虞央上了床后,不多久,宿舍里熄了燈。
“老張,我覺著你有點不太對勁?!?p> 黑暗中響起了宋饒的聲音。
“怎么?”
枕著手臂在想事的虞央回了一句。
“上學期的時候,這個點你多半是在洗手間里打電話的?!?p> 虞央輕笑了一聲:“你不也說是多半嘛,今天我累了,說不動話了還不行么。”
3號床那邊沉默了良久,方才傳來一聲嘆息。
“小茶是個好姑娘。”
黑暗中,盯著天花板的虞央輕輕的點了點頭。
嗯……
我知道。
所以,才更不應該把她卷進來。
屏幕向下,放在床頭充著電的手機還會時不時地閃爍兩下。
虞央知道,這是許小茶發(fā)來的消息。
但他卻不敢回。
回了,怕是又給了這個單純的小妹妹希望。
她喜歡的那個人叫張飲夢,并不是虞央。
而那個張飲夢,還背著16條人命和血債,甚至會被人拿著刀追殺到校園。
這對任何一個普通大學生而言,都足以使其崩潰。
虞央也不希望因為張飲夢的事,讓許小茶被貼上標簽,諸如殺人犯的女朋友之類的,乃至于被懷疑是幫兇。
在這個信息化極度發(fā)達的社會,積毀銷骨,眾口鑠金。
輿論,是真的會殺死人的。
他不想讓許小茶也體會一次他妻子女兒現(xiàn)在正在承受的痛苦。
因此,切斷這份男女朋友的關系,是虞央為了保護她,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
所以他才會刻意和展昕桐大搖大擺地打傘走在勤學路上,才會刻意不去聯(lián)系,乃至于疏遠許小茶……
夜色深重,很快,睡意襲來……
思緒,也如同潮水般散去……
夢境之中,靜謐的黑暗里。
張飲夢依舊在看著虞央。
帶著歹毒和怨恨的目光。
原本虞央覺得自己已經(jīng)適應了他的注視。
這一次,卻沒來由的有些心虛和愧怍。
興許,是因為許小茶……
——
第二天一早,正好是周六。
虞央醒來的時候,周亞述已經(jīng)不在宿舍,宋饒則剛從洗手間出來,準備洗漱,只有新舍友王吒,像是睡不夠一樣,還在打著鼾。
翻開手機,又是幾十條來自“每來宿飲愁縈夢”未讀消息。
虞央嘆了口氣,點了忽略,然后看起了今天的日歷。
【2022年9月3日星期六】
【壬寅年八月初八】
【戊申月、己未日】
【宜:動土、嫁娶】
【忌:背盟、毀諾】
【沖寅虎,流煞南】
虞央將名為“小通勝”的黃歷來回掃了幾遍,直到爛熟于心。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有一條未讀的微信消息。
【郭湛:胡秀珊,1955年生人,67歲,曾任東??椩鞆S員工。丈夫趙思誠,有一女趙瑛,嫁與周偉杰,與其有獨子周超?,F(xiàn)居濱海區(qū)青山二村9棟403室。8月29日下午,曾有人在青山二村后門外的永安福壽店見過她】
1955年……果然是羊年!
昨天的【沖未羊】誠不欺我!
虞央驚詫于“小通勝”的預言,也不禁郭湛的調查效率。
【張飲夢:厲害了!大叔!你該不是昨晚沒睡吧!】
對方?jīng)]有回復,想來應該是趁著白天補覺去了。
距離發(fā)起委托還不到12小時,居然已經(jīng)能夠查到這個份上……
虞央不禁有些咋舌,昨天的1000塊委托費算是沒白花。
“青山二村……趁今天休息走一趟好了?!?p> 合上手機,虞央跳下了床,來到洗漱臺前用毛巾簡單抹了一遍臉。
“亞述呢?怎么一大早就不見了。”
宋饒用剃須刀小心地刮著胡子,回道:“學生會換屆,去了青衿濕地團建,要明晚才回來?!?p> “對了,老張你今天什么安排?”宋饒反問道。
“一會兒打算去一趟濱海。”
“濱海?去那干嘛?”
“有點事。你呢?”虞央語焉不詳,嘗試著把話題岔開。
不管是許小茶,還是自己的舍友,他都想盡量避免把他們牽連進來。
宋饒頓了頓,答道:“昨晚讓宋哲寫的程序有兩個bug,今天回趟店里,喊他去金主那解決下?!?p> 說完,背上包,宋饒就急匆匆地出了門。
虞央不以為意,繼續(xù)刷著牙。
宿舍驟然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王吒的陣陣鼾聲。
“真能睡?!?p> 虞央笑了笑,自己這個非主流新舍友著實有趣,睡起來根本不帶停的。
——
“濱海區(qū)青山二村9棟403室……”
出了宿舍,虞央邊走邊看著手機里郭湛發(fā)給他的那條消息。
這個地址并沒有什么問題,只是虞央至今也想不明白,為什么8月29日,這個67歲的胡秀珊會出現(xiàn)在福壽店。
周超的死亡,是直至8月31日警方開新聞發(fā)布會時才確認的。
真正的死亡時間,是在8月29日晚上。
而胡秀珊出現(xiàn)在福壽店的時間,卻是在8月29日下午。
如果說是為了置辦外孫周超的喪事,可那是周超那時根本沒死。
除非是他們家另有什么人近期過世。
不然這個胡秀珊難道還能未卜先知?
但這一切都要具體核實過才知道。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去問問那家福壽店的老板,8月29日下午,胡秀珊來店里究竟是為了什么。
想著想著,虞央就走到了校園門口。
右手邊是“東海大學”地鐵站,面前是勤學路,路的對面是江南戲劇學院。
虞央本想著直接進地鐵。
但半路上,卻因為一個人,而停下了腳步。
“小……小茶……”
校門口,許小茶穿著一件熊貓口袋T恤和牛仔短褲,正氣鼓鼓地盯著他。
“張!飲!夢!”
許小茶喊著他的名字,露出的小虎牙仿佛咬人似的。
短暫的驚愕過后,虞央不禁內(nèi)心苦笑。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你怎么來了?宋饒說的么?”虞央試探性地問道。
“哼!要你管!我才不會出賣他的呢!”許小茶將手往兜里一揣,“聽說你要去濱海?”
虞央臉一黑。
拜托,大小姐,你已經(jīng)出賣了好么……
同時也暗下決心,看來下次不能什么事都和宋饒這個大嘴巴子說了。
“是的?!?p> “去干嘛?”許小茶的眼神漸漸銳利。
虞央深吸了一口氣,看來攤牌的時候到了。
長痛不如短痛。
如果可以,即便是不顧自己的風評,也要讓小茶和自己拉開距離。
“小茶,其實我想對你說,我們……”
就在這時,一陣流行歌曲的來電鈴聲打斷了虞央。
許小茶從“熊貓耳朵”的口袋掏出了一部手機,看了一眼來電提醒,示意虞央別說話。
下一秒,電話接通。
“陳叔好……嗯嗯……謝謝您啦……爸爸問您什么時候來夏海聚一聚……”
陳叔?
虞央一愣,待在了原地,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句話。
“小茶乖,和你爸爸說,這兩天陳叔有點事耽擱了,處理完了就過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