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神清氣爽的從屋子里出來,打斷了御步。
“你先回去交差吧,圣陵已經(jīng)不適合了,最好是遷墳,再找其他地方?!?p> 御步道:“多謝,我這就去?!?p> 寧昭道:“你的眼睛能夠看到更多東西,如此一來,你會比從前更接近死亡和黑暗,你跟我不一樣,離你家人遠(yuǎn)一點,他們會受到你的影響?!?p> 御步道:“我會注意?!?p> 寧昭斟酌了一下,又道:“你如果不想要的話,我可以收回?!?p> 御步道:“我想要?!?p> 他這話說的斬釘截鐵,不帶任何猶豫。
寧昭笑了笑,沒有多說。
有人生來就跟別人不一樣,比起生,他們更接近死,比起活人的世界,他們更向往死亡的神秘和黑暗。
御步是這類人中的佼佼者。
她看著御步離開,瞪了小白一眼,道:“回去把信拿來?!?p> 小白喵了一聲,飛快的跑了。
不出一個時辰,它就咬著信回來,從寧昭手里換了一個豆包吃。
御步尊氣無力的躺著,道:“又有信了?”
寧昭點頭,道:“嗯?!?p> 她說著把信打開看了一眼,只有一行潦草的字。
“我知道他是誰。”
顏??吹哪涿?,道:“誰是誰?”
寧昭將信燒了,道:“豆包還吃嗎,不吃我就吃了。”
顏海連忙護(hù)住自己手里僅剩的一個,道:“怎么不吃,再去給我要一籠吧,我沒吃飽。”
寧昭格外寬容,點頭去了,心里卻在想著封信。
這寄信的人看來是知道幕后之人是誰了,只是他竟然還沒有死,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九是定數(shù),消失一個,就會生出一個,如果對方不能及時制造出執(zhí)筆者,而讓黑暗自己生出來一位,那就很不好對付。
由人而生的執(zhí)筆者,會帶著很多復(fù)雜的感情,更加容易得手。
新的執(zhí)筆者會是誰?
寧昭有一絲好奇,想到了明紂。
她還有機(jī)會成為執(zhí)筆者。
這個人會怎么做?是死扛寫信的人,還是選擇明紂,或者另外找人?
自己三番兩次破壞了他的計劃,這一次讓這光頭出面對付自己,下一次會是誰呢?
她想著,忽然取出鬼冊來翻了翻。
無趣。
她又放了回去,去廚房連籠子一起端了,然后給井里的大蛇投喂了一個。
水下嘩啦一聲,豆包不見了蹤影。
顏海在青云觀呆了三天,最后是被清虛趕下山去的。
再讓他呆下去,青云觀都會被吃窮。
寧昭回到家中,在巷子口等了等,看到小樹過來,連忙招手道:“有什么新鮮東西吃嗎?”
小樹連忙小跑過來,把背后的簍子卸了下來,里面全是桃子。
飽滿的桃子經(jīng)不起磕碰,小樹在四周悉心墊上了樹葉,寧昭拿了一個,在衣服上擦了擦毛,咬了一口。
汁水一下就順著她的手指往下流。
她一邊吃,一邊從荷包里取出一條銀色的小魚,仍到小樹手里,道:“拿去玩。”
小樹道:“我不要?!?p> 寧昭道:“拿著,有一句話怎么說的,長者賜不敢辭?!?p> 小樹想說看起來你也就比我大個四五歲,但是也沒有再拒絕。
寧昭又拿了兩個兜在懷里,顯得身前一片波瀾壯闊,道:“你去跑趟腿,給御步府上送一點,給顏海送一點。”
小樹點頭應(yīng)了,又挑出一個最大最飽滿的來,放在了寧昭空著的手里。
寧昭笑了笑,道:“好孩子,去吧,最近不要去小牛山?!?p> 小樹這才離開了。
第二天在家里補(bǔ)到吐的顏?;位斡朴瞥霈F(xiàn)在寧昭家里,道:“寧昭,小樹這孩子真不錯,記情。”
寧昭打量他一眼,見他面色紅潤,已經(jīng)完全好了,額頭上黑氣盡散,只是終究傷了根本,原本三把熊熊火焰,現(xiàn)在已經(jīng)小了不少。
她道:“你不在家里呆著,來干嘛?”
顏海道:“我在家里無聊的很,聽到一件怪事,特意來告訴你?!?p> 寧昭道:“不是很想聽,你不用做說客?!?p> 自從寧昭的名聲漸漸傳出,便總有人想請她幫忙。
顏??人砸宦?,道:“對方給你一壇子陳年女兒紅?!?p> 寧昭嗤笑一聲,道:“女兒紅能有多陳?!?p> 一般人家中的女兒紅都是女兒出嫁那天喝的,再陳能陳到哪里去。
顏海道:“他有個大姑母,今年八十了,還沒嫁人?!?p> 寧昭立刻道:“你說來聽聽?!?p> 顏海道:“你還記得給緣香姑娘畫像的畫師嗎,找來的就是他,他的心口,長了人面瘡,這人面瘡和活人一樣,能說會道,該吃飯的時候他也要吃,張畫師咳嗽他也會吐痰,很是神奇?!?p> 寧昭道:“這不神奇,你應(yīng)該叫他去普陀寺,治人面瘡,是佛門的????!?p> 顏海道:“這關(guān)普陀寺什么事?”
寧昭道:“人面瘡都是冤屈所致,佛法有八萬四千法門,其中有一門就是懺悔法門,他只需要去普陀寺誠心懺悔,人面瘡自然就會離開?!?p> 顏海疑惑道:“這么簡單?”
寧昭道:“你去告訴他吧。”
顏海半信半疑的去了,過了兩天,卻帶著張畫師一起來了。
張畫師一幅弱不禁風(fēng)的書生模樣,三十來歲,性子內(nèi)斂,走路的時候低著頭,衣服上帶著洗不凈的墨跡,隨著顏海進(jìn)了門,
寧昭總是老樣子,坐在石桌旁邊,等著人上門。
顏海蹦進(jìn)來,道:“人我?guī)砹?。?p> 寧昭道:“我要的酒帶來沒有?”
“原來這就是寧大師,聽起來不像是大師啊,這么年輕,喂,不會是騙子吧,我看還是去請陰陽司幫忙,聽說那個御步厲害的很,傾家蕩產(chǎn)他總能看看吧?!?p> 這聲音粗魯無狀,完全沒有將寧昭放在眼中。
張畫師臉都黑了,連忙沖著寧昭擺手,道:“不、不是我在說話。”
寧昭道:“嗯,我知道,坐?!?p> 張畫師佝僂著背坐下,不敢吭聲,可是那聲音不依不饒。
“普陀寺的和尚都沒用,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伙子能有什么用?嘖嘖,我勸你還是盡快去找別人吧,哈哈哈?!?p> 寧昭道:“脫了衣服我瞧瞧吧?!?p> 張畫師抓緊了領(lǐng)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
那聲音又道:“看看怎么了?!?p> 顏海聽的冒火,道:“寧昭,你干脆拿把刀,把他挖出來得了?!?p> 寧昭道:“不急,慢慢來?!?p> 張畫師低聲道:“寧大師,這事情實在是怪異,而且疼痛難忍。”
他說著,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把衣領(lǐng)拉開了。
里面露出來一張黑黢黢的臉,耷拉著眼皮,酒糟鼻,臉上還長著一撮黑毛。
他見了寧昭,露出一口黃牙,道:“原來是個小白臉,來來來,給我喝口茶,這一路熱死我了,也不叫我透透氣。”
寧昭道:“我的茶,只怕你喝了要難受。”
她說著,往瓦片里接了一口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