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掙脫趙延和的手,恭恭敬敬地說道:“奴婢不敢,多謝殿下抬愛?!?p> 他靜靜地看了我許久,直看得我心慌,才緩緩說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趙延和雖是在問我,卻是用的陳述的語氣,我遲疑著沒有說話,他又開口道:“他喜歡你嗎?”
我惆悵道:“他喜歡上別人了?!?p> 他的臉色剎那間就變得很難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說:“既然是一廂情愿,就早些放下吧?!?p> 我問:“你有特別特別喜歡的人嗎?”
趙延和看著我,而后緩緩點頭。他的眸子很黑,簡直比黑夜還要黑,燭光閃爍,卻一絲一毫都照不進他眼底。有許多次,他都是這樣的神情,就像是心中壓了太多不能說的事,心底住著一個遙遠的人似的。
我有些泄氣,怏怏地問道:“如果你很喜歡一個人,而她不喜歡你,你能放得下嗎?”
他微微偏過頭避開我的視線,語氣平和地說:“天已經(jīng)很晚了,早些睡吧?!?p> 我乖巧地應下,低著頭逃也似地離開了尚陽宮。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的答案,無論他回答什么,答案對于我來說都不會有差別。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已經(jīng)放不下了。
云天的事如石子,在宮中濺起千層浪,不出一日,所有人都知道了三殿下的宮人因為端王而自相殘殺。我掌燈時聽見宮人們竊竊私語,說云天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說她心狠手辣,總之所有不好的詞都用上了。連帶著趙延和的風評都不太好,常有人私下說他無能,竟在他眼皮底下發(fā)生這等丑事。人們的注意力都被這件事引了去,倒沒什么人注意到我了。這樣正好,我才不想和她們搞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況且我還有事要忙。
臨近皇后壽誕,蘭亭大清早就來叫我與她一同出宮去置辦壽禮。
我們先是去了珠寶鋪子,她在貔貅玉器、瑪瑙翡翠前流連許久,最后搖頭道:“宮中有太多金銀珠寶,這些太庸俗,入不得皇后娘娘的眼。”
珠寶鋪子旁便是書齋,其中書畫珍品眾多,也不乏各朝名家大拿的真跡,但蘭亭也不滿意:“字畫雖典雅,但是不夠華貴,不宜作為壽禮?!?p> 我們又去玉鋪,那些雕琢玉器,件件質(zhì)地溫潤,樣式精巧,蘭亭仍覺得不妥:“皇后娘娘向來心思細膩,玉器易碎,若是將玉器作為壽禮,恐會被誤會成咒她紅顏薄命?!?p> 我實在是難以將玉器與紅顏薄命聯(lián)系到一起,疑惑道:“這兩者中間有什么關(guān)系?”
她不冷不熱地瞧我一眼:“有心之人讓二者有關(guān)系,可不就是有關(guān)系了?!?p> 幾天下來,我們幾乎將汴京城繞了個遍,仍是毫無所獲。其實硬要說收獲還是有的,在外晃蕩這些日子,我買了一堆上不得臺面的東西,比如說比武招親用的繡球,還有馬蹄鐵、蹴鞠什么的。
路邊的攤販吆喝聲大起,所有人都圍過去,將那商販圍得水泄不通。我向來喜歡看熱鬧,于是也湊上前看。
商販是個身著奇特的異鄉(xiāng)人,他操著一口不太地道的官話,賣力地喊道:“犀牛角,便宜賣了,十兩一個。”
便宜賣竟還要十兩,我看著地上的犀牛角,并不覺得有什么精巧之處,于是問道:“犀牛角是什么?”
他手上拿著一個犀牛角,朝四周展示一番,又熱烈地同我們說:“竹木牙角,其中這角說的就是犀牛角。我們那兒的女子若是喜歡上男子,就會將犀牛角送給那個男子,如果那個男子接受,就相當于私定終身了。姑娘未束發(fā),應該是還未婚配,可有興趣?”
我興致沖沖地接過那只犀牛角,圍觀的小姐皆用面紗掩了面,不知誰問了句:“婚姻乃父母之言、媒妁之命,這般做派如何當?shù)昧苏???p> 商販一甩頭上的小辮子,大笑道:“如果姑娘不愿意,也可以拿這犀牛角送給自己的夫君,這犀牛角極為珍貴,又通體堅硬,也可以象征夫婦情深義重,情比金堅?!?p> 有人質(zhì)疑道:“依你所言,這犀牛角寓意吉祥,又極為珍貴,為何才賣十兩?”
“犀牛角都是達官貴人用的,往日都是賣千百兩,今日是我喜得大胖兒子,出來做善事,才賣得這么便宜?!?p> 見周遭的人有些動容,他又喊道:“十兩一個,僅此一天,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前面買的我還額外送一把象牙梳,一把象牙梳就值十兩銀子了,數(shù)量有限,僅五十把,先到先得,后到?jīng)]得?!?p> 身側(cè)的人蜂擁而上,將銀錢拋在他身前,爭先恐后地去拿犀牛角。我鉆進人群中,也丟了十兩銀子,剛拿起犀牛角,就有人從我手中奪走了。我只得又拿了一把,這才擠出人群。
蘭亭站在街的另一側(cè),見了那只犀牛角,微微皺了眉:“這街邊的東西大多是假的,你花十兩銀子就買了這個?”
我將犀牛角包好放在懷中,朝她笑道:“千金難買心中歡喜。”
她的眼神高深莫測,忽然道:“千金難買心中歡喜,若是我們要用五十兩銀子買皇后歡心呢?”
我大驚:“五十兩?”
五十兩不多不少,既不至于少的可憐,也萬萬買不到什么稀罕物什。方才看的其貌不揚的發(fā)冠都要五十兩一頂,更別說什么字畫古玩、瓷瓶玉器,動輒上百兩銀子。趙延和當初在甘鎮(zhèn)隨手給我一個錢袋都有二十兩,如今怎會拮據(jù)至此?
她輕嘆了口氣:“殿下在宮中處境艱難,雖貴為皇子,實則無權(quán)無勢。圣上對殿下的態(tài)度擺在那,宮中都是墻頭草,就連尚陽宮中都沒幾個人真心實意地對待殿下。昨日死的荷葉,實則是太子安插的眼線?!?p> “太子?”我不解,荷葉愛慕端王,應該是聽端王的差遣才是,又怎么與太子扯上了關(guān)系?
她眼中的愁緒更濃:“端王只是個幌子,不止是荷葉,尚陽宮中的人都各懷各的心思。”
我問:“那云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