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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將晞

第五十七章 薄命

白露將晞 Ash艾希 2063 2020-01-03 12:00:00

  蘭亭緩緩道:“她明面上忠于端王?!?p>  既是明面上,那就說明實(shí)際上她并不忠于端王。我思索了片刻,說道:“云天是殿下的人?!?p>  她有些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何以見得?”

  我搖搖頭:“其實(shí)并不難猜,回歸到這件事本身。云天這個手段紕漏百出,連我都能找出她的差錯。昨夜平靜無風(fēng),云天也沒犯風(fēng)寒,可她卻打了個噴嚏,又拿了絲巾來掩,就好像是故意露那絲巾給我看的。”

  “還有呢?”

  “再者,這件事造成的結(jié)果是太子安插在殿下身邊的眼線死了,也沒人欺凌我了……其實(shí)我也是個幌子,殿下只不過是順?biāo)浦哿T了?!?p>  我想起水天出門前那個釋然的眼神,心中有幾分猶豫。太子肯定在趙延和身旁安插了不止一條眼線,且尚陽宮中的人個個居心叵測,即便是除去了一個荷葉,那其他人呢?難道對所有人都是,用一條命去換另一條命嗎?

  “殿下要除去荷葉是不假,只是原因并不在此。”

  蘭亭從攤鋪上買了根冰糖葫蘆,突兀地將話題轉(zhuǎn)移開:“這是什么?”

  我莫名其妙道:“冰糖葫蘆?!?p>  蘭亭將冰糖葫蘆遞到我嘴邊,我猶豫著吃了一顆,她又問:“這是什么?”

  我說:“是山楂。”

  “你再吃一顆?!?p>  我只得又咬了一顆,琢磨著說:“是冰糖?!?p>  她將整串糖葫蘆都遞給我:“我問了你三次,你每次告訴我的答案都不同。其實(shí)答案都對,但我想問的,是最表層的那個東西?!?p>  我恍然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幌子,而是殿下做這件事目的?”

  蘭亭不搖頭也不點(diǎn)頭:“既然是猜測,就讓它爛在肚子里。”

  我連忙噤了聲,待過一會兒又問:“那云天怎么樣了?”

  她直視我的眼睛,緩緩道:“在宮中的生存之道,就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不要為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勞神費(fèi)力。”

  蘭亭向來對我冷眼相待,今天還是第一次同我說這么多話,我微微一怔:“謝謝。”

  “別急著道謝,我不是在幫你?!彼只謴?fù)了往常冷漠的模樣,面無表情的說:“這次皇后壽宴出不得半分差池。壽宴將至,我們必須要用這五十兩銀子討得皇后娘娘的歡心?!?p>  她說罷便轉(zhuǎn)身,徑直往酒肆過去了。

  蘭亭剛說完壽宴將至,轉(zhuǎn)身就進(jìn)酒肆。我大概反應(yīng)過來,她說必須買到,實(shí)則是隨便逛逛。趙延和給五十兩的用意,并非是讓我們買到合適的壽禮,而是讓我們隨便逛逛。壽宴一事事關(guān)重大,稍有紕漏都會被人扎住把柄。趙延和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也不會隨隨便便就交由我們?nèi)プ觥?p>  我剛進(jìn)酒肆就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腳步一頓就要退出去。

  蘭亭微微皺了眉,不悅道:“不喜歡這家酒肆的飯菜?”

  蘭亭正背對那人坐著,我不得已,只得坐到她對面,正面對那桌人。

  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煙波樓的幾個姑娘,我扶額,將衣服擋在臉前,只盼她們看不見我。好在那桌喝得正酣,過了許久也沒有什么異動。

  蘭亭回頭瞧了一眼,問道:“你認(rèn)識她們?”

  我連忙否認(rèn):“不認(rèn)識?!?p>  我話音剛落,那桌忽有一個姑娘起身,我記得那姑娘名喚海市,與水月向來不對付,不過煙波館中所有人都與水月不對付就是了。她將酒壺拍在桌子上,忿忿道:“徐媽媽到底在想什么?我們是哪里不好,她竟要把我們趕到邕州那種偏僻地界?”

  邕州位處廣南西路,臨近交趾,人們貧窮難以維持生計(jì),攔路搶劫與盜竊者龐多,且邕州離京城甚遠(yuǎn),沿途多高山河流,路陡難行。徐媽媽將她們從京城這個繁華之地派遣去邕州,不知是何意。

  怡嫻連忙安撫她道:“徐媽媽說那邊新開的樓里缺人,我們只不過是暫時(shí)頂上,兩年后就能返回汴京?!?p>  海市拂開她的手,沒好氣道:“你愿意去就去,反正徐媽媽說什么對你而言都是對的。哪里沒有風(fēng)塵女子,為何非要從我們汴京調(diào)人?”

  坐在她身旁的云煙也附和道:“就是,我早聽聞去廣南西路的路全都是山路,盜匪橫行,不僅劫財(cái)劫色還害人性命。徐媽媽這個決意,真是將我們的性命當(dāng)做兒戲。”

  怡嫻急道:“若是徐媽媽不在意,當(dāng)初就不會留下我們,早就由我們自生自滅了。她這么做,肯定是為了我們好?!?p>  海市更加生氣,拍桌道:“既然是為了我們好,那為何不讓水月與我們一同前往。哼,她平??粗鴮λ聡?yán)厲,實(shí)則只有水月是她的親女兒?!?p>  “徐媽媽或許有她的苦衷,她往日里對我們都很好……”怡嫻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海市打斷,她怒道:“她對我們都很好?我們只不過是她的墊腳石。鏡花究竟是怎么死的,你還沒看明白嗎?”

  鏡花死了?我猛地抬頭,正對上蘭亭毫無波瀾的眸子,她眼神里一絲驚訝與惋惜都沒有,似乎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怡嫻仍是不懂,云煙接著道:“她那么愛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死時(shí)因?yàn)橹卸?,全身的皮膚都皸裂了,哪還看得出來生前漂亮的樣子。人人都說她死得其所,葬得風(fēng)光,沒有一個人在乎她未來幾十年的人生。”

  她說著說著就落下淚來,海市本暴跳如雷,也逐漸安靜下來,喃喃道:“鏡花她才十六歲,她才十六歲??!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害怕我們就是下一個鏡花?!?p>  怡嫻攬過兩人,三個人哭作一團(tuán)??蘼暺鄳K,每一聲都如花針,不偏不倚地正扎在我心上。鏡花為何而死我心中清明,蘭亭曾隱隱暗示過我,可我當(dāng)時(shí)并未往鏡花身上想。

  原來我的茍延殘喘,是以鏡花的性命作為代價(jià)。我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栗,手一松,筷子就掉在地上。

  我連遮臉都忘了,起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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