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催人到曉寒,
一番風(fēng)雨隔江趕。
不知何處堪惆悵?
猶有殘燈夜半看!
此時,蔣元清已被四人圍住,已是退無可退,其身后則是懸崖,聽到哀嚎之聲,不禁放肆大笑。
四人不覺莫名,面面相覷。
其中一人問道:【前輩不愧是老江湖!】
蔣元清依舊滿臉笑意,回答道:【你們難道聽不出?】
另一人冷笑道:【他們是活該,蔣前輩,有道是正邪不兩立,我等皆是名門世家,交出藏龍卷軸,免得難堪?!?p> 蔣元清恢復(fù)平淡,說道:【哦?正邪!只為這句話就要殺了這里所有人?】
四人未出聲回應(yīng)。
他又笑道:【老朽雖然人老但并不糊涂,諸位的陰謀還用拆穿嗎?】
四人臉色不悅,最后一人說道:【如今張順天一死,江湖肯定又是腥風(fēng)血雨,前輩能如此忍心?】
蔣元清冷笑不語。
暮色濃烈,萬籟俱靜。
懸崖邊只聽得呼呼風(fēng)聲。
蔣元清攥緊藏龍卷軸,小小卷軸在物玄作用下變得閃耀,那四人目光跟著跳躍。
他輕聲說道:【自古腥風(fēng)血雨才能改朝換代,想不到朝廷居然害怕張順天到這種地步,為殺他如此用心令人發(fā)指?!?p> 一人回言:【他們該死,他們也必須死!】
蔣元清冷眸一轉(zhuǎn),寒光環(huán)顧四人,將藏龍卷軸揣入懷中,緩緩說道:【既然老朽到這里來,就沒打算活下去,這藏龍卷軸寄托了多少豪杰的武林夢,我決不允許毀在你們之手?!?p> 蔣元清說完,縱身一躍。
四人話語都未來及出,紛紛趕到懸崖邊探頭尋找,確認蔣元清真已跳崖。
一人說道:【哎,卷軸還找不找?】
【找?!一個卷軸不至于把生死置之度外,還是拿一半賞金穩(wěn)妥?!?p> 說完,四人轉(zhuǎn)頭下山。
四人商量找到張順天的尸體回去交差,無奈亭外死尸太多只好放棄,隨意焚燒一具尸體,便匆忙裝入袋中。等他們行至子山亭時,四人都不覺一驚,子山亭中站立一個白衫男子。
那人面目被銀發(fā)遮擋,一襲白衫竟沒有半點污垢,而他手中的劍早已染紅。
四人立即裝模作樣,以為是檔頭準備靠近寒暄,卻不料亭中之人突然物玄劍光飛起,竟有兩道物玄氣鋒一掃而過,亭中兩根門柱及那四個人的頭顱都被整齊的削掉。
那兩道劍光仿佛能將世間萬物視為魚肉,武玄之強足以毀天滅地。整個頂上被照的通明形成數(shù)道光暈,又仿佛執(zhí)物于鏡湖之中,重重波紋應(yīng)接不暇,可當(dāng)他將劍光收去之后,頂上又異常黑暗,足有窒息的感覺。
此役過后,天下動蕩。
九年腥風(fēng)血雨終得天下安平。
四方宗派都各自為政從未想過聯(lián)手,朝綱動亂無力安撫,只能設(shè)立天龍門,廣招天下奇人以求鎮(zhèn)壓,而天龍門從未放松對四方宗派的警惕,只要有聚集宴會,必定從中攪局,引發(fā)血拼。
如此的江湖,還能維持多久?
喋血的殺戮,終將大禍臨頭。
故事就從這里開始。
子山亭約定后第四天。
秋季清晨,微風(fēng)晴朗。
一輛馬車自北向南疾馳在滿是枯葉的礫石路中,駿馬健碩有力,車廂寬敞華麗并伴有陣陣暗香。
礫石路很是平坦,馬車行過泛起枯葉飄蕩,魏龍?zhí)脤Ⅳ门勖撓律w在沉睡的妻兒身上,掀開窗簾看著路上的枯葉心緒復(fù)雜,而妻子被這一舉動所驚醒。
魏龍?zhí)玫钠拮?,并不算是絕色的佳麗,她身材略微臃腫,但盡顯女人芳華韻味,面容雖未精心扮作稍顯暗黃,但眉心那三朵朱砂點花,卻是恰到好處。
只見她輕輕拍著懷中孩童,哄其入睡。
那孩童也是乖巧,不哭不鬧雙手握著一件吊墜寸劍沉沉睡去。二人在車廂內(nèi)溫馨,一縷縷的陽光不時在廂窗映射進來,一副安靜祥和。
魏龍?zhí)昧瞄_門帳輕撫妻兒卻一陣輕聲嘆息,趕車馬夫看出魏龍?zhí)妹夹木o鎖,安慰道:【莊主,距離江門邊境不出半個時辰,無須如此愁眉?!?p> 馬夫衣衫單薄,橫練的肌肉更是顯眼,手臂黝黑青筋凸起,鋼針般大小絡(luò)腮渣胡,雙眸雖小卻明亮有神,面相粗獷卻細嗅薔薇。
魏龍?zhí)梦醋鲅陲?,嘆息說道:【你隨我多年,這條路少則百遍余回,往時這路行的匆忙未曾留意這路上竟有這等美景,此行若再失,怕是以后再難相遇,故此剛才嘆息感慨?!?p> 虬髯大漢聽得這話,沉默半晌未出半字,他心里知道自己莊主這么說,只是想忘記離開這里的原因。魏龍?zhí)眯睦锔乔宄@種拙劣借口根本騙不了跟隨多年的屬下,虬髯大漢默契不語,索性繼續(xù)趕車。
突然一陣顛簸,車馬逐漸緩慢,虬髯大漢見此,勒住韁繩從前室跳下,單手抬臂將車軸馬鞍托起,整個車廂立停在身旁。
那黑色駿馬未出幾跨步便四蹄跪地,倒地不前,擱置馬鞍的頸鬃竟?jié)B出豆大鮮血,幾番蹬蹄嘶鳴卻依舊無法站立。車廂停滯,魏龍?zhí)眉泵ο崎_前室門簾,見虬髯大漢將馬車托起,連忙從前室跳下,合力托舉馬鞍,問道:【怎會如此?!】
虬髯大漢輕松答道:【莊主莫要擔(dān)心,只是這良駒日夜兼程太過疲乏,估計要休息片刻?!?p> 魏龍?zhí)每茨邱R癱倒在地,眼中泛酸,一聲嘆息回應(yīng):【唉...明知行百里,何多此半尺。】
虬髯大漢憨笑道:【莊主,這事發(fā)突然,也只能如此,真是為難它了?!?p> 此話過,二人都看向倒地黑馬。
未過多時,車廂內(nèi)婦人抱著熟睡孩童緩身下車,關(guān)切輕語:【車廂無人,你們不必這般托舉。】
二人聽得這話才將馬鞍輕緩擱下,虬髯大漢連忙查看黑馬情況,魏龍?zhí)脛t是去車廂內(nèi)取些摻水粟米至馬首旁,雙手捧喂。
那馬用舌卷食幾口后就再也沒有動彈,也再沒有起來。魏龍?zhí)貌蝗淘倏?,掩面拭淚。
秋風(fēng)起,晴空萬里;寒意濃,悲涼肅靜。
虬髯大漢雙手氣玄泛光,環(huán)抱竟將那匹馬扛了起來,說道:【莊主,此地不宜久留,屬下意將這黑風(fēng)找個地埋了。】
魏龍?zhí)貌]有轉(zhuǎn)身吩咐,只是稍作擺手。
不過等虬髯大漢將馬扛出一段距離后,魏龍?zhí)脜s又急忙尋看他的位置,淚眼相送直到消失在叢林之中,畢竟這黑風(fēng)已飼養(yǎng)十余載。
而就在此刻,枯葉鋪滿的礫石路上塵土飛揚馬蹄聲噪雜,三匹快馬坐騎形成一字形狀飛奔將至,領(lǐng)頭之人是一個油頭粉面的小生,他全身華彩著裝,兩個粗布大漢在其身后跟隨。
魏龍?zhí)秒m無法辨別這幾人相貌,但由于多年兵荒馬亂,但凡見到幾人結(jié)隊他心中就不免有些慌張,連忙將妻子攬入懷中,那婦人更是害怕至極,眼神中透露出恐懼之色看著他的夫君,嘴角也不自覺的抽動,兩人沒有多加考慮,快步向礫石路旁邊叢林而去。
魏龍?zhí)梅驄D若當(dāng)時側(cè)身不躲,也許那領(lǐng)頭小生根本不會在意,但是剛才那種慌忙竄入?yún)擦种械膭幼鞅活I(lǐng)頭小生盡收眼底。
未多久,三人到車廂附近,領(lǐng)頭小生勒韁下馬來查看,對車廂構(gòu)造及裝飾一番打量,頓時興奮不已,慌忙將門簾扯開,抓起車廂內(nèi)的裘袍嗅聞幾口后,默聲陰森奸笑。
領(lǐng)頭小生轉(zhuǎn)頭向肆意喊叫:【小娘子!小娘子!...】
叢林里自然無人回應(yīng),領(lǐng)頭小生絲毫沒有不悅之色,反而更加高興,接著說道:【小娘子,你那天在集市走的匆忙,為何對我一直不應(yīng)害得我都跟丟?!?p> 領(lǐng)頭小生的話語繪聲繪色,剛才話語后,又是幾聲嘆息,接著說道:【不過好在你當(dāng)時走的匆忙,丟了一束絲巾,否則真不知道該怎么才能再找到你,仔細打聽,才知小娘子原來是龍?zhí)镁魄f的莊主夫人?!?p> 話語停頓,那人先是奸笑一番,又變得愁苦聲音說道:【得知這個消息后,小生便馬不停蹄的到酒莊找你,將酒莊所有人都暴打一頓,就連那些食客都沒有放過,可是那幫廢物都不知道小娘子去哪了,害得我白高興一場?!?p> 領(lǐng)頭小生又說道:【那酒莊莊主一定也是個廢物,我打了他那么多手下,他那個掌柜不但不生氣反而是嬉笑嘴臉,掌柜都能這樣,那莊主還能到那里去?】
接著又嘆息道:【真不知道他是積了幾代福,可以娶到我的小娘子。】
魏龍?zhí)梅驄D雖然聽得真切,卻一直未出聲,婦人懷中的五歲孩童也是乖巧聽話,那孩子兩顆泉水眸子一直環(huán)顧周圍,也未發(fā)出任何響動,似乎這孩子也知道自己的處境一般。
領(lǐng)頭小生幾番說辭并沒有讓他們現(xiàn)身,臉色不悅,思索沉默半晌后攤開手掌,明玄在掌心中變幻出數(shù)枚熾白針刺,待成全體后雙掌推擊,那些針刺順勢飛離。
針刺雖快,不過領(lǐng)頭小生的明玄顯然未到火候,針刺飛出距離未出十步就消失殆盡。
他如此動作反復(fù)幾次,體力已有些吃不消,喘著粗氣說道:【小娘子,若是你現(xiàn)在出來與小生交合,也許還能保全你那廢物相公的狗命...】
這句話,已然觸碰到魏龍?zhí)玫牡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