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田禮的面孔一直在眼前晃動,書平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她放下鋤頭,坐在山頭,望著遠處自己家的村落,密集的房子大大小小如火柴盒,村子被包圍在綠樹林中,不遠處是自己的學校,離學校遠一點的是其他的幾個村子,散落在那不小的一塊平原上。在這個角度還能依稀看見路上來往的車輛和人,再往回看,就是一條寬闊大河,橫亙在書平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和從沒有到達過的地方之間。河那邊是連綿起伏的群山,從河邊開示有一條曲折蜿蜒的小路通完山頂,可以翻到山的那邊。
以前總想山那邊該是怎樣的世界,可是現(xiàn)在,書平知道了山那邊有一個少年,他擁有一雙星星一樣閃亮的眼睛,唇角含笑,又在想那該是怎樣的一個人呢?難道自己的緣分就這樣到了嗎?書平望著高聳如云的山峰,想象著大山那邊的樣子,那一定是很美好的世界,遠離母親的冷漠和無休止的責罵,山那邊的日子也許正是自己想要的嶄新的生活,覺得如果自己真的嫁過去,會不會正好成全了自己多年的期待?
想著想著,回過神來,不由得又感覺臉上火熱,“哎呀,胡思亂想什么呀!”書平拿起鋤頭沖著身邊的小草落下。
想著想著,忽然眼睛里又流出了淚水,也不知道這是因為什么,是因為老田給與的幫助和信任?還是因為自己從小到大的苦難?還是因為即將有可能發(fā)生的變化?
都不清楚,岳何氏給與的多年苦難磨煉讓她越來越封閉自我,本來一點溫暖就容易感化自己的心,偏偏強硬的不愿意與母親低頭妥協(xié),感覺自己還是一直柔弱的雛鳥,可是偏偏就要獨自挑起自己今后的人生之路,在這樣命運轉(zhuǎn)折的交叉路口,自己是否能夠走好呢?是否能夠堅持下去呢?
對今后的人生一無所知,書平如此茫然、無助,就像一棵無處依止的小草,不知道前方是陽光還是風雪……
多年后的書平想起這一天,常常問自己,如果當時早就知道了今后的人生,又會怎么做呢?答案是仍然會茫然,仍然是不知道如何決定,也許有些東西就是命中注定,是躲也躲不過的。
老田興沖沖的奔向好友老張家,拿到了東西后就忍不住開口:“老張啊,有個事還得麻煩你幫下我的忙。”
“你盡管說,咱倆老交情了,別客氣??!”老張是老田關(guān)系不錯的老同學,此時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個,關(guān)于我兒子的婚事,我替她看好了一個姑娘,就住在你們鄰村,是土水中學的岳老師家的,人家姑娘不錯……”
“哦,你是想娶回去當兒媳婦吧?”老張笑呵呵的問道。
“對,對,但是我對這邊不熟,跟岳老師也不熟,你能不能……?”老田請求。
“你是想讓我做媒?”老張繼續(xù)問道。
“對對對,幫忙做個媒?!?p> “哈哈,我也沒當過媒婆啊,我能行嗎?”稍稍沉思了一會兒,老張說道:“這么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讓你嫂子去。”
“那就太好了,拜托了啊!”老田激動的伸手就去握。
“行行行,別整這一套,這是好事啊,我愿意幫忙,再說,說實話,要不是我姑娘非要去上大學離開了咱這山溝子,我還真想過咱們能成親家呢,這不沒辦法的事,現(xiàn)在給田禮找對象,那我一百個樂意啊,放心吧,這幾天就讓你嫂子過去?!崩蠌堈f道。
老田從布兜里掏出幾張錢遞給老張,說道:“那就真拜托了,我來的匆忙,也不知道應(yīng)該給人家?guī)裁匆娒娑Y,這些錢你先幫我收著,需要啥買啥的都得需要嫂子幫我操心,我這都過意不去,這回有勞嫂子費心了?!?p> 老張夫婦一起收下,商量著應(yīng)該帶什么禮物過去,老田終于放下來心來,看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張羅著要走,老張夫婦趕緊留老田吃完飯再走。
“不了不了,那我這就回去等你信兒。”
“中。”
老田邁出老友家的門,哼著歌離去。
……
岳何氏走后,老岳家平靜了不少,主要是那娘倆的斗爭不見了,大家都明顯感覺到書平的松弛氣氛,能看到書平難得的笑容,甚至有時候還能看到她帶著一種若有所期的歡喜。
老岳平時就什么都不在意,早上等幾個女兒做好飯菜吃完就去學校,現(xiàn)在秋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沒有多少農(nóng)活可干,平時反正也沒什么事,自己倒是開始有了閑情逸致種上了花,一盆盆菊花擺在窗臺上,放在屋里,金黃色的花瓣時常沾滿陽光,老岳帶上眼鏡在陽光下看看書,也享受起了這份難得的寧靜。
一大家子都沒有因為岳何氏的離開而落寞,小點的長英和佑生還是該玩時玩,大一點的書平和文玉成了家里主力,沒有了母親的嘮叨,干什么倒是都很自在輕松。
書平一點不想岳何氏,文玉偶爾還會想念大姐和母親,算算日子,估摸著母親要到過年才回來,這天做好晚飯,她搬著小板凳坐在書平旁邊問道:“二姐,你說城里是什么樣子?”
“不知道。”灶上已經(jīng)悶好了一鍋地瓜,書平正在擇著香菜。
“聽說有高樓,比咱們這個房子高很多呢,咱這等于是人家的一樓,他們還在屋頂上繼續(xù)蓋,蓋上好幾層,就是高樓了?!蔽挠褡哉f自話。
“是啊,你長大后嫁到城里不就知道了?”書平笑道。
“二姐,別鬧,說真的呢,我不想嫁到城里?!?p> “為啥?”
“咱這山村多好,城里人太多?!蔽挠窕卮?,反過來問書平:“你呢?”
“我,我沒想過?!睍铰樇t起來。
“姐,你們說啥呢我都聽到了,我想去城里?!遍L英從身后湊過一顆腦袋,她手里還拿著兩塊地瓜就要往灶里放。
“哎,不行不行,現(xiàn)在這火太旺了,你看都火炭呢,會烤糊的?!蔽挠褛s緊阻止。
“沒事的,前幾天就烤過,挺好的?!遍L英還要往里扔。
“說不行就不行呢?!蔽挠裼职训毓习抢鰜?。
“就放!”長英不同意,又扔進去。
“不行?!钡毓嫌直话抢鰜?。
長英看著弱小、可憐又無助,還沒人關(guān)心的地瓜,慢慢的癟起嘴,要哭:“媽不在家,你就欺負我了……嗚……嗚……”
“你都多大了,還哭,丟人不丟人?”文玉當做沒看見,繼續(xù)笑話妹妹。
“二姐,你看她?嗚……嗚……”更抹著眼淚。
李卓瑪ya
也許有些東西就是命中注定,是躲也躲不過的,從那一眼照片就已經(jīng)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