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鄭倫陳奇的入住,“海風(fēng)怡人”其他住客的身份不言而喻。
這里自然就是朝歌大學(xué)的聚集地。
李明宇原本興沖沖也想辦理入住,畢竟跟朝歌大學(xué)的參戰(zhàn)人員同住一個屋檐下,不必?fù)?dān)心因消息閉塞或睡過頭等原因,錯過這場茬架。
一問之下,民宿老板卻以客滿為由,將三人拒之門外。
他們隨即又去臨近的民宿詢問,答案如出一轍,不是客滿,就是聲稱暫停營業(yè),變著法兒地打發(fā)他們離開。
“奶奶的!”
連吃幾碗閉門羹的李明宇,臉色陰郁,走在路上的腳也格外用力,踩出一連串泥濘腳印。
時間剛過下午一點(diǎn),村里內(nèi)外隨處可聞飯香陣陣,李明宇提議先找地方吃飯,住宿的事之后再說。
丁青和莫聰滿口答應(yīng),剛才不說,只是因?yàn)橹闭易√帲鋵?shí)他倆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不知不覺又繞回村尾。
路過大槐樹,就看見不遠(yuǎn)處有一間孤零零的平房,白墻黑瓦,位置偏僻,與成片的村落脫離開一段距離。
房子就是農(nóng)村人的面子。
這些年,東海村的村民多多少少都賺了些錢,而且大部分都花在修繕房屋上。
光景好的,事業(yè)旺的,更在原本的老地基上立起了小洋樓式的自建房。
唯獨(dú)這間平房,依舊寒酸破敗,屋頂上幾乎沒有一片完整的好瓦,斑駁的墻壁油漆脫落,好像有年頭沒重新粉刷過了。
所以給人一種被整個村子孤立在外的感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每個村里總有幾戶爛包光景的破落戶,這一點(diǎn),出身農(nóng)村的丁青最清楚不過。
他們家以前就是村里有名的貧困家庭。
還是等他在大城市賺了錢,回家蓋了新房之后,才摘掉了貧困的帽子。
所以丁青看到這間平房,非但不嫌棄,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之感。
最主要的是,屋前的招牌十分醒目:
——“吃飯五塊,過夜十元!”
“就是他了!”
不等李明宇和莫聰答應(yīng),丁青已快步向前走去。
“這么便宜,干不干凈啊……”
李明宇有些猶豫。
倒是一向愛干凈的莫聰,看穿了丁青的心思,按住李明宇肩頭,笑著寬慰道:“不干不凈吃了沒病,走吧?!?p> ……
……
屋前有塊空地。
用一圈籬笆歪歪扭扭地圍住,就算是院子了。
院子不大,東一塊西一塊鋪滿了塑料紙,上面零星曬著些干癟的腌魚。
小院中央蹲著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上身穿了一件滿是破洞的白色背心,從一個個破洞里可以看見他黝黑的皮膚。
下身穿著一條洗得變形的藍(lán)色短褲,好幾處都開了線,褲腿因過度拉伸撐,向上卷邊。
腳上踩著一雙標(biāo)準(zhǔn)的藍(lán)白人字拖,五個腳趾滿是泥垢,好像有日子沒洗腳了。
和所有老實(shí)巴交的農(nóng)民一樣,他也長了張木訥質(zhì)樸的臉。
此時正一動不動地蹲在那里,一邊吧唧吧唧抽著旱煙,一邊盯著地上的腌魚發(fā)呆。
這造型,很容易給人一種回到七八十年代的感覺。
“連一堵像樣的水泥墻都沒有啊……”
李明宇小聲嘟囔道。
“噓!”
丁青回頭瞪了他一眼。
李明宇立時會意,乖乖閉上嘴不再說話。
中年男人好像并未看到有客人上門,依舊紋絲不動地蹲在那里,眼神呆滯。
在他眼里,地上的腌魚仿佛就是自己的一切。
丁青走了過去,彎腰問道:“大叔,這里是不是可以吃飯?”
“大叔?”
“大叔!”
叫了幾聲后,中年男人才后知后覺地抬起頭,略顯呆滯地看著丁青。
“額……大叔,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丁青以為他耳朵不好使,故意提高了聲音。
中年男人愣了愣,忽然傻呵呵地笑了起來。
笑容質(zhì)樸且憨厚,捎帶著露出一排滿是煙垢的焦黃板牙。
“聽到的聽到的,嘿嘿嘿……”
中年男人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額……”
丁青覺得有些無奈,苦笑道:“大叔,你這里吃飯是不是五塊錢一位?”
“對著呢對著呢……”
中年男人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然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后的大門,眼神顯得有些緊張。
看到門內(nèi)無人后,才暗自松了口氣,沖丁青招了招手。
丁青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了下來。
中年男人小聲說道:“其實(shí)成本不用五塊的,三塊都不用。既然你們走進(jìn)來了,我就要跟你們說清楚。我們鄉(xiāng)下人雖然也要賺錢,但不騙人的……”
額……良心商家??!
丁青連忙道:“大叔,沒關(guān)系的,和其他家比,你這已經(jīng)很便宜了。”
中年男人又看了一眼大門那邊,嘬了一口旱煙,然后一邊吐著煙霧,一邊道:“你們是城里來的娃娃吧?”
丁青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中年男人壓低聲音道:“便宜嘛是有原因的,別人家用的都是鮮魚,我家用的是腌魚,不好比的。你們?nèi)绻翘氐貋韲L鮮的,還是去別家看看吧?!?p> 他頓了頓,接著道:“不過,你們到別家吃飯的時候,也要看清楚咯,別讓人家騙了,用腌魚充了鮮魚。”
看著他真誠無比的眼神,丁青簡直感動得想哭,李明宇和莫聰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世界上的商人都這么做生意,一定不會出現(xiàn)那么多買賣糾紛。
丁青剛要再說什么,大門里忽然飛出一只粉色拖鞋,“啪”的一聲,中年男人臉上已多了一個完整的鞋印。
“你這個憨蛋,客人上門了還往外面趕,你是鐵了心要讓老娘跟著你喝西北風(fēng)?。?!”
“別人家的男人都出海討生活去了,只有你一天天啥事不干,蹲在門口看魚。咋的,這些魚是會長腳跑了,還是長翅膀飛了?!”
“不怪村里人笑你傻,笑我們家窮。你自己說說,你除了有個把兒,哪一點(diǎn)還像男人?!”
謾罵聲中,一個中年婦女氣勢洶洶地從屋子里沖了出來。
任何形容女子的溢美之詞都與她無緣,因?yàn)樗砩蠈?shí)在沒有一星半點(diǎn)美感。
只有一頭怒獅般的金色卷發(fā),和一身隨著她的步伐不停顫抖的肥肉。
那雙銅鈴般的眼睛只需微微一瞪,好像就能立刻把別人的靈魂給嚇出來。
尤勝男子。
丁青第一眼看見她,腦海中立刻蹦出一個詞——“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