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一會功夫,村中心聚滿了人群,將悟恨護在中間。
唯有范五谷和幾個村里的混混,不敢上前。
一道人影從半空落下。
范五谷一看來人,頓時跪倒在地。
連連磕頭:“大、大仙饒命,不是小的不聽話,是他們造反了”
“你為什么不跟他們一起反?”蘇北問道。
范五谷諂媚道:“小的堅決擁護大仙,唯大仙馬首是瞻”
蘇北輕哼一聲:“你這種爛人,當真是極品”
“三年前,你爹搶走我侄兒,欲將我活活燒死,而你,帶人逼死我弟弟弟妹,還有我娘,我沒說錯吧?”
范五谷聞言,褲襠一熱,嚇得屎尿齊流,連聲求饒:“大、大仙,我錯了,我不該,饒我一條狗命吧,饒命啊”
蘇北冷哼一聲:“蘇某再做一件好事,送你去跟你爹團聚”
話音一落,手上黑氣升騰,一掌拍向范五谷的胸口。
范五谷來不及驚呼,直接倒地氣絕。
蘇北長呼一口氣,視線掃視眾人。
“你們確定要與我為敵?”
李鐵柱咬咬牙,當先站出一步:“我李鐵柱以前怕你,以后不會了,大不了,老子跟你拼了!”
蘇北冷笑一聲,伸手運轉魔氣,身后凝成幾道劍影。
李鐵柱見狀,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然而低頭看見二虎清澈的目光,一咬牙,又向前邁出一步。
若不能自己的家人,茍活又有什么意義?
他心中雖然打鼓,卻聽身后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轉過頭,發(fā)現村民們無不挺身向前,臉上均是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
此情此景,悟恨心中同樣涌起熱血。
“人性……本善”
蘇北看著眾人,足足沉默了半晌。
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隨著笑聲,他周身黑氣翻騰,轉而消散。
只見一個面向剛毅俊朗的中年男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大手一揮,飛出一物,徑直射向悟恨。
悟恨伸手接過,攤開手掌,竟是一顆黑色丹丸。
“快將歸元丹服下,和尚,這場賭局,你又贏了!”
玲兒皺眉,望向悟恨不解道:“賭局?”
悟恨吞下歸元丹,點點頭。
幾個呼吸間,他渾身上下血泡膿瘡干癟,想來再有個兩三日,便可自行痊愈。
“蘇某不如再錦上添花,給這場賭局加些彩頭!”
說著,對村口喊道:“孩子們,都回家去吧!”
話音剛落,只見村外兩男兩女四名少年,跑了進來,他們周身隱有真氣,步伐輕盈,竟是修習仙道之態(tài)。
“師父!”
四個古靈精怪的孩童,恭敬作揖。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聲:“陽陽!”
接著又有人喊道:“是桃枝!是我家桃枝啊!”
“展飛!展飛我是爹??!”
只見那瘋癲女人,眼睛瞪得老大,失聲道:“小華!小華是你嗎?”
叫做小華的少年愣了愣,點頭道:“娘親……?”
瘋癲女人推開人群,狂奔向小華,一把將他摟在懷中。
她淚水滾滾而下,哭喊著:“兒啊……是娘不好,是娘對不起你啊……”
小華聞言皺眉:“娘親,你在說什么?”
“當年你不是跟師父約好,讓我在臺子上面等著,師父自會過來接我去山中修煉嗎?”
“師父說每年只收兩個徒弟,等我們修煉夠了火候,就可以保護北山村,免受妖怪侵襲,大仁大義之舉,你何錯之有?”
一番話說完,整個村子的人,無不震驚,嘩然一片。
瘋癲婦人聞言,猛然一顫,難以置信的表情盡數寫在臉上。
悟恨目睹全程,雙手合十道了一聲:“善哉,善哉”
“人無好壞,心有善惡,蘇施主從未入魔,反倒是他,用自己的辦法,去度化眾生”
玲兒隱約猜到了些什么,但還是有所疑惑,問道:“小和尚,究竟是怎么回事?”
悟恨微笑道:“蘇施主為了逼出體內魔毒,的確修練了魔功,也確實入了魔,不過他已將魔毒煉化殆盡,唯有心中怨氣難平,才一直執(zhí)著,用障眼法把自己變成邪魔,嚇唬這些村民”
當下,他將那天發(fā)生的經過,緩緩告訴了玲兒。
那日,悟恨離開北山村。
在八十里外的破廟,見到了蘇北。
悟恨踏步進門,就見蘇北人影已經在殿中。
“貧僧悟恨,特來除蘇施主心魔!”
蘇北回頭望著他,淡淡問道:“你當真心甘情愿度化蘇某?”
悟恨堅定道:“此心不改”
蘇北點點頭道:“蘇某心魔,非尋常之法可解”
悟恨淡然道:“我佛大無畏,若能度蘇施主歸正,刀山油鍋,悟恨也義不容辭”
“蘇施主之惑,盡管道來”
蘇北沉吟片刻,點點頭。
“既然如此,事情還要從五年前說起”
“蘇某本就生于北山村,十七歲去昆侖求仙,學習大道法門,入道十年,道心扎實,在同輩中不算杰出,亦不算平庸”
悟恨心中雖然微微驚訝,但卻不動聲色,靜靜聆聽。
“五年前,北山村來了一只蟾蜍精,在附近扎根,提出每年以兩個男女獻祭為由,換取北山村一年太平,否則便血洗北山村”
“男女的精血對于歪門邪道修煉,是大補之材,故而這蟾蜍精提出這樣互換的要求,而不是直接屠戮村莊”
“沒想到村長那老東西,貪生怕死,竟然一口答應,頭一年便將村子兩對夫婦的骨肉,獻祭給了那蟾蜍精,兩家人痛失至親,自盡的自盡,瘋的瘋,家破人亡”
悟恨輕嘆一聲:“阿彌陀佛”
蘇北同樣嘆息,接著道:“蘇某雖然求道在外,但家中還有弟弟和弟妹,二人共同照顧年邁老母”
“眼見第二年獻祭的日子馬上就到,我弟弟夫婦二人育有一子,恰逢我侄兒三歲生辰,被村長那老東西挑成祭品,村里竟沒一個人出來反對,我兄弟走投無路,托人送信至昆侖,我得知消息,總算在祭祀之前趕了回來”
“斬妖除魔本就是仙道中人的職責,所以定然不能讓無辜生命白白犧牲,祭祀當天,我設計偷偷將兩個娃娃換走,自己藏在祭臺下,準備除掉那蟾蜍精”
“而當夜,那蟾蜍精果然來了,我與他戰(zhàn)了幾百個回合,只可惜我當時修為剛破中天期,雖然與那蟾蜍精戰(zhàn)了個平手,但卻還是讓他給跑了”
“之后的幾天里,村子里風平浪靜,又恢復了以往的祥和,全村上下,也對我恭敬有加,視為神明”
“我本以為蟾蜍精生出懼意,不敢來犯,便打算辭行回昆侖,繼續(xù)修行”
說到這,蘇北輕嘆一口氣:“誰知頭天夜里,蟾蜍精暗地找到了村長一家,以他一家老小性命要挾,讓他們設宴為我送行,并在酒菜中下了蟾蜍精的毒液,欲置我于死地”
“我只當他們是樸實善良的村民,卻沒想到,這件事除了我們一家,全村都已知曉,直到現在,我還猶記得當晚宴席上,村民的行為神色頗為古怪,蘇某衛(wèi)道救人,卻被人反擺了一道,你說可不可笑?”蘇北自嘲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我當時毫無防備,喝下毒酒,沒過一會,便覺五臟六腑灼燒難忍,昏死過去,等再次醒來,發(fā)現自己被綁在村子中心的一根木樁上,腳下被架起一人多高的柴火”
“蟾蜍精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全村上下對他恭敬跪拜,蟾蜍精看著我獰笑?!?p> “而那其中一個孩子,正是我的侄兒!”
蘇北聲音低沉,那種肝腸寸斷,悲憤欲絕的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
“也就是這時,我看見不遠處躺著三具尸體,那是我兄弟,弟妹還有老母親!”
“沒想到……蟾蜍精走到我面前,告訴我,人并非他所殺,是因為我弟弟一家不肯交出侄兒,這些村民活活把他們逼死的!”
蘇北魔氣鼓蕩,情緒起伏不定,激動異常。
“蘇施主,靜守靈臺,魔由心生!”悟恨低吟一聲,夾雜獅子吼的功力。
蘇北聞聲心中微微一顫,緩緩轉為平靜,沖悟恨感激點點頭。
“我心中悲傷不已,忽覺身上一陣其癢,低頭一看,發(fā)現胸口長滿膿瘡血泡,與蟾蜍皮膚相似,心里知道是這蟾蜍下毒所致”
“但卻聽下面村民,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他也是妖怪,接著開始有人將火把扔到柴火上,竟是要將我活活燒死!”
“我是不是妖怪,他們心中最清楚,如此行徑不過是為了討好那蟾蜍精罷了,著實令人作嘔”
“滾滾火焰灼燒,都不及我心中悲痛,蘇某關山萬里,回鄉(xiāng)除妖,卻落得一家老小被他們逼死,眼下又將我當成妖怪焚燒,不甘、怨恨、迷茫侵襲內心,讓我道心崩塌,魔性大起”
“一念入魔,我丹田真氣翻騰而出,在火焰中,祭出元神,那蟾蜍精措不及防,被我一擊斬殺,隨后我剖了他的內丹吞進肚子里,此舉便再無回頭之路”
“我因悲憤墜入魔道,他們因為恐懼泯滅人性,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考驗人性,讓恐懼延續(xù)”
“和尚,這便是我的心魔!你可有辦法破解?”
悟恨聽完,沉吟半晌,雙手合十道:“心魔,乃郁結所生,受困惑滋養(yǎng),蘇施主所迷茫的,是人心善惡,人性真假”
蘇北思索一下,點點頭。
忽見悟恨出手如電,金光刺破蘇北皮膚。
一滴綠色血液滴落,悟恨御氣使其凝在半空。
接著劃破自己皮膚,使那一滴血液融在其中。
“和尚,你這是做什么,蘇某血中有劇毒,不可……”
悟恨微微一笑,面色平靜
“貧僧愿與蘇施主,再賭一次,證人心,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