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營寨,在鹿砦旁搓著手來回走動的人對著傅青紓揮手:“大姑娘,不好了!府里出事了?!?p> 傅青紓的一顆心沉了下來。
她從小跟著江雁行混跡軍營,這是整個傅家軍和三道口鎮(zhèn)都知曉的事,故而她整日在外,傅家的人也從不多加約束,更不會跑到軍營來找她,何況她也從不讓他們過來。今日破忌,開口便是“出事”二字,怕是真有大事。
“你們放下獵物,駐守軍營,晚上值班照舊,王良,我回來之前你替守我的崗位?!?p> 江雁行吩咐完畢,連忙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三道口鎮(zhèn)疾馳而去??傻搅烁蹈苁聟s將江雁行支開了,只說是傅家的家事。連和傅家親如一家的江雁行都進不了府邸,恐怕事情不小。
傅青紓急的什么話也沒說,急急往后院奔去。
在下人的指引下,她來到了胡小娘的小院。還未進門,一陣濃厚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隱約還聽得一些期期艾艾的哭聲和爭吵聲。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加快了腳步。
聽下人說:胡小娘小產(chǎn)了!五個月的孩子,小產(chǎn)了!還是個成形的男嬰。
是個男胎。
這件事的嚴(yán)重性不言而喻。
剛剛掀開簾子,一陣風(fēng)卷來,有個人直接撲在她身上,狠狠地抓著她的手腕,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你告訴他們,告訴他們真相。說這是假的,快說!”這個人正是剛剛失去孩子的胡小娘。
眾丫鬟見狀,急忙的奔過來拉住胡小娘,欲將她扶上床??珊∧锼浪赖淖ブ氖滞?,任何人也松不開。
“放肆!”
一聲斷喝,胡小娘打了個激靈,雖有不甘,卻還是松開了傅青紓。其余下人七手八腳的將胡小娘扶上了床去休息。說是休息,其實就是被強行摁在床上,怕她悲痛之下無意傷到人。
剛剛喝住胡小娘的人是她的爹爹、傅家軍的主帥傅東來。
傅青紓環(huán)視一周,了解一下屋里的局勢。
整個房間血氣濃重,但床褥是新?lián)Q的,小產(chǎn)的嬰孩也不見了。床上的胡小娘面目猙獰,大有殺人之憤,想必下人的說法并無二異,她就是苦主。擰著眉頭的傅東來和紅著眼眶卻昂著下巴正襟危坐的喬婉玉分坐在茶幾兩側(cè)。而趙媽媽則戚戚然的跪在傅東來和喬婉玉面前。
一個怒,一個煩,一個怨,一個懼。
稍稍推量,傅青紓已然能將大致情況梳理清楚了。
傅東來年近不惑,膝下依舊只有正妻喬婉玉誕下的三個女兒:嫡長女傅青紓、嫡次女傅青霽和嫡幼女傅青瓷。在大趙王朝,無子等于無后。因此,傅東來和傅喬氏遭遇了來自傅氏家族的多重壓力,尤其是傅喬氏。聽說曾被她的祖母指著鼻子指責(zé):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入門十年有余,卻未誕下一子,可休!無子尚不思過,不納妾不收通房,不為傅家后代著想,乃是善妒之狀,可休!
但傅東來和傅喬氏真心相待,任憑其他人如何議論或施壓,也從未動過納妾的心思。二人的伉儷情深也早已傳遍整個三道口鎮(zhèn),成為人人相傳的情深鶼鰈。
誰都沒想到,一年前,傅東來率部去下川口平亂,帶回了胡小娘。數(shù)月后,胡小娘有孕,傅東來喜不自禁。
傅家,該有男兒了。
誰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今日胡小娘不知何故小產(chǎn),眾人怒上心頭,逼問負(fù)責(zé)她院子的管事趙媽媽。趙媽媽大概一口咬定是傅喬氏嫉恨胡小娘的胎肚,逼迫她暗中下毒才導(dǎo)致胡小娘流產(chǎn)。而往日對傅喬氏深愛且堅信的傅東來一時也猶豫不定無法抉擇,這令傅喬氏心酸不已紅了眼眶,自己多年忠貞情感抵不過別人的一句詆毀,同時也讓胡小娘愈加激憤,更加不死不休死咬傅喬氏,才有如此一出鬧劇。
只是傅青紓竟不知,這與她這個八歲孩童有何關(guān)系,甚至都不顧產(chǎn)房血氣重等忌諱,讓她這樣一個年僅八歲的孩童就這么進來了。
傅青紓拿眼看向傅東來。
果然,開口的是傅東來。
聲音透露著疲憊,以及些許威嚴(yán):“紓兒,趙媽媽說你救過她的孫兒,是嗎?”
傅青紓只覺得這句來的沒頭沒尾,她看了端坐著的傅喬氏一眼,沉吟片刻,答道:“回爹爹,是的。數(shù)月前,我和霽兒前往千蓮湖摘蓮蓬時,碰巧遇上趙媽媽的孫兒玩水墜落湖中,女兒確有出手相助。”
此話一出,床上的胡小娘臉上瞬間血色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