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后,余一丁跟著兩位姑娘來到鎮(zhèn)上的一家小吃店,這店名起得有意思,叫做“傷心涼粉”,余一丁心頭暗笑,這老板得有多大的委屈才起這名啊。
三人叫了三碗米粉一樣的小吃,外加三個面餅,看著碗里泡在黑黑紅紅的調(diào)料中的米粉,面上還鋪著一層蔥花芝麻辣椒面花椒面,余一丁使勁咽了一口口水,小心地用筷子挑起一塊,吸溜著往嘴里送,還別說,入口先是微甜,甜中還帶點酸,酸里又有點麻,等一整塊米粉入了口后,緊接著就是一陣猛烈的辣味襲來,差點嗆了他一口,趕緊喝了點配套的湯水,又咬了一大口面餅,這才讓舌頭稍微好受了一點。
待舌頭上的麻辣味稍微有點消散時,立刻有種讓人繼續(xù)再吃的欲望,于是不停地挑起米粉往嘴里送,直到最后余一丁感覺舌頭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面餅早已吃完,湯水也都喝干,抬頭看看柳翠又看看鐘離雪,倆妮子也正紅著眼圈看著自己,三人各自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卻又忙不迭地拿起衣袖擦眼淚。
到這時余一丁才知道,原來“傷心”的不是老板而是食客啊,不過這味道還真是不錯,酸甜麻辣,讓人食欲大增,兩個姑娘吃飽了,余一丁又要了一碗外加一個面餅,不過這次讓掌柜的少放了些辣椒,不知是因為第二碗還是因為少放辣椒的緣故,總覺得沒有第一碗那么好吃了,不過總算吃飽了。
最后一算賬,總共才十個銅板,鐘離雪付完帳后笑嘻嘻地說道,“余大哥,這頓飯可是小妹請客哦,回到臨云你也要請我吃一頓?!?p> 余一丁愁眉苦臉地答道,“雪兒姑娘,你可真會請客,居然請大哥吃傷心涼粉,大哥現(xiàn)在真的很傷心啊?!?p> “哼!請你吃飯還傷心???”鐘離雪故作不滿。
“當(dāng)然傷心了,你看你這個敗家妹妹捐出去多少飯錢啊,大哥我本是個窮人,現(xiàn)在不僅傷心,都開始痛心了。”余一丁手捂胸口做心痛狀。
“哈哈哈哈……”
倆妮子就這么肆無忌憚地邊笑邊走,引得周圍的行人不住地駐足觀望,有的還指指點點,余一丁趕緊牽了云獸掩面而逃,現(xiàn)在可是笑不露齒講究婦道的年代啊,這也太丟人了……
回到客棧,余一丁退掉房間,把二女趕進馬車內(nèi),又將云獸脖子上的鎖鏈解開一并送進車廂,這才駕起車?yán)^續(xù)朝臨云進發(fā)。
出了回龍鎮(zhèn),馬車依舊行走在山區(qū),道路仍是蜿蜒曲折,行進速度也快不起來,余一丁坐在車轅邊漫不經(jīng)心地攬著韁繩,任由那兩匹馬兒慢悠悠地向前走著,在路上沒有其他行人車馬的時候,不時地抬手用氣指射擊道路兩旁的樹干石子。
余一丁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半年左右的時間了,不僅收獲了愛情,也得到了不少友情,同時還經(jīng)歷了許多的暴力和血腥,但如果沒有云獸給他的氣指和治療防御異能,可能在這個世界里他連一天都活不下去,這也是他的立身保命之本,必須要勤加練習(xí),不敢懈怠。
馬車就在山道上顛簸著前進,余一丁也練習(xí)了大半個時辰,以后若是有心人經(jīng)過這段路,發(fā)現(xiàn)兩旁的樹干石頭上到處是整齊的小洞時不知會有怎樣的驚訝。
除了練習(xí)氣指以外,余一丁不是看著眼前不停甩來甩去的馬尾巴,就是放眼四周,望著依舊是看不到頭的層層山峰,前去呼圖木格郡的時候他沒感覺這里要經(jīng)過這么大一片山區(qū),或許是當(dāng)時自己沒太注意吧,余一丁就這么胡亂地想著。
正百無聊奈之際,鐘離雪突然掀開車簾,探出頭來說道,“余大哥,我和小翠妹妹商量好了,等回到臨云我還要跟著你們?nèi)ケ淘品蹇纯础!?p> 余一丁愣道,“什么?你不回郡王府嗎?那你爹和你哥還不把我吃了?”
“嘿嘿,不會的,余大哥就說帶不帶我去吧?”鐘離雪狡黠地笑著說道。
“我?guī)闳]問題啊,反正有小翠陪著你,不過這事我說了可不算數(shù),郡王那邊我沒法交待?!庇嘁欢≌娴氖菬o所謂,他也想不出鐘離杰會放任自己的千金就這樣到處亂跑,那成何體統(tǒng)了。
“余大哥答應(yīng)了就好。”鐘離雪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趕緊又加了一句,“可不準(zhǔn)反悔哦?!?p> 余一丁心說我有啥可反悔的,關(guān)鍵還不是看你爹的態(tài)度,甚至是你娘那一關(guān)就過不了,算了,怎么說也是小丫頭的事情,自己就賣她個便宜人情吧。
余一丁正這么想著,忽然腦海里傳來云獸的聲音,“小心,前方不遠處有不少人?!?p> 余一丁聞言趕緊勒了一下韁繩,本來馬車速度就很慢了,這一勒幾乎已經(jīng)跟人行走的速度一樣,他忙同云獸心神交流,“難道是有埋伏?”
“不知道,只能感覺到有前方好些人聚集。”
余一丁聞言更加小心,謹(jǐn)慎地駕著馬車緩緩前進,這時柳翠也從車廂探出頭問道,“大哥怎么了?為何馬車走得如此緩慢?”
余一丁道,“云獸告訴我前方有多人聚集,你和雪兒姑娘也小心戒備?!?p> 說著馬車就轉(zhuǎn)過一片茂密的樹林,前方道路左側(cè)有條河流,河水發(fā)黑而且水流湍急,可以看見官道一直沿著河水消失在遠處的一個峽谷口。
那峽谷谷口處的官道已經(jīng)被人設(shè)置了路障,中間只留下一馬寬的間隙,而路障后面站了五六名手持鋼刀棍棒官差打扮的大漢,靠近道路右側(cè)的樹林邊拴了好些馬匹,還有一名騎著馬像是領(lǐng)頭人模樣的立在路旁。
看這陣仗,似乎是官差在此設(shè)卡,余一丁心頭稍安,只要不是李二那種劫道的就好,就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是僅僅設(shè)卡盤查還是要抓捕要犯。
余一丁駕著馬車緩緩靠近路障,此時正有幾名過往的路人客商及其車馬正在被官差查驗,看見余一丁的馬車過來,一名官差大喝一聲,“停車停車!來者何人?”
“吁……”余一丁到了路障近前停下馬車,他不怕事,但更不想惹事,這些都是官差,停下接受檢查就好,何況他們也沒犯事。
“請問何事阻攔官道?”余一丁問道。
“廢話少說,可有路引?拿來我看看。”那官差粗聲粗氣地答道。
“請看?!庇嘁欢√统雎芬f了過去。
官差接過瞧了瞧,看見路引上的臨云郡王府官印后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諂笑道,“原來是臨云郡王府的余先生,失敬失敬!”
這路引還是余一丁和木金一起去呼圖木格郡出發(fā)時開具的,其上寫著余一丁的身份是郡王府議事客卿,這是鐘離杰為所招攬的異人專門設(shè)定的一種稱謂,不是朝廷任命,也無任何實際官職,加蓋王府官印只能證明此人屬于臨云郡王府而已,所以那官差只能稱呼余一丁為“余先生”。
余一丁再次問道:“請問何事阻攔官道?”
官差這次沒有再倨傲,看來此人不是敬畏郡王府的名頭就是知曉“議事客卿”的含義,因此態(tài)度變得有些恭敬地對余一丁說道,“回稟先生,昨日在兩河村有民女被山賊擄去,這已是近日內(nèi)發(fā)生的第三起山賊襲擾百姓之事,我等俱是黑水鎮(zhèn)衙役,奉命在此設(shè)卡盤查過往可疑人等,嚴(yán)防賊人同黨?!?p> 余一丁聞聽衙役所言大吃一驚,他來到這個世界已有半年之久,多少也了解一些大梁的情況,雖然近些年大梁跟庫賽人和吉魯人一直都有摩擦,甚至還爆發(fā)了小規(guī)模的戰(zhàn)爭,但大梁境內(nèi)總體還算平靜,農(nóng)商漁牧手工業(yè)都比較發(fā)達,百姓也安居樂業(yè),被朝野一致稱贊為太平盛世,他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山賊出沒,看來所謂的太平盛世也只是相對與京城縣郡而言,在這邊遠山區(qū)還是匪患難平。
余一丁還沒開口,就聽鐘離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賊人強搶民女,還有沒有王法了?”
衙役頓時傻眼了,余一丁趕緊回頭,就見柳翠和鐘離雪都已從馬車內(nèi)出來,柳翠還在鐘離雪身邊直拽她的衣袖,鐘離雪卻是鳳目圓睜柳眉倒豎,不僅想要甩開柳翠的手,還氣憤填膺地望著衙役,余一丁不禁訕訕道,“你這是?……”
衙役也小聲問道,“余先生,這位是?……”
沒等他說完,鐘離雪氣沖沖地說道,“是什么是?姑奶奶是他的家眷!你們這兒的父母官是干什么吃的?難道昨日才發(fā)現(xiàn)山賊?為什么早不派兵剿滅?”
鐘離雪一連串問話出口,弄得衙役和余一丁都尷尬不已,這也難怪,鐘離雪出身郡王府,鐘離杰本就鎮(zhèn)守邊陲重鎮(zhèn),手握重兵,薛長龍林嘯天之流更是王府??停婋x雪自幼就耳濡目染軍人鐵血之氣,要不然也不會喜武棄文,要是臨云境內(nèi)出現(xiàn)此類狀況,不用鐘離杰和薛長龍吩咐,手下駐守各鎮(zhèn)參將早就派兵剿滅了,邊境軍民本就為抵抗庫賽人的侵?jǐn)_竭盡全力,山賊盜匪之流簡直可算是異族的幫兇,豈能有他們的容身之地?所以沒等余一丁答話,鐘離雪忍不住就從車內(nèi)現(xiàn)身呵斥。
黑水鎮(zhèn)還是隸屬于呼圖木格郡,要是在臨云郡管轄之下,估計鐘離雪回到臨云就會將此事告訴父親,定將此地的縣官撤職查辦。
余一丁壓根兒沒注意鐘離雪走出馬車就說自己是他的家眷一事,聽她這么一嚷,情急之下趕忙上前拉著她的手臂輕聲說道,“雪兒暫且稍安勿躁,還是聽聽衙役如何說吧?!?p> 那衙役連忙應(yīng)聲道,“是是是,這位小姐還請息怒,此處主事的是我們的張捕頭。”
說著趕緊讓到一旁,那位騎在馬上的漢子此時已經(jīng)下馬走了過來,對余一丁抱拳道,“這位先生,我是本鎮(zhèn)捕頭,有關(guān)野熊嶺山賊強搶民女一事,知縣老爺已經(jīng)上報郡王,請求出兵剿匪,只是還未傳回音訊,我等衙役及鄉(xiāng)勇團人單勢孤,若遇山賊,自保尚可但剿滅實難,只能先在官道設(shè)卡盤查,以防再有流寇入境壯大匪勢,還望先生體諒?!?p> 余一丁點點頭,問道,“這股山賊盤踞在此多久了?”
“其實也就是兩個多月的時間?!睆埐额^回答,緊接著又說道,“但初時只有五六人在野熊嶺嘯聚山林,鎮(zhèn)中衙役前去清剿時山賊就隱蔽躲藏,加之山高林茂,始終未能抓獲。但在七日前開始有村落報告民女被搶,三日前我們鎮(zhèn)上衙役及鄉(xiāng)勇團近四十人上山圍攻野熊嶺山賊老巢,本以為可以將其一網(wǎng)打盡,哪想到居然冒出來二三十名山賊據(jù)險而守,我們在傷了五六人的情況下只得無功而返,而昨日又有兩河村的民女被搶,到目前為止共計五名女子遭難,知縣老爺聞訊派我等守在官道設(shè)卡盤查,以防賊勢繼續(xù)壯大,又派人通報郡王,希望可以派出官軍清剿?!?p> 張捕頭將事情詳細介紹后又說道,“既然先生是臨云郡王府客卿,又是路過此地,還請速速通過黑水鎮(zhèn),以免車內(nèi)女眷遇襲?!?p> 余一丁聞言不置可否,鐘離雪卻哼了一聲沒再開口,柳翠對余一丁說道,“大哥,既然張捕頭如此說了,我們還是先過關(guān)卡再說吧。”
鐘離雪不滿地瞟了柳翠一眼,余一丁也有些詫異地看著她,柳翠只是輕輕對余一丁點了點頭,余一丁立刻會意,轉(zhuǎn)頭對張捕頭拱手道,“多謝捕頭好意,我等這就上路。”
說著又靠近張捕頭,用只能二人聽見的聲音說道,“舍妹年幼,言語無狀,還請捕頭包涵。”
張捕頭也小聲道,“哪里哪里,愿先生一路平安?!?p> 鐘離雪卻不知他們在說什么,忙道,“你們……”
柳翠在一旁小聲道,“雪兒姐姐,就聽大哥的?!?p> 接著不由分說就拉著鐘離雪往車廂里鉆,余一丁見他們都進了車廂,也斜坐在車轅上,等著眾衙役搬開路障,再次對張捕頭拱手道別,接著揚鞭打馬,隨即馬車一溜煙地越過關(guān)卡繼續(xù)向前行去。
車廂內(nèi)鐘離雪氣呼呼地對柳翠說道,“妹妹你怎么讓余大哥這樣就走了?”
柳翠笑道,“那還要怎樣走?難道就在那里跟那些衙役耗著?”
鐘離雪詫異,“妹妹的意思是……”
柳翠繼續(xù)笑道,“姐姐你真是的,遇上這種事大哥會不理會嗎?只是停在關(guān)卡又有什么用呢?”
鐘離雪恍然,“哦,我就說嘛,大哥怎么又變成那個怕事的人了?!?p> 這下柳翠奇怪了,“大哥什么時候怕過事?”
鐘離雪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還不是最初見到大哥的時候。”
沒等柳翠回話,余一丁在車轅處聽見二女聊天,插了一句,“你們兩個妮子又在說我什么壞話呢?雪兒你也是的,不是大哥說你,遇事不要那么沖動,我又沒有你爹爹和哥哥那樣的勢力,凡事低調(diào)些總是沒有壞處的?!?p> 鐘離雪聽見余一丁又叫她“雪兒”,心中不禁一陣甜蜜,這次沒有反駁而是微紅了臉頰低頭不語,柳翠見狀只得暗自輕輕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皺著眉頭卻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時間車內(nèi)車外的氣氛變得安靜下來。
余一丁卻是沒心沒肺,見車內(nèi)沒了動靜,只道自己的話語讓鐘離雪無言可對,猜測二女又在竊竊私語不讓他聽見,于是繼續(xù)駕著馬車緩緩向黑水鎮(zhèn)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