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離街角,茶花斗笠,哺時出日入畢。
“多少銀子?”
“多少銀子,多少銀子,你煩不煩??!都問幾遍了,三兩一斤不還價,你是耳背還是聾?。 ?p> “......”
江玦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口,僵硬在原地氣的是輕微發(fā)抖。多少年了,還沒有人敢和他這么吼的,金鑾殿上那位都要掂量掂量的。
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攤主人看著小小一只還沒那牛犢子個大呢,脾氣這么橫的嗎?
換做往常,早就撂臉子走人了,回去就叫御林軍給她把店都重新裝修裝修。偏偏這人是個打地攤了,說不準他一走,就東西一卷,溜鞋走人了,這偌大一個京城你找都找不到。
怒極反笑,掛著不含半點善意的笑臉就擱攤前不走了,不但不走了還略帶好奇的輕聲問道,“你平時就這么做生意?”
“我怎么做生意要你管啊,狗拿耗子的多管閑事。”
夏兮扶冷哼一聲,從地上抄起一根枯落的樹枝,拍著男人的小腿,試圖把他往旁邊趕趕,心中暗道莫是要影響她做生意。
江玦:“......”
明明知道她推不動自己,但就偏是想順著她奇怪的思路,假模假樣的挪了一下位置,又折返回來屈膝半蹲在地上,平視著攤子中央唯一的貨品,一只精致的紅色花瓶,
“哪有人賣瓶子按斤稱的?三兩一斤,你家這花瓶為什么能賣這么貴?”
對方一聽愣了愣,隨即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這里是古玩市場,你說為什么這么貴??!你頭腦有問題吧?”
江玦:“......”
短短一刻,他已經(jīng)不知道被這個小姑娘明嘲暗諷了第幾次了,他感覺自己快適應(yīng)了...
“呵,也給你長長眼,這是什么你知道嗎?”夏兮扶斜著眼睛看他,不屑的哼了一聲,
“花瓶,”
夏兮扶聽了連連搖頭,“外行人,這花瓶的釉色叫做霽紅,乃是前朝古物,人說紅不刺目,鮮而不過,釉不流淌,裂紋不出?!?p> “然后呢?”盯著那個紅色的花瓶,饒有興趣的繼續(xù)問下去,
“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啊?!毕馁夥鰴M了他一眼,說的理直氣壯,
“那你賣這么貴?說不出個名頭來,也敢三兩一斤,還是黃金三兩?”
“......你管我!反正上我這買東西的從來都沒有嫌貴的,哦,你是第一個?!北梢牡挠制擦怂谎郏?p> “哦,”
仿佛看不懂她的嘲諷,低低的應(yīng)和一聲,穩(wěn)穩(wěn)的蹲定,看著那紅的剔透的花瓶出身,
細細看這花瓶,釉色凝厚,紅的不如鮮血刺目,也不如牡丹柔和,是一種暗啞深沉的紅。倒真如那個小姑娘所說,是一種好似暴雨后晴空之中的一抹霽紅。
瓷身冰涼,輕撫上去卻是說不出的流暢,仿佛充斥著神異的靈性一般,叫人癡迷,
“喂,喂喂,看傻了?”
江玦一把抓住伸在自己眼前胡亂揮舞的小手,卻又像是被自己驚著了一般,飛快的放開,下意識的向后倒退,卻不想先前是蹲著的姿態(tài),這般魯莽,好險沒跌個踉蹌。
明顯沒想到他會來這么一出,嚇的夏兮扶也站起來了,起身上前想要扶他,
“你沒事吧,不買就不買...你...你別鬧?。 ?p> 被扶了個正著,這次江玦卻不似先前那般驚慌了,而是用一種特別奇怪的眼神看向她?;逎幻鞯暮谕?,翻涌著夏兮扶看不懂的情緒。
“沒事,”江玦淡淡說了一句,
“沒事?沒事就快走??!”
剛才一時沖動就跑上去扶他了,抓著人了才想起來男女授受不親的,趕忙松了手,又連著退了兩步,大聲喝道。
“別給我鬧事??!我告你,你,你再不走我抽臉了啊,我抽臉可疼了?。 ?p> 說著又順手從地上撿了根苦枝,作勢要抽他臉,打腿不痛不癢的,打臉總該疼了吧。正巧她的攤子就在一顆枯槐樹下,那樹枝要多少有多少,也不缺的,打斷一根換一根方便的很。
“我...”
江玦還想說什么,肩膀卻猝不及防的被人抓住了,順著一扒拉就給他扒拉開了攤子,
皺了皺眉頭,心中直道自己今天定是搭錯筋了,三番兩次被人近身卻毫無察覺,
抬手覆上那人沒拿開的手腕,就準備給他來個狠的,還沒等動手,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手上動作就是一頓,
“扶姑娘,你今日怎么早來了一刻!”
這人說話聲音很大,幾乎是在斥責,義正言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家老爺在審犯人呢,
這個攤子,攤主橫,顧客也橫,不是個橫著走的,似乎都融入不進來,比如江玦,
“額...碰巧有些事?!奔依锏氖虑閼械枚嘟忉?,就擺擺手糊弄過去。
當然她說不說都一樣,顯然男人的目光早就被地上的瓷器吸引去了,完全沒有理會夏兮扶的話語。此時正是半跪在地上,捧著那花瓶,丟了魂一樣的眼神癡迷,
“這是可是上好的前朝霽紅玉壺春瓶啊,胎質(zhì)精細,施釉均勻,堪稱珍品,難得啊難得!”
來人捧著花瓶就開始仔細端詳眼睛一眨不眨的,捧著是摸了又摸,仿佛手里的不是冷冰冰的瓷瓶,而是他熱乎乎的新媳婦。
“古人言:'官古窯成重霽紅,最難全美費良工。霜天晴晝精心合,一樣搏燒百不同',美輪美奐,果不其然,好瓷,好瓷!”
“呵呵,是吧是吧?!毕馁夥龃粜σ宦?,面無表情的應(yīng)和兩下,
捧著瓷器的那人看了她一眼,撇撇嘴聲音不大不小的就開始自言自語,
“和你說這些做什么,反正你也聽不懂,這么好的瓷器按斤賣,暴殄天物?!?p> 夏兮扶:“......”
為什么每個人都要質(zhì)疑下我的經(jīng)營模式...
“我...我樂意!”
“呵呵,老樣子,就不稱了?!睘t灑又帶著急切的從懷里摸出個金色布口袋,甩手就丟給夏兮扶,
拿著口袋在手里顛了顛,約摸有五十兩的分量,打開再確認一眼,確實是實打?qū)嵉狞S金。不由得意的又掂量兩下,嘲諷的去看還站在一邊,面色難看的江玦。
買瓷那人見了,也好奇的順著她的目光去看。和江玦目光對視的一瞬間,腳底裝了彈簧一樣,一蹦三尺高,
“哎呀媽呀!”
“商道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這么富足了,買個花瓶都是幾十兩黃金?”
江玦皮笑肉不笑的盯著他,和剛才完全不同,那是一種叫人一看就覺得滲的慌的笑容。
商道年當然是是慌了,流著冷汗,但也不忘哆嗦嗦嗦的,先把霽紅花瓶放下再說話,
“王,王...我...我可以解釋?!?p> 一邊說話一邊直咬自己舌頭,被嚇成這樣,也真不知道他剛剛是怎么平穩(wěn)的把瓷器放下的,
“解釋什么?我記得天順五年,我該是派你去留春樓待命的吧?”
商道年哪還有剛才交錢的瀟灑勁,低著頭醞釀了好一會兒,突然絕望的哀嚎一聲,“...這真的是白菜價。”
一邊收拾地攤的夏兮扶看不下去了,雖然不知道他兩是什么個關(guān)系,但本就是莫名其妙的看江玦不爽?,F(xiàn)在有演了這么一出,
嘖嘖嘖,自己不買,看別人買他還不高興了,什么心理啊,腦子有病,
微彎下身,抓了一把路邊的碎石子就朝著他砸了過去,一邊砸還一邊趕貓似的喊道,“去去去,”
江玦:“......”
商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