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天保大踏步走進(jìn)廳來,一句話就把滿廳的將領(lǐng)給鬧愣了。
什么?
這酒喝不得?
李自成反應(yīng)最快,沉下臉問道:“怎么回事?”
譚天保突然往側(cè)面一跨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把那名小校手里的酒壺,給奪過來。
小校措手不及,酒壺被譚天保奪走,急了,上前便搶,譚天保急忙后退。旁邊忽然人影一閃,一襲白袍疾沖而至,原來是劉芳亮竄了上來,擋在了譚天保身前。
有劉芳亮保駕,譚天保心里踏實(shí)了。他高舉著酒壺,大聲叫道:“各位將軍,請不要喝酒,這酒里有毒。”
???
全場登時一片嘩然。
酒里有毒?
好幾個將領(lǐng)同時站起身來,“倉啷啷……”抽出腰里的佩劍。
羅汝才厲聲喝道:“你是誰?竟敢在此胡說八道,我們一起喝酒,哪里來的毒?”
譚天保毫不相讓,也大聲嚷道:“有毒沒毒,試試便知,羅將軍,你敢把高將軍面前這一觥酒,給喝下去么,敢讓人牽一只貓狗出來,試試這酒好喝不好喝么?”
“……”
羅汝才語塞了一下,眼珠一轉(zhuǎn),說道:“休要胡攪蠻纏,我們大家的酒,都是一樣的,若是真有毒,豈不我也給毒死了……各位,大家稍安勿躁,待我查明真相,高將軍,李將軍,不要聽信小人讒言?!?p> 譚天保把手里的酒壺一舉,“大家請看,秘密就在這把壺上?!?p> 這把酒壺是銅制的,大肚細(xì)口,刻著花紋,甚是精致,譚天保擰動壺底,原來壺底有機(jī)關(guān),可以旋轉(zhuǎn)。
“這把酒壺,名叫陰陽壺,悄悄擰一下壺底,里面的酒倒出來便完全不同,給自己人倒好酒,給敵人倒毒酒。”
郝?lián)u旗將自己面前那一觥酒,手一揚(yáng),倒在地上。
酒潑灑在青磚地面上,“滋——”冒起一溜輕煙。
顯然,酒里的毒性非常大。
這一下,全場都激憤起來,袁宗弟等高迎祥手下將領(lǐng),全炸了鍋,大家紛紛跨過桌子,開口大罵,“好,琉璃猴子,竟然用毒酒害人,”“羅汝才,好歹毒,讓我砍下他折腦袋。”
張獻(xiàn)忠也氣得吹胡子瞪眼,哇哇大叫,“姓羅的,老張與你何仇何恨,暗害老子,我與你沒完?!?p> 一片大亂。
羅汝才手下的將領(lǐng),也紛紛掣出刀劍,與高迎祥、張獻(xiàn)忠等人對恃。
混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只聽一個洪亮的聲音大叫:“大家暫且不要吵。”
說話的,是李自成。
他手按著劍柄,操著洪亮的陜西特有大嗓門高聲說道:“請聽李某一言,大家都是造反的義士,且慢同室操戈,自相殘殺,羅汝才,我問你一句,就因為我們不愿意推舉你當(dāng)盟主,就要拿毒酒害死我們?這也太卑鄙了吧?”
忽然羅汝才大哭起來。
他拍打著自己的胸脯,涕淚順著臉流下,“我糊涂,我渾蛋,高將軍,李將軍,是我錯了,我錯聽了他人的挑撥,一時財迷心竅,做下了錯事,嗚嗚……”
這倒令人大跌眼鏡。
一個大男人,在火星四迸就要展開廝殺的時候,忽然痛哭流涕,實(shí)在讓人覺得畫風(fēng)不搭。
這……有點(diǎn)無厘頭的感覺。
劉芳亮厲聲喝道:“少來這套,你說,為什么要害我們?”
“芳亮,是愚兄糊涂,我受了小人挑撥,一心想當(dāng)英雄大會盟主,你們又不肯同意……我豬油蒙心,犯下大錯,大家原諒我一回,我一定痛改前非?!?p> 高迎祥走上前來。
他沖著袁宗弟、郝?lián)u旗等人擺了擺手,“你們先坐回去?!?p> 然后他走到廳室中央,慢慢踱了幾步。
他神情泰然,腳步緩慢而氣勢凝重威嚴(yán)。
“汝才,說實(shí)話,我很痛心,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竟然能下如此毒手,這不是親者痛,仇者快么?”
高迎祥的聲調(diào)不高,但是每個字都象很沉重,落到地上都能砸個坑。
羅汝才象個犯錯的小學(xué)生,低垂著頭。
高迎祥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汝才,敬軒,大家不要急躁,不管怎么說,咱們?nèi)羰菤⑵饋?,只會讓朝廷高興,讓同道傷心,不可擅動,大家聽我說幾句。”
屋里,逐漸安靜下來。
高迎祥的幾句話,把混亂的場面給控制住了。
在這間廳室里,他的地位最高,實(shí)力最強(qiáng),一出頭,幾句話之間,就起到了力壓狂瀾的效果,表現(xiàn)了很好的駕馭形勢的能力。
那份看不見的氣勢,就壓住全場。
這就叫統(tǒng)帥之才。
“倉啷”一聲,高迎祥抽出腰間的寶劍,伸手拿過譚天保手里那把“陰陽壺”,揮劍朝著壺嘴劈過去。
“嚓,”
壺嘴被利劍一下劈掉。
“諸位,”高迎祥朗聲說道:“這把害人的陰陽壺,以后不要出現(xiàn),若是人心如毒酒壺,再出現(xiàn),也必一劍劈之,姓高的放句話在這里,此事可一而不可再,我認(rèn)得你,寶劍須不認(rèn)得你。今天這事到此為止,不要再提?!?p> 滿室都是凜然之氣。
說罷,一腳踢開破裂的酒壺,轉(zhuǎn)身朝外便走。
李自成、袁宗弟等將領(lǐng),都隨他一起,昂首大踏步走向廳外,張獻(xiàn)忠沖著羅汝才瞪了一眼,嘴里“哼”了一聲,也帶著張可望等人,一起走出去。
廳里,只剩下了羅汝才和他手下幾員將領(lǐng)。
還有滿桌的杯盤狼藉。
尷尬、沮喪、氣惱、灰溜溜……難以形容廳里剩余的空氣。
……
高迎祥等人迅速出了三陽鎮(zhèn)。
大軍即刻啟程,奔向廣武山。路上又揚(yáng)起漫漫征塵,旌旗飄揚(yáng),隊伍浩浩蕩蕩。
李自成縱馬馳在高迎祥身旁,建議道:“闖王,依我看,咱們到了廣武山英雄大會,應(yīng)該倡議不要再選什么盟主,否則大家起了貪心,你爭我奪,明爭暗斗,反而不利于共同抗擊朝廷。”
“我也是這個意思?!备哂檫B連點(diǎn)頭,“貪念一起,禍害無窮。”
他又扭過頭來,“自成,你那個察覺了羅汝才詭計的親兵在哪兒?”
譚天保趕緊催馬馳過來。
高迎祥贊賞地夸獎他,“好小伙子,有眼色,有擔(dān)當(dāng)。”
譚天保忙不迭地謙虛,“不敢,是李將軍吩咐我,暗中觀察羅汝才的動靜,我才發(fā)現(xiàn)他們弄了把害人的毒酒壺,全是李將軍暗中布置的。”
不和上司搶功,才是最大的眼色。
高迎祥道:“自成,把他給我,怎么樣,小伙子,以后跟著我當(dāng)一名親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