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鋒出鞘
外面的人并沒有要強行進來的意思,拍了一會便退到了院子中間。
“好像,沒有人在?!?p> “屋里燃著燈呢,就算不在也沒有走遠,等一下吧?!?p> 墨宛白躲在門后,聽門外的對話沒有惡意,只是雍州民風彪悍,所以拍門的動靜大了些而已。既然知道他們不會破門而入,墨宛白將短劍藏好,索性躺了回去。
院落外,秦駟背著魚簍在黑影里看了一眼院中的幾個騎士,眉頭一拱想了片刻,終于還是走了進來。
“不知幾位,深夜到此有何貴干?”
“這是你家院子?”
“是我家!”
墨宛白悄悄扒在窗沿,望著外面。秦駟站的地方,距離那幾個騎士還有一段距離,黑影里看不見他的表情。
“額們是商於縣衙的人,三五日前可有見到什么陌生人?”
果然還是來找自己的,而且來人不是當?shù)氐睦镎?,竟然是商於縣衙直接派的人。墨宛白的心吊在嗓子眼,雖說他未把自己送到官府,但是現(xiàn)在官府來了,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說不定順手就將自己送出去了。
沉默了片刻,秦駟毫無感情的聲音,從黑影里傳來?!皼]見過!”
“那,這屋里可還有什么人?”另外一個騎士揚起手中馬鞭指了指。
墨宛白縮了縮頭,雙手緊攥。心道:“算了,要不還是自己出去吧。反正沒有名帖,也不是什么大罪,只是這秦駟藏匿不報,可能要受到牽連?!?p> “要是不出去,外面的這些人,難免會進來查看,到時候結(jié)果還不是一樣。”
墨宛白剛要起身,就聽到秦駟的聲音已經(jīng)來到門口?!拔堇锸俏蚁眿D,身體不舒服,早已經(jīng)睡下了!”
“哈哈,這是去釣魚給你婆姨補補身體呀?趕緊生個大胖小子,也參軍爭個軍功?!遍T外傳來一陣嘻笑之聲?!凹慈凰逻?,額們也就不進去咧,你去把你們滴名帖拿出來額們看下,也好回稟大人?!?p> 墨宛白踮腳蹦到門邊,悄悄拉開門栓,秦駟閃身走了進來。一個騎士跟著伸頭看了一眼墨宛白,又在屋里迅速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屋里并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秦駟低頭看了一眼墨宛白手中的短劍,立刻放下魚簍擋住,沖她擠了擠眼睛,“你去把這甲魚收拾一下,明天早上給你燉湯喝,我去給幾位軍爺拿名帖!”
墨宛白接過魚簍,站在原地看著秦駟,心中疑惑這家伙在干什么?既然沒有名帖,他又怎么能找出名帖來。
秦駟繞過墨宛白,在炕頭上摸索一會,掏出兩個竹牌從門口遞了出去,那些騎士仔細看過之后,翻身上馬道:“前幾日,關東名士莊子路過此地,誤入新軍營地被送到縣府了,不過他的同伴在這附近失散了,你們?nèi)羰前l(fā)現(xiàn)了,讓他去縣府要名帖,直接去渭陽會面!”
原來不過是虛驚一場,知道是這樣,早出去就好了??墒乾F(xiàn)在既已拿出名帖,再承認自己的身份豈不是將這秦駟給害了,在雍州偽造名帖可算是重罪。墨宛白正在懊悔,那些騎士早已經(jīng)打馬而去!
秦駟剛關上房門,一轉(zhuǎn)身就看到墨宛白的短劍,再次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為什么說我是你的媳婦?”
秦駟從容地伸出兩根手指,捏出劍背,翻身將墨宛白擠到墻角。
“我剛才可是為了救你,你就這樣對待你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道除了媳婦我還有更好的說辭?”
雖然他說的無法反駁,但是心里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剛才的理直氣壯,卻少了幾分。
他的臉距離那么近,說話間呼出的口氣吹動耳邊的碎絲,輕撓著自己的耳根,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脖子以上,手中的短劍無力的垂了下去。
“你讓開!”
“你先給我道歉,保證以后再也不拿劍威脅我!”秦駟的眼神,好像一只獵豹,正在欣賞張牙舞爪的獵物,那張憨厚的黑臉上,嘴角似乎不應該彎成那樣的弧度。
“好!我道歉?!蹦鸢滋痤^,驕傲的直視面前的那雙漆黑的眼睛,手中的短劍緊貼著秦駟的衣服,插入劍鞘!“不過,你這么做不僅僅是為了我救我吧?你既然能給我制一個假名帖,那你的名帖應該也是假的。深山獨院,你也需要一個人來掩護你的身份!”
秦駟的眼神躲閃了一下!墨宛白感覺自己肯定是說對了,連忙推開他的胳膊從旁邊鉆出,一瘸一拐的挪到炕邊,杏目圓睜瞪著秦駟。
“怎么?你現(xiàn)在才想殺我滅口?”
秦駟嘴角揚起,立刻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走到炕邊,望著雖然不施粉黛仍舊光華絕世的墨宛白,此時臉色蒼白,滿面怒容,呼吸急促好像一只炸毛的小乳貓,忍不住伸出手去。
盡管她已經(jīng)盡力掙脫,可是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他的大手,他還是在她的頭上輕輕拍了拍。
“孔子早就說過,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我要殺你,當時就不救你了,更不會半夜凍的要死,還去給你釣魚,把熱乎乎的炕頭讓給你睡!”
“哼!女子不難養(yǎng),小人才難養(yǎng)!”若是眼神能殺人,秦駟現(xiàn)在身上已經(jīng)多了幾個血窟窿,言語之中分明說秦駟是一個小人。
上一世,她想做一個溫順恭良的女子,她想找一個傲視天下的夫君,她想幸福的度過一生,可是最終換來的,不過還是始亂終棄。
所以此生,她早已立誓,絕不會再依附男人,女人也可以在這亂世當中,畫出屬于女人的一筆濃墨!所以對于任何人,因為她是女人而輕視,都讓她心中感到不快。
秦駟脫下蓑衣,掛在墻上。沉聲道:“聽說莊子前一陣去了神農(nóng)大山,你既然跟莊子前來,那么你是墨家弟子?”
墨宛白將短劍扔到身后,雙手叉在胸前盯著秦駟,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需要回答。普天之下,除雍州尚黑之外,只有墨家弟子,總是一身玄衣。
秦駟走到水缸邊,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才擦了一把嘴說道。
“干什么這么看著我?雍州可沒有你想的那么小氣,絕不會因為墨子曾派人刺殺過國君,便會對墨家有什么仇恨!不過是政見不同而已。墨家子弟,赴湯蹈刃,死不旋踵,雍州還是很欣賞墨家所為的!”
墨宛白心中一震,聽他所言,雖然人在深山,但是外界所發(fā)生的一切,他卻都清清楚楚。剛才對墨家的一番言論,更是絕非一個排斥異己,反對變法而隱居山林的貴族所能說出來的。
墨宛白眉頭一皺,正要問出自己心中所惑,突然門外再次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從窗口看去,好像是剛才那離去的幾個騎士,去而復返又到了院外。
“怎么又回來了?”
“噓,不要出聲!”秦駟伸手,從屋頂?shù)拿┎葜忻鲆话验焺Γ高^門縫望向外面。
墨宛白立刻警覺起來,這幾個人雖然身著打扮,跟剛才那幾個騎士差不多,但他們并沒有點燃火把,人也隱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相貌,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幾個人。
“堂堂雍州儲君,縮頭畏尾,見不得人么?再不出來,我可要放火連同這間草廬燒了!”
呼!那幾人同時亮起火把,為首的那人沖茅草屋喊道,聽口音竟是蠻族人!
吱呀!
秦駟打開房門,手持闊劍站在門口。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義渠勇士,沒想到你們繞行千里,連這樣一個山旮旯都能找到!”
“哈哈,我也沒想到,秦渠梁能真忍心將親兒子流放,給了我們這樣一個機會!”
“怕是沒有人幫你們,你們也到不了這里吧?”
“你都死到臨頭了,就別想著從我嘴里套話了。反正你一死,雍州必亂!到時候我義渠便可以大軍南下,奪回屬于我們義渠的草原!”
遠處的山坡上,幾個隱藏在樹下灌木叢中的黑衣人,悄悄的舉起的弓弩,將涂成漆黑的弩矢掛在弦上,緊張的盯著山下。
秦駟?難道這個黑大個子,就是因為阻撓變法,被國君流放的雍州太子——秦駟?墨宛白感覺自己的雙手微微顫抖,他告訴自己的確實是他的真名字,那么他剛才拿出的,也是真的名帖!
就算雍州和墨家政見不同,也畢竟是中原人自己內(nèi)部的事情,現(xiàn)在站在對面的,卻是域外的蠻族!既然知道他便是雍州太子,定然不能讓他死在這里。
“莫非,你以為就憑你們幾個,也能殺掉小四?”墨宛白手持短劍,緩緩從屋里走出,冷冷的盯著院外的五人。
遠處山坡上的黑衣人,手不由的抖動了一下,差點將弩矢射出去?!靶∷模侩y道君上跟她已經(jīng)……”
秦駟回頭看著墨宛白,她正手持一尺青鋒,站在門口。
夜色當中,寒風料峭,她手中短劍斜指地面,嘴唇緊抿,雙目蕭然的盯著前方。此時秦駟眼中的墨宛白,一身玄衣襯托著修長的身材,仿佛已化作一柄黑色利劍,就像臨凡的劍仙子,一股強大的殺氣,籠罩在這小院當中……
那幾個義渠刺客,顯然沒有想到屋里竟然還有別人,一時有些恍惚,以為自己被反算計了。

若安閣
求收藏,求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