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天真師兄所傳。”
所有人都看向了天真。
天真方才聽苦元說天行學(xué)會了般若掌,內(nèi)心便如驚濤駭浪一般,但此刻面上仍是一臉茫然,問道:“師弟此言,我實不知,我自己尚且不會般若掌法,又如何傳授天行師弟呢?”
“師兄曾將般若掌的秘籍交于我觀看?!?p> “絕無此事。”天真搖頭只作不知。
苦乘問道:“那秘籍何在?”
“我看完后交還師兄了。”
幾位禪師對視一眼,此刻沒有關(guān)鍵性證據(jù),兩人這般能扯一輩子。
苦乘望向先前服侍在苦智身邊的正覺:“天真平日可是在藏經(jīng)閣有職司?”
正覺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誰知道,于是問了正文一遍相同的問題。
“天真負責(zé)在早晨去藏經(jīng)閣打掃,不過今晨他身體有恙,天行代他?!笨蓱z的正文一邊摸汗一邊回答,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兩個弟子今日給了他這么大的驚喜。
沒有人相信這般若掌會是天行今日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的。
苦乘囑咐了一聲身邊的弟子去天真天行等人的寢房去搜上一搜,沒搜到之前,這個問題也只能放在那兒放著了。
“為何殺死他?”
這個“他”指的當(dāng)然是火工頭陀了。
“苦元太師叔說寺內(nèi)要留他性命,這等兇惡之人,武功高強難制,弟子今日接了他幾掌,讓他不能逃離本寺,若留他一命,還恐其將來報復(fù),不單是弟子,苦智太師伯,正慧師伯怕是也都有可能遭其毒手。寺內(nèi)既然不殺,只好弟子動手了?!?p> “這么說,你還是好心了?”
“弟子不敢如此自辯,弟子有私心,弟子害怕這等兇人若得機會,會要了弟子性命,諸位師祖?zhèn)冐?zé)罰弟子,弟子卻不會因此丟了性命?!?p> 方丈首座相顧無言,說得還真是通透。
“那你又為何傷了正拙?”
荀禮眨巴了兩下眼睛,才反應(yīng)過來正拙是哪位。
“弟子那暗器使得不熟,卻從未想要傷到寺內(nèi)師長,也未擊向苦元太師叔的身上,只想著能逼開苦元太師叔,好讓弟子有機會接近那兇人,傷到正拙師伯實屬無意。”
“一句無意就沒事了嗎!”一名白眉僧人厲喝道,看樣子和正拙關(guān)系密切,大概率是師徒。
“自然不是,但弟子也不知該如何彌補,弟子愿受懲罰,若正拙師伯有怨氣,也可在弟子的腿上戳個洞,弟子絕無怨言?!?p> 這一席話聽得禪師們各個皺眉不已,這個天行,說話間鋒芒畢露,比他口中的“兇人”火工頭陀也好不到哪里去。天賦再高,不修佛法,心性出了差錯,遲早要走上歪路。
“正文。”苦乘點名,“天行平日里早課可有認真研讀?”
“這個……自然是有的,是弟子管束不力,弟子也愿受責(zé)罰?!闭牡皖^和天行跪在一處。
苦乘搖頭道:“人心如何,本就難移,你起來罷。”
又問道:“你那暗器現(xiàn)在何處?又是從何而來?”
“稟方丈,弟子所用暗器一共七枚,弟子早先用過一枚,是弟子幼年之時偶遇一道長所授,他自稱來自蜀中唐門,至于暗器的下落,弟子方才用完便扔了,至于掉落在寺中何處,弟子不知。”
苦元對著苦乘方丈耳語了幾句,苦乘花白的眉頭皺緊,又道:“事關(guān)重大,寺中須得搜身確認?!?p> 荀禮臉色一黑,卻也沒說什么,返回骨片隨時準(zhǔn)備就緒。
兩名身材粗壯的師叔伯走近他的身前一通亂摸,好懸在襠下的時候略有克制,沒上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材單薄,僧衣之下并未有多少藏物的空間,是以也沒有要求他進小黑屋脫衣驗證。
兩位僧人朝著方丈搖了搖頭,示意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苦乘不再就此事糾纏,只是讓他們?nèi)シ讲盘煨袀酥幵偃フ覍?,?jù)苦元所說,天行確實有丟出那暗器,只是后來暗器落在何處,無人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所有人都看著天行,他不大可能在那時還能偷藏。
站在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苦慧清了清嗓子,問道:“你當(dāng)時讓苦智師兄當(dāng)心……為何?”
荀禮一臉費解:“弟子喊錯了?”
“你喊得很好?!笨嗷蹨匮缘?,“只是你如何肯定苦智師兄會在那時落敗?”
“弟子不知苦智首座會落敗,但那等兇惡之人,幾次出手不是令人折手便是斷腿,和這等人交手又怎能心有容情?當(dāng)除惡務(wù)盡!”荀禮昂首答道,“首座出言讓那頭陀罷斗,豈不是打蛇不死,自遺其害?弟子心急之下便喊了出來。”
周圍眾僧頓時有些無語,火工頭陀固然兇惡,出手狠辣,你天行又比他差在哪了?
為了不被對方事后報復(fù),不惜用暗器逼退本門太師叔、傷了本門師伯,對一個已經(jīng)毫無抵抗之力的人下死手……這或許就是為什么在大伙兒都覺得苦智和火工頭陀要罷斗之時,只有天行能看出火工頭陀會繼續(xù)下手。
以己度人嘛。
苦慧點點頭,和方丈換了個眼神,又說道:“苦元師弟稱你化解那頭陀的掌力時用的是般若掌,你自己也是承認了,那老衲現(xiàn)下需得考較你般若掌的功力,你可愿意?”
荀禮估摸著對方的用意實際是想確認自己的般若掌是否如同火工頭陀一般,亦或是如自己所言從寺內(nèi)秘籍中習(xí)得,畢竟寺內(nèi)一下子就出現(xiàn)了兩位偷師竊藝的不世天才,難免令人有些懷疑,更不提自己擊殺火工頭陀在某些人眼中逃不脫殺人滅口之嫌疑。
身正不怕影子斜,荀禮當(dāng)即點頭:“弟子聽命。”
圍觀眾人稍稍退后兩步,拉開了一個圈,跪在地上的天真也往后挪了挪。
苦慧站在原地,微笑道:“出手罷。”
荀禮可不跟他多客氣,雙掌合十行了一禮,接著掌心微微分開,呼的一聲,一股掌力從雙掌間疾吐而出,奔向苦慧,正是般若掌的“峽谷天風(fēng)”!
苦慧面色不變,袈裟輕拂化去了這一道掌力,心里對荀禮的內(nèi)功修為有了底。
荀禮見苦慧輕描淡寫間便擋住了這一掌,心里沒有氣餒,反而更加放心了,他知道自己怎么打也是傷不著苦慧的,便肆意地將般若掌的進攻路數(shù)揮灑出來。
先前和火工頭陀的交手,自己只能算是接招,還是接不下來的那種,對于般若掌的實戰(zhàn)體悟沒有多大提升。而苦慧此時同樣以般若掌為拆招之法,內(nèi)中精妙卻是慢慢顯現(xiàn)出來了。
荀禮外無生死壓力,出招隨意自如,可無論如何變招,在苦慧手上卻占不到半分優(yōu)勢,苦慧也不進逼,只是拆招,這讓他痛痛快快地將整套般若掌法使了個遍。
般若掌法博大精深,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掌法之首,許多精深微妙之處先前靠著口誦心惟符還不覺得如何難解,可現(xiàn)下荀禮出招之際,卻能明顯感受到有一些招式的變化未能窮盡,甚至完全沒能發(fā)揮出一星半點的威能,尤以這最后一式“一空到底”最為明顯。
他混混沌沌地拍出這一掌,卻始終沒能弄明白這掌力該如何放空,若是不運真氣,這輕飄飄的一掌連街邊混混打架都有所不如。
苦慧等到荀禮將掌法中的招式如數(shù)使了一遍后,微微頷首,道:“可以了?!?p> 荀禮只覺一股柔勁從對方袖上遞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兩步,行禮道:“多謝首座賜教?!?p> 苦慧向苦乘方丈點了點頭,示意天行的掌法確實是本門真?zhèn)?,若無人教導(dǎo),只可能是得到了寺中抄錄的秘籍。
場中的圍觀僧眾早已議論紛紛,誰也未曾料到荀禮偷學(xué)的般若掌法竟然使得這圓通,一些剛剛接觸此門掌法的正字輩僧人都不禁捫心自問比之自家如何。天字輩更是各個都張大了嘴巴,撐圓了眼珠,先前與荀禮交手的天知慚愧地嘆了口氣,即便心性赤純?nèi)缢?,也不禁產(chǎn)生了一絲挫敗感。
此刻跪在地上的天真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