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她換了個姿勢，云毯就滑了下去，昏暗的屋里能看到那潔白的中衣上幾團黑印子。
就跟滾過灰堆兒里似的。
白玄青猶疑了一下，沒什么別的動作，出了寢殿。
……
春日懶懶，云光容容，柔風依依。鳳顏的名字已入宮中籍冊妥帖，清晨去內(nèi)務(wù)府取了星月殿宮牌便隨其他宮中新人往回走。過御花園時兩個門衛(wèi)正在竊語，一門衛(wèi)道：“你聽說了嗎？恭王今日凌晨醒過來了?！?p> 另一小門衛(wèi)道：“哪能??？不是前幾日發(fā)的皇榜尋民間的醫(yī)士嗎？太醫(yī)院的那幫人都束手無策，皇上一怒之下都下詔廣尋江湖術(shù)士了……所以，你一定是聽錯了?！?p> “絕無可能聽錯?；噬仙磉叺睦罟裨缇屯L樂宮去了，通報了馨貴妃娘娘，我估摸著這會兒四公主、馨貴妃已在恭王跟前了?！蹦情T衛(wèi)回道。
“咦，這成將軍跟太子殿下不是已帶隊往西域方向去了嗎？可有召回?。俊?p> “興許吧。還以為這次恭王殿下挨不過這一關(guān)，那太子殿下心里指不定多高興呢！”
領(lǐng)著鳳顏的內(nèi)侍官走過去：“混賬東西的羔子！天家眼皮子底下就敢亂嚼舌根，一個個的嫌命長，是不是押入地牢發(fā)配去漠北流放才甘心吶？”
那兩人低頭抱拳：“楊公公，小的不敢，不敢?！?p> “哼……”內(nèi)侍官楊公公瞪了二人一眼，便領(lǐng)著新宮婢走了。
到了星月宮的雍居齋時，公主剛剛從塌上怏怏地起來，青蘿紅苑在服侍她梳妝，鳳顏目送完內(nèi)侍官和其他小宮女便打了簾進去。
青蘿見公主頸脖上系著一根紅繩，目光略頓了頓，剛要伸手替她捋，卻被公主喊住道：“青蘿，你替我去那匣子里換兩支新釵試試吧，我頭上這兩支素簪子戴很久了，近日不宜太素的，免得不吉利。你且選那艷麗些的，也好讓我添些精神?！?p> 青蘿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頭去翻旁邊小妝龕了。暹月自己動手壓了壓領(lǐng)口，讓紅繩隱進了內(nèi)襯衣間。
暹月掃一眼，余光里瞧見多了個人，原來是鳳顏一身清清爽爽的近身宮婢打扮，她對著銅鏡里那個美嬌嬌的人兒道：“果然是咱們星月宮的，我身邊這一個兩個的都是極標致的人兒。鳳顏這好模樣，稍稍穿齊整些都像千金小姐。”說著轉(zhuǎn)過頭去，“你現(xiàn)下該安心了吧？日后只管膽子放大些?！?p> 鳳顏臉頰一紅，點了點頭。
“嗯……還有一件事，我認為只是我認為，但終歸還需問問你自己的意思。”
鳳顏依著宮規(guī)低順著頭上前聽候差遣：“公主請說?！?p> “我此去嶺南，今生只怕也再無機會回來了，你是留下，還是愿意同去？若你想留下，我便趁這幾日替你安置在……”
“被賣入醉仙居以后，鳳顏心里就知自己沒有家了。若不幸，遇不上公主搭救，我可能已經(jīng)自刎，此刻還不知道尸身爛在哪兒。即使得幸逃出來，也只能流落街頭行乞度日。我的命是公主救的，公主去哪兒，鳳顏便去哪兒?！?p> “好。那你就做我的隨嫁侍女，跟我同去嶺南。”暹月梳妝完畢，過來握了握她的雙手。
鳳顏想起方才路上的事，遂道：“公主，方才奴婢從兩個小門衛(wèi)處聽到一個消息，說是恭王殿下已經(jīng)醒了，馨妃娘娘和四公主都去了慶平宮。”
哦？但她很快想到昨日白玄青同她賣關(guān)子的場景，又意會的“哦”了一聲，不再作追問了。暹月的了悟，卻讓三個丫頭不解，紅苑問：“鳳顏，你說的這事確不確切？該不會是哪個宮的奴才渾說的吧？”
“我也不知道真假，不過方才楊公公也沒否認這一層，只是喝令不許那兩個人再非議兩位殿下?！兵P顏道。
青蘿問：“公主，咱們要不要趕緊去慶平宮看看？”
“不必了，李公公沒到我這邊來報消息，卻放了些風聲在宮里，只怕里頭還有別的意思。鳳顏，你先去打探一下，宮里派人撤了先前的皇榜嗎？再看看是否還漏了些別的消息？”
待鳳顏自去了，她便取下自己手上的藍瑪瑙戒指給青蘿：“你替我找個小盒子裝好，這個藍戒指我昨日沒注意就給帶回來了，想來那白道長若找不到自己的東西，就該自己較勁了?！彼f給青蘿的時候，姿態(tài)從容不迫，一點也不心虛。青蘿捏著那戒指，略低頭瞧了兩下，結(jié)果被她一喝：“哎呀，你快去快去！”
青蘿：……
雍居齋里一下就清凈了下來，用完紅苑備好的早膳，暹月便精神爽利地拿起了手邊這本《禮制賦》走去花園里蕩秋千。
她想，今天之所以心情大好，或許是自己對于昨日白玄青將心里主意向她賣關(guān)子這事做出了漂亮的反擊的緣故。如果戒指一事糊弄過去了那便糊弄過去了，丟了寶貝算是他白玄青自己倒霉；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她也不怕。反正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橫豎咬定還的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拿走的那個……怎么，難道就只許他道貌岸然地用假三生花糊弄別人，卻不許人效仿之？
誰比誰聰明，還不一定呢。
午膳前，鳳顏帶回了消息。首先，果然皇榜已經(jīng)被撤了下來，其次，撤皇榜的時候，那些個皇衛(wèi)放了風聲出去，說是嶺南清微派高人帶來的聘禮中其實有三生花妙丹兩顆，那可是上古神話中提及的仙草藥啊。便讓人給恭王殿下服用了，這不，恭王殿下果然當晚就醒了……
可這當場也有人問啦，說為什么當初官家沒想到用這味仙丹救恭王殿下呢？
于是又這么放話出去：原來，這丹藥是清微派進獻與嶺南官家的貢物。此物極為罕有，非涉及嶺南新君新后生死，否則絕不可用。實在是恭王殿下等不到這紫仙蘿了，于是淮宋的濯陽公主殿下便讓這位嶺南來的清微派高人飛鴿傳書向嶺南皇帝請旨，將這枚三生花妙丹挪給自己的皇兄服用了……嶺南皇帝感念于淮宋皇家兄妹關(guān)系親厚，濯陽公主赤誠之心，于是就恩準了……
“就這樣？”暹月問。
“就是這樣，千真萬確?！兵P顏回道。
這么說，這個白玄青還給自己安了如此賢善之名啦？豈不是錯怪了他？等等，三生花妙丹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連那三生花長什么模樣都不知道嗎？編這么個故事……難道……是想將剩下的一顆仙丹的風聲放出去，引那莫言撻上鉤嗎？
她琢磨歸琢磨，既然白玄青自己不說，那她也穩(wěn)著不去問。這日午后白玄青來講習《禮制賦》，兩人之間便只是授課與聽課之日常，多的一句都沒提。
又兩日，果然等來了一個爆炸性消息。
江湖游醫(yī)莫言撻現(xiàn)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