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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烈風

激戰(zhàn)(2)

怒海烈風 四海風清 3635 2020-01-17 23:06:06

  沈默安用手指在地圖中輕輕一點

  “大人請看”

  “鐵流?那里的水兵不足,船只也遠不如委國的鐵甲艦強大,此時調遣來,只怕是杯水車薪?!蓖醭晌⑽u頭說道。

  “大人,倉中火藥充足,若是將船艙之中裝滿火藥,抵近引爆,縱使是鐵甲艦亦會粉身碎骨?!鄙蚰埠苡行判牡恼f道。

  王成沉默的盯著眼前的地圖,多年來,他對默安的信任正是源于默安對于戰(zhàn)略目標的專注,往往可以不受任何情感的操控。然而,自己才是做決定的人,隨著年歲增長,王成不在像年輕時那般果敢無情,若是十年前,聽了這樣的計策,他恐怕會毫不猶豫的下令組織決死隊。委人勞師遠征,只要摧毀兩艘鐵甲艦,便有可能知難而退。

  但是那也意味著,被稱為鐵流的水軍恐怕將全軍覆沒,這支水軍曾為宏國的一統(tǒng)立下汗馬功勞,雖然這些年一直被朝廷放逐和忽視,但是鐵流軍的心氣沒有散。王成本想利用岸防力量,損耗一部分敵軍,再遣鐵流趁夜奇襲,只是不曾想到戰(zhàn)爭剛剛開始,勝利的天平就已經像敵人傾斜,迫使他不得不開始考慮孤注一擲的方式去挽回敗局。

  正自躊躇中,近衛(wèi)來報,鐵流軍首領何達求見,門口,一位身披黑色戰(zhàn)甲的矮胖漢子走了進來,竟是個一瘸一拐的跛子,見到王成,他緩緩跪下

  “大人,末將何達請令出戰(zhàn)。”

  “何達,大戰(zhàn)期間,你不在軍營待著,居然擅離職守?你是怕老夫的刀不快嗎?”王成面帶慍色道。

  “大人,末將擅自離營確實罪該萬死,但請將軍將末將的命留在戰(zhàn)場上,縱使粉身碎骨,亦死而無憾?!焙芜_毫無懼色的說道。

  王成心里暗暗叫苦,他知道何達和沈默安兩人正用何等懇切的眼神看著他,生平第一次,面對下屬的請戰(zhàn),他的眼神躲閃了。

  在王成的遲疑不決中,沈默安突然跪倒在地,對著何達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抬起臉時,額間已鮮血淋漓,何達驚的慌忙扶定沈默安

  “沈軍師,你這是為什么?”

  “何將軍,我有一計可助將軍退敵,只是,若此計成,世上將再無鐵流。故此,我需向將軍和鐵流的兄弟們請罪。”

  軍帳內,寂靜無聲。

  軍帳外,炮聲轟鳴,在炮火中負傷的兵士不斷被擔架抬出陣地,空氣中充塞著火藥爆炸和皮肉灼燒的焦臭氣味。

  平山港東二十里處,一條河道隱沒于紅樹林里,與海相連,沿河而上便是掩蔽于此的鐵流軍營。

  “打開營門,將軍回來了。”看門軍士突然高聲喊著,只見軍營外的土路上,一十三名黑衣黑甲的武士策馬狂奔,一路沖過大開的營門,帶著揚起的滾滾塵煙,身不離鞍的直入校場。片刻后,軍鼓轟鳴,巨大鼓面,在兩位擊鼓力士碗口大的鼓槌敲擊下,發(fā)出振奮而雄壯的聲響。不過片刻,校場上已經排滿整齊隊列,何達居中看著肅穆安靜的隊列滿意的點了點頭

  “弟兄們,今日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訓話了。”何達停頓了一下,努力止住心中翻涌的情緒后,接著說道:“委人數倍于我之敵來犯,平山守不住了,唯一的機會就是我們和營中這十余艘戰(zhàn)船,我知道,這十多年,你們有怨氣,因為朝廷早已忘記了鐵流,我們被克扣軍餉,吃著摻有麥麩的軍糧,他們把我們當牲口一樣對待,我也有怨氣。但我死戰(zhàn),絕不是為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僚,我殺敵是為了和我一樣吃麥麩的王大人,為了那些平山港時常接濟我們的宏國百姓,為了我們身上這套被鮮血浸潤的鐵流軍服。如今平山有難,百姓有難,唯有以我這一身血肉護之。若怕死的,脫下這一身鐵流服,自去便了,我絕不阻攔?!?p>  整齊的隊列毫無動靜,突然,排頭的一位隊長,抬起手中長刀,以刀柄輕輕叩擊胸甲,一下,兩下,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此起彼伏的敲擊聲,如山中清泉匯聚成河,那輕輕的叩擊聲由輕及重,由短促變的綿長,最后仿佛匯聚成所有兵士心中的吶喊,久久飄蕩在營地上空。

  很快,一輛輛鋪滿稻草的馬車,裝載著無數被小心擺放的火藥桶,來往于平山到鐵流營地的小路上,車輪的輪輻被厚實的氈布包裹著,不敢有絲毫大意,車夫們帶著無比肅穆的表情,小聲呵斥拉車的騾馬,而不管是誰,走近鐵流營地,看著汗流浹背來回搬運火藥的士兵,眼中都會閃動無以言狀的復雜,痛苦、不舍、崇敬,所有的情緒匯集到兵士們有些嚴肅又有些靦腆的黑色面龐上,像熊熊的烈火舔舐鐵水翻騰的熔爐,于是這些或年輕或已近不惑的兵士,唯有微微舒展眉梢,把胸膛挺的更高,腰桿立的更直,仿佛不如此做,便不夠對得起那些火熱滾燙的目光。

  平山港外,戰(zhàn)事焦灼,雙方的炮戰(zhàn)自昨日起已然進行了兩天。

  委國鐵甲艦淺鯨號甲板上,船長羅瑪央立于舵長臺,貪婪的望著黑色煙塵籠罩下的平山港,按捺不住渴望建立功勛的沖動,第一個發(fā)出了登陸的命令。兩艘龜甲艦滿載委國皮甲兵開始直向港口駛去,龜甲艦是一種頂部附有護甲的低矮艦船,依靠兩側劃手劃槳前進,船中部是運兵艙,因為船底寬吃水淺,雖速度不快,卻很適合淺水區(qū)運兵登陸作戰(zhàn),兩艘龜甲船,可一次運兵六七百人,雖然兵士的數量不多,但羅瑪央的底氣來自于五艘緊隨其后的雙桅船,這種稍稍小一些的船上,每艘裝備有十八門小口徑火炮和五百多陸戰(zhàn)士兵。只要龜甲艦撐到雙桅船靠岸,平山港便唾手可得,對面的炮臺已經摧毀大半了,聽聽這稀疏的炮聲,他的黃臉上因為憧憬勝利的興奮而展現(xiàn)出了些許瘋狂的紅潤,像是老宅門口被日曬雨淋的褪去紅色的舊對聯(lián)。

  龜甲船在他的視線中,帶呼哧呼哧的劃槳聲滑過海面,如同軍陣前行的腳步,帶著冷漠和無情的氣味,仿佛隨時準備碾壓前進路線上的一切阻礙。羅瑪央瞇著雙眼,似乎看見平山港的大門已向他開啟,俯首稱臣的宏國人如螻蟻般匍匐在他的腳下,去默默忍受他鐵靴的碾壓,然而這種情緒,在剛剛為他帶來亢奮的數秒后,便被一輪來自平山港的炮擊震碎了一地。

  平山港城墻炮臺上,之前被敵軍炮火壓的抬不起頭的宏國士兵,一直在等待著這怒吼的時刻,遵照沈默安的要求,他們從齊射降為輪射,一方面可以補充兵源稍作休整,一方面也節(jié)省了大量的寶貴火藥。更重要的是,沈默安需要敵人的瘋狂和惱羞成怒,需要他們不計較后果的沖鋒。彼此的炮戰(zhàn),并沒有讓宏國占到便宜,比起較遠處移動的炮艦,移動緩慢的登陸艦和海灘下毫無遮擋的攻城部隊,是更好的目標。

  委國的第一艘龜甲船在突然齊射的炮火中,只不過堅持了一炷香的時間,一顆顆重炮彈在高高的拋物線中,以接近垂直的角度,快速下墜砸中龜甲艦頂,被皮革和金屬反復加固的艦頂在猛烈的爆炸聲中,開始出現(xiàn)裂紋。龜甲艦轉彎緩慢,一旦掉頭,便會將脆弱的船側和船尾暴露給對手,如果舵尾被擊毀,便將成為隨波逐流的漂靶,因此一旦進攻開始,也只能咬牙硬沖,暴露在猛烈炮火前的龜甲艦,很快被一枚重磅炮彈砸穿了頂部,巨大的爆炸聲從船身內部發(fā)出,黑煙夾雜隱約的火光從破裂的船頂中升騰而起,像是移動在海面的活火山,然而兩艘龜甲艦并未停下,他們依然一前一后在猛烈炮火和爆炸掀起的沖天水花中奮力前進,終于沖入靠近海岸的淺水區(qū),靠**山的位置城墻的部分,這里是火炮射擊的死角,也是委國人拼死想要拿下的首要登陸點,只要沖上海岸建立灘涂陣地,后續(xù)部隊便可以以此為跳板,源源不斷的匯集后進攻城門,此時兩艘龜甲艦已在淺水區(qū)???,數百身著皮甲的委國士兵發(fā)出駭人的嚎叫,扛著數只長梯沖出船艙。同時龜甲艦后緊隨而來的雙桅艦,也開始進行密集的齊射,來壓制城墻上的宏國守軍。

  平山城墻上,弓箭手已嚴陣以待,炮火一次次在城墻上炸開,無數碎裂的彈片石屑四處飛散,城墻上的守軍,被飛濺的石屑激的幾乎無法睜眼。不少人被擦出數處血口,但無一人后退,他們如被凝固在石墻上一般,一邊低頭躲開炮彈炸裂四濺的碎片,一邊吐出濺入嘴中的石屑,當扛著攻城梯妄圖進攻的委國人進入弓箭的有效射程后,校尉一聲號令,一張張拉滿的強弓,以箭頭蘸上煮沸的柏油,在火把上點燃射出。剎那間,密集如飛蝗般燃燒的箭頭,鋪天蓋地般帶著刺破空氣的呼呼聲,向沖上海灘的委國士兵傾瀉而下,飛火流星般的箭頭,拖著黑色的煙塵,在空中畫出死亡的音符,身著皮甲的委國士兵,無力阻擋這種燃燒的箭矢,因為涂抹石蠟而變的堅韌的皮甲雖然更加輕便,卻很容易被火焰引燃,海灘上到處是被火箭射中的委國兵士,此時,只要、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脫,因為被烈火引燃的皮甲緊緊裹住的感覺,絲毫不比在煉獄中掙扎的鬼魂輕松,海灘上到處是翻滾著凄慘哀嚎的委國士兵,那可怖的慘叫在海風中綿延有數里之遠。

  一輪齊射后,委國人暫時撤退,他們躲回龜甲艦側,艦中開始沖出手持重盾的盾甲兵,這些步態(tài)笨拙的重甲步兵,渾身裹滿了金屬打造的重甲,尋常刀箭很難對其產生傷害,他們扛著的寬大的木盾,緩緩向前推進,在他們的掩護下,皮甲兵像聚集的蟻群緩緩靠攏,委人的數支長梯被奮力靠上城墻,宏國箭矢兵對躲在重盾后的委國人無能為力,一部分委國人開始順著長梯爬向城頭,于此同時,后續(xù)的雙桅船中,更多的委國士兵沖上海灘開始布置前擊陣地,平山危在旦夕。

  城墻上下,到處是喊殺聲,在血珠飛灑的城頭,絞殺在一處的宏委兩國士兵,完全放下作為人對生命的敬畏,他們麻木的揮動手中刀劍和長槍,血肉在金屬的切割下變的支離破碎,耳中不時傳來刀劍砍碎骨骼時發(fā)出的刺耳聲響。他們的眼中已經看不見因為害怕疼痛和死亡而產生的游離不定,只是帶著近似瘋狂的反復揮舞手中的武器,盡力一次又一次的砍砸在對方身體上。鮮血順著城墻噗噗的向下流淌。很多戰(zhàn)士身體被對手的武器洞穿,卻并不察覺,直到血竭力盡才緩緩跪倒在地。

  突然,平山城中穿來一陣重鼓轟鳴,不遠處的平山城門突然打開,數百名白馬白衣的悍勇精騎在一匹周身雪白四蹄如墨的寶駒帶領下沖出城門,寶駒上坐著一位金盔金甲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手持銀色風雷槍,數百白衣鐵騎,如颶風裹夾的風雪,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沖入委軍戰(zhàn)陣,數百騎兵揮舞手中的精鋼長戟,像巨大的鐮刀掃過麥田般的在海灘上瘋狂獵殺。一時間,委人進攻的吶喊,被士兵奔逃是驚恐的尖叫掩蓋,那些白馬勇士,按照一定的規(guī)律,或三或五,組成小型戰(zhàn)陣,在一片混亂的敵軍陣營來回穿梭,所到之處,無數敵人的殘肢在空中飛舞,鮮血滲入海灘又向海中滲去,海岸線上,到處是一片殷紅,委人的進攻被徹底打散,除部分撤回艦船,海灘上到處是丟下的士兵尸體和呻吟中的傷員。

  騎兵風卷殘云般沖散了委國進攻戰(zhàn)陣后,并不戀戰(zhàn),在金甲老者帶領下,又一整風似的退回城內,海灘上,只留下兩艘殘破的龜甲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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