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爭取這個名額?我想我可以幫你?!睜T巖托著腮看著俞樂道。
在不遠處,陶籬衣、崔小堂和夜微坐在地上相對無言,獨自支撐著火堆,看著那兩個人說著話。
“你說親傳弟子的事?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對我來說并不重要,而且現(xiàn)在就算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庇針窔w于平靜道。
“也對,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盡快恢復(fù)實力?!睜T巖點點頭道。
俞樂苦笑道:“其實這件事也不急,畢竟我原本的水平也不高?!闭f完走到陶籬衣面前,道:“你們身上的藥材加上我自備的那些,應(yīng)該都湊齊了,時間不能浪費在這里,你們先回去吧?!?p> 夜微走上前挽著他的手道:“那你呢,不和我們一起走?”“嗯,我現(xiàn)在是個累贅,暫時留在這里養(yǎng)傷。”俞樂若有所思道。“不用擔(dān)心,好了之后,我會立刻回去和你們匯合,匯報成績的時候,把我的名字刪掉就好了?!?p> “那你保重?!碧栈h衣輕輕說了一句,轉(zhuǎn)身拉著表弟的手就走,夜微嘆口氣,和俞樂好兄弟似的擁抱了片刻,道:“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等你喲?!?p> 俞樂沉默地目送他們離開,許久才收回目光。
“怎么,不放心漂亮姐姐,怕被人擄走了?”燭巖在身后戲謔道。
俞樂頷首:“確實有點。”
燭巖便不說話,走出山洞招呼那兩只雪魔獸說了幾句,那兩只雪魔獸有些委屈地?fù)u搖頭,直到看見燭巖手中竄起的妖異火焰,才惶恐萬分地朝夜微她們離去的方向追去。
俞樂有些蹙眉,道:“你跟它們說了什么?”“怎么,怕我對她不軌?”“嗯,有點擔(dān)心。”“你就不能關(guān)心一下我嗎?就知道關(guān)心別人。”“你需要我的關(guān)心嗎?”“嗯?!薄暗葧訇P(guān)心你?!薄啊?p> “好吧,其實是,我讓阿加阿減去投奔小姑娘去了,當(dāng)她的保鏢。”燭巖道?!罢l的保鏢?”“白衣服的,你不是喜歡她嗎?”“你想多了,不過,那兩個家伙真的靠譜嗎?”“這么說你是不相信我了?”燭巖舉拳欲打。
俞樂笑笑,走了幾步就地坐下,閉上眼,雙手疊在丹田處,做調(diào)息狀。
燭巖坐在他對面,心里沒來由地焦躁不安,連最愛的吃都忘了。
“你這家伙,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打算賴在我這兒了?”燭巖忽然道。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年里,我有時候會想起你,每次想起來心里就很難受。”
“不要誤會啊,我只是,那時候以為你死了,心里覺得過意不去罷了,既然你還活著,而且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我想,咱們是不是很有緣分???”
燭巖越說越起勁,面前的俞樂猶如一尊木頭人,一動不動,連表情都不曾變過。
燭巖忽然不說話了,將頭斜靠在俞樂肩上,閉上眼睛。
俞樂眼不睜,嘴唇微動道:“重新認(rèn)識一下?!?p> “咋?”燭巖吐出一個音節(jié)。
“俞樂,十八歲,東域落日鎮(zhèn)修者?!庇針返馈?p> 過了一會兒,燭巖微笑著“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俞樂有點尷尬。
燭巖捂著嘴笑了起來,道:“燭巖,二十一歲,西界雪山修者,兼神女。”
俞樂“嗯”一聲沒有做驚訝狀。
“我見過木清?!彼f。
燭巖“哦”一聲,饒有興趣道:“覺得她怎么樣?”“她?很漂亮,也很厲害,整個人像仙子一樣?!薄澳俏夷兀俊薄澳??你好像不如她,不過多一些人味兒?!庇針窊P起一邊的嘴角道。
燭巖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俞樂“啊喲”慘叫起來。
……
三天后,所有弟子回到雪山,接下來是第二輪試煉,考核的是每個人對符術(shù)的天賦,剩下的五百名弟子各自進入了試煉。
“俞樂,你在東域待的好好的,怎么會來這里呢?”山洞里,燭巖依舊和俞樂聊著天,渾然不顧時間流失。
俞樂知道她說話并無惡意,只是直率些,話多也只是因為無聊,于是便很隨意地和她聊著。
“是一個老翁讓我來的,我不知道他是誰。”“那,假如你沒有遇見那個人呢?”“那我就不會來?!薄澳悄銜ツ睦??”“……”“說不說?”“不說你能怎樣?”“說嘛說嘛!”
俞樂被燭巖一陣不要命的搖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好道:“那我八成會去南荒?!?p> 燭巖不搖了,一叉腰道:“去那里干嘛,南荒是五大域里文明最落后的,到處都是干裂的土地?!薄笆菃幔蟾攀且驗?,有個很好的朋友在那里吧?!薄澳阌信笥眩俊薄盀槭裁床荒苡??”“……”“怎么不說話了?”
燭巖往掌心哈了口氣,微微噘著嘴望著空氣發(fā)呆。
俞樂隔著一年前的鏡片微微清晰地看見她的臉龐,那是一張說不上好看但是很干凈的臉,眼睛時而黯淡,時而特別有神,就像流動的星辰。
“好看嗎?”燭巖忽然出聲道。
俞樂搖搖頭道:“不怎么好看,不過還行?!?p> “那你他媽的看個球啊?!睜T巖一巴掌把俞樂拍翻在地,作勢就要狠狠補上幾腳。
俞樂像個死人,絲毫不想動彈,看得燭巖一陣牙根癢,重重地一屁股壓在俞樂肚子上,一拳擊在他耳畔的石面上,有些惱怒道:“你這人怎么這么——沒種,打算一直這么下去嗎?”
俞樂努力吸一口氣,眼光落到她微微有些起伏的胸口上,最終哈出口氣,擠出幾個字道:“不然我該怎么做?你告訴我?!?p> 燭巖炙熱至極的眼神頓時冷卻下來,繼而又恢復(fù)凌盛。
俞樂道:“走開,我不想傷害你?!?p> 燭巖揚起眼角道:“你做得到嗎?”
說完這句話,她覺得眼睛有些刺痛,她擦擦眼皮,看見躺在地上的這個黑衣少年的臉上,確切說是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此時正在燃燒著無盡毀滅氣息的火焰。
燭巖和他對視著,短短幾十秒,便覺得精神有些懈怠,揉了揉腦袋不去看俞樂的眼睛,道:“這是什么?好厲害的精神之火。”
俞樂冷哼一聲,將壓在自己身上的青衣女子推開,站起身來,慢慢走向漆黑深處。
燭巖看著他的背影,越發(fā)覺得看不透這個人,很快她又追了上去,大聲喊道:“你到底是誰?怎么會有這么厲害的精神力?回答我啊?!?p> ……
兩天后,曠仙道雪山,此時正在進行第三場試煉,考核的內(nèi)容是各人的精神力和感知力。
此時,俞樂正處在和燭巖的對峙期,這期間兩人多次交手,都沒有全力以赴,但是燭巖驚訝地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怎么逼迫,居然都無法再次打傷這個原力全失的黑衣少年,每次都被他以詭異的身法避開或者化解了自己的火焰。
“喂,我說你現(xiàn)在明明這么厲害,為什么幾天前會被我打傷?給我一個解釋。”燭巖擋在俞樂面前質(zhì)問道。
“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遍了,我打不過你,只不過你殺不死我罷了。”俞樂苦笑道。
“胡說,怎么可能殺不死?難道你不是人?”
俞樂在心里為她豎個大拇指,“說的沒錯,我確實不是人,我是混沌?!笨蓡栴}是,面前的人根本沒有混沌和暗淵的概念,這么解釋還是會挨打。
“到底怎么樣你快說啊,急死我了?!睜T巖氣的一跺腳,整座山都立時震動起來。
俞樂不知道怎么說,伸出手捂著胸口,俯下身子咳嗽起來,看上去很難受的樣子。
“不過,這具身體確實夠弱的?!彼谛睦锿虏哿艘痪?,卻并不因此感到難過,這便是他現(xiàn)在的難過之處。
“不想說我就打到你說,在那裝什么病呢,前一陣不是還活蹦亂跳的嗎?”燭巖譏諷了一句,瞬息間走到俞樂面前拍出一掌,卻沒想到俞樂這次真的中招了,頓時飛出三十丈遠在空中一邊飛一邊吐血,只待重重摔在地上結(jié)束自己痛苦而短暫的生命了。
燭巖頓時臉都白了,來不及后悔,連忙飛到半空借助了正在下墜的俞樂,有些惱怒道:“你怎么都不躲開?。俊?p> 俞樂緊緊閉著眼,用僅存的意識吐槽道:“同樣都是神女,為什么差別這么大?老天啊,你他媽的眼瞎啊怎么選中了這么一個暴力狂?存心讓我死啊……”眼角不自覺流下半滴淚。
……
一天后,曠仙道第四場試煉,內(nèi)容是武技的修煉程度,由良塵等八人分別篩選。
此時俞樂正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他的本體混沌當(dāng)然不會死,但是作為寄宿者的身體就遭了殃,被燭巖虐得傷痕累累,隨時待要掛。燭巖不懂醫(yī)術(shù),只是不要命地把珍稀藥材熬成湯往俞樂嘴里灌,更加劇了少年的傷勢。
假如俞樂此時是清醒狀態(tài),絕對會冒著生命危險和燭巖來場生死決斗,他再也受不了這種被人打著為你好的幌子來虐待自己的滋味了。
燭巖卻只是時常捧著臉發(fā)呆,她覺得自己好像哪里做的不對,但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一時倒也懶得去虐待昏迷中的俞樂。
可憐的混沌人間體俞樂得以喘息,再次艱難地睜開眼,第一反應(yīng)就是確認(rèn)自己身體的毀壞情況。他本來并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只是心里多了像端木秀這樣的羈絆,而不愿意就此湮滅罷了。
俞樂忽然狠狠打了個哆嗦,他看見燭巖正面不改色地走到自己面前坐下,他想跑,卻站不起來,冷漠地不去看她,單薄的身體越發(fā)覺得冷。
燭巖出聲道:“我想通了,俞樂,請你原諒我,我不是存心傷害你,我只是——這么久以來,一個人太孤僻了,不知道怎么和人相處,平時都是和山里的魔獸們打交道,所以性子野慣了,多有得罪之處,請你原諒我,好嗎?”
俞樂抬起頭看著她,苦笑一聲不知道如何作答,縮緊了有些破爛骯臟的衣袖。
燭巖看出他現(xiàn)在很冷也很累,便也沉默下來,上前輕輕貼著他,雙手與其相握,將自己的原氣輸送過去,雖然那原氣如同進了無底洞一樣消失無蹤。
俞樂忽然感到身體一陣奇異的悸動,他閉上眼進入精神領(lǐng)域探測,發(fā)現(xiàn)自己當(dāng)初修煉“天羅鬼門大法”在氣海深處結(jié)成的陣法忽然隱隱浮現(xiàn)了出來,將燭巖輸送而來的原氣吞噬殆盡。然后,有一股極為微妙的感覺自心間生起,似乎,是新的靈。
“臥槽,我居然煉出自己的靈體了?!”俞樂的小心臟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俞樂頓時明白了,當(dāng)初燭巖那一箭固然摧毀了自己的儲存原力的氣海,但是身體里那些原有的原力卻并沒有因此流失,而是儲存進入了吞噬鬼陣之中,成為了陣法的一部分能量。只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陣法的啟動需要的能量相當(dāng)豐富,即便是自己原本的原力加上靈氣、星辰與生機之力,也只能滿足其中的兩成,加上木清為自己升華過的冰屬性原氣可以直接提高一成,此次加上燭巖的力量雖然勉強喚醒了陣靈,但想要真正發(fā)揮作用,卻是遠遠不夠。
俞樂忽然有些感謝燭巖了,要不是她這一箭,自己或許很長時間都無法找到再次破境的希望,倘若,假以時日天羅鬼門大法的鬼陣被催動成功,那么,必將天降異象,屆時自己也會涅槃。
“怎么了?”燭巖近距離看著俞樂的眼睛,道:“你還好吧?要不要,我再給你些?!?p> 俞樂深吸一口氣,很沒良心卻又心安理得道:“燭巖,我需要大量原氣,你幫我?!?p> 燭巖點點頭道:“就這么簡單?那我答應(yīng)你,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俞樂微微搖頭道:“我可以考慮?!薄澳蔷瓦@么說定了?!睜T巖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
次日,曠仙道進行第五場和第六場試煉,項目分別為肉體強度和內(nèi)在潛力;第七場和第八場也在隔日開始,分別為劍術(shù)和——廚藝!
到目前為止,還有試煉資格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剛剛才達到化臻境的黑衣少年佛觀,另一個是聚靈境的白衣青年,道名叫殘念,是曠仙道外門弟子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天賦修者,眾望所歸之人。
本來所有人都不看好佛觀,畢竟他的實力并不出色,可是令人驚嘆的是,他以異于常人的意志力和決絕手段,站在了所有人的最后,直逼曠仙道最耀眼的天才。
“其實,這世上哪有什么天才,我們只是孤獨而倔強的行路人罷了?!狈鹩^在心里譏諷一句,擦去嘴角的血跡,開始今天的第八輪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