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有你心愛之人,應當明白我的苦處,況且,我并沒有違背為人醫(yī)者,應當盡的本分?!苯烂鬓D身都沒有看一眼。
他的脾性便是那種一旦決定便無法更改,我知道是我有求于他,我也明白,如今就算我如何求他,他也絕對不會放棄與楊嫣相守的十幾年。
畢竟對他而言,十幾年確實如兩三日的光景。
“請回吧?!钡谝淮我娝绱死淠?,也在我心里深深認識這個人,原來一個男人自私的愛,真的會讓旁人難以忍受,難以理解,沈慕寒與我都表面指責江岳明的不是,可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身為凌修,為我放棄了江山,引得朝堂不滿,最終落得個死無全尸,而如今,他身為沈慕寒,也想要為我放棄儲君之位,在流言四起的朝堂,我究竟又算不算罪人呢?
我強行留在他身邊,究竟是因為愛,還是會再度給他帶來不幸呢?
很可笑,從幻境出來的那一刻我仍然抱著堅定的內(nèi)心要與他共度一生,可如今,我卻又想讓他好好活著,再也不要為了我受罪,受天下人的指責,落得眾叛親離。
剛回到王府,府門前新任總管太監(jiān)似乎是姓張,一臉笑嘻嘻地迎接,卑躬屈膝走了過來:“王爺您回來了?!?p> 沈慕寒表情冷淡:“何事?”
“陛下讓您進宮一趟?!睆埞移ばδ?,卻也能看得出他這強行扯出的笑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
進宮,不用猜也是為了浮生的事,沈慕寒自然不懼,如今他與沈微之間似乎隔著一座萬丈高山,以前那些父子情深都已不在。
“小景,你先帶浮生進去休息,我一會兒便回來?!泵鎸ξ視r,沈慕寒所有的冷漠都在頃刻之間消失不見。
“嗯。”
他方將浮生交給我時,府中紫依走了出來,表情有一些些猶豫,演技又十分精湛,轉眼便是一個膽小卻機靈沒有心思的丫鬟。
她快跑到我跟前:“王妃,您回來了,都擔心死奴婢了?!?p> 如此場面騙過旁人,只有我與她知道,這難以被發(fā)現(xiàn)的眼神,暗示著怎樣的蹊蹺??蓮乃龑ξ冶砻魃矸莸哪且豢?,我與她之間的情義便也都不在了。
我并沒有理會,自顧自攙扶著浮生回了府,將他安頓在臥房,他如今臉上再也沒有痛苦的表情,身上的傷疤也都被江岳明出神的醫(yī)術或說是仙術如同換一張皮一般。
我將江岳明給的戒指戴在他手上,那一刻似乎發(fā)出了一陣藍色的光。
“浮生,你一定要好好的?!北M管這只是安慰的話,但我知道這個孩子,他有著頑強的意志力,將來,他一定不簡單。
“王妃?!弊弦涝陂T口,再也沒了以往的怯懦膽小,只是如同做錯事的屬下,她依舊是東樓那個唯命是從的羅素啊。
我冷哼:“怎么?你是來替林宣看看我死沒死嗎?”
她走進來關上門,意料之中地跪在地上:“少樓主,屬下沒有什么可多說的,如今皇帝早想將樓主除之而后快,他步步危險,卻念著您的安危,您就算對屬下有什么氣,您也不可以對自己的親生父親……”當她說到這時,我心中便有一團怒火,便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住口!”
“他利用我,給我安排了十幾年的人生還不夠?他有什么資格做我的父親?”說到這我不禁自嘲:“說到底,是不是因為如今我還有沈慕寒撐著?是不是他知道沈慕寒有可能坐上皇位?所以如今對他而言,我仍然還是個有用的棋子,所以還要來纏著我不放?!”
“難道在少樓主心中,樓主就是如此不堪之人嗎?您只知道他為了訓練您如何折磨您,可您又何曾想過他呢?”說著,紫依呼吸緊湊起來:“您知道他嘗過野獸尸體的腐肉,您知道他為了一個饅頭挨了幾十大棍,他為了您的將來,甘愿進宮做太監(jiān),為了訓練您,讓您長大了不被人欺負,他努力做好一個壞人,難道這些在您眼里,都只是他的手段而已嗎?”
似乎了解林宣,她比我更多,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們遠遠比我知道的更暢言無阻,林宣會將這些事情告訴她,證明他對這個荊紫依,比我想象的更加信任。
可她如今說的這些,雖然對我有一絲絲觸動,可這十多年沒有安排的人生,我又當如何說?難道我就活該被人擺布?
紫依的情緒緩緩平和,也不再管什么主仆之別,慢慢站了起來:“皇朝已經(jīng)快查到樓主的身份了,樓主不愿意走,因為他知道,身份一旦公布,就算有寒王殿下護著您,您也不一定會安然無恙,所以他要留在這里,若少樓主還想樓主以及東樓眾姐妹好好活著,明日子時,就到東樓跟我們走,離開這里,離開西褚?!?p> 說完,她打開門揚長而去,只留我一個人,看著床上仍然熟睡的浮生,想著如今還在宮中不知道如何跟他父親周旋的沈慕寒。
我也想問一問自己,究竟在我心里,兩個人自私的愛重要,還是幾十條人命重要。
可如今似乎毫無疑問,我還是動搖了,說沒有林宣的原因是假的,我雖然恨他,可如今,我卻不想看見他死了。
許久,沈慕寒歸來,不難發(fā)現(xiàn)他有心事,可當我問起,他又淡淡一笑摸摸我的頭,告訴我沒有什么事。
他總是這樣,不管什么事都想自己扛著,可我左猜右猜,大多也是為了浮生的事,自從知道他母親的死因后,他心里便留下了一個死結,或許他們之間都沒有辦法放下。
“你看,今夜的夕顏,似乎比昨夜開得更好些?!痹孪?,他指著滿院的夕顏將我樓在懷中。
看著他款款深情,我心中卻愁思萬千,在離開與不離開之間徘徊著。
“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怎么辦?”
他卻信誓旦旦地說道:“我永遠不會找不到你?!?p> “那如果呢?”
他又摸摸我的頭,笑著說:“不會有這樣的事發(fā)生,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