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有德被徐媚娘叫到土坡前,讓他確認下捆了韃子俘虜?shù)膶㈩I(lǐng)是不是她認為的那個人,同樣將手圈在右眼上的錢有德看了一會后興奮的說:“是他,是他,你沒認錯!”
甘棠和彩云互相遞了個眼神,他們說的那個人是誰???“走,收拾收拾下山?!卞X有德招呼眾人往山下走,甘棠小聲問徐媚娘:“大少奶奶,都城不是被韃子占了嗎,怎的師父還要我們下山???”徐媚娘朝她笑笑:“這次又有援軍來,而且,他們之中有人你還認識!”“我認識援軍的人?”甘棠驚訝,徐媚娘提醒她好好走路“當(dāng)心腳下,下山見了就知道!”
果然,守城門的士兵換了,甘棠記得衣服款式,這是李朝的兵。錢有德拱手朝他們道:“我們是城中百姓,城門破時逃命到山中,這幾日在山上看見一位軍爺像我家主人,不知這位軍爺可知城中是否有位將領(lǐng)姓趙名硯蘇?”
“是誰找我?”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甘棠驚喜地看著來人,真是他!雖然黑了瘦了,甘棠確定這就是小公子。趙硯蘇穿著看不出顏色的布袍,外面罩件黑甲,衣袖卷到手肘,衣領(lǐng)歪歪斜斜,正躬著身子騎在馬上向守城的士兵詢問?!靶」?,是我們!”甘棠跑到他馬下仰頭看著他?!案侍?!怎么是你們?”跳下馬趙硯蘇不可思議的打量著他們:“你們怎么會在這兒?”“哎,說來話長啊三公子……”錢有德嘆口氣反問他:“公子,您這身裝扮是……?”低頭打量兩眼自己這身衣服,趙硯蘇苦笑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去帳中慢慢說?!睂ⅠR交給隨從,領(lǐng)著他們步行到他帳中,一路不停被遇到的士兵打招呼,他們喚他趙校尉。
入了帳,甘棠見他帳中只有一張木板搭的行軍床,床上一床薄被,連個桌椅也無,這么金貴的人,一直這樣住著嗎?有些心疼得看向趙硯蘇,趙硯蘇被甘棠看得不好意思,確實跟府中沒法比,自己也花了好長時間適應(yīng)軍中的艱苦,可人殺多了,見過的生死多了,心變得麻木,能活著比什么都強,其他的不重要!
總不好站著說話,趙硯蘇讓他們稍等一會,自己大步走出帳中,不一會,他帶著兩個隨從進來,每手中抱著一卷毛毯,將它們平鋪開來,又有小兵端來一方小幾放在毛毯中間,趙硯蘇率先盤腿坐在毛毯上,用眼神示意他們都坐下來,等幾人坐定方拱手對徐媚娘道:“委屈嫂嫂,軍中清苦,韃子將這麗都燒的片瓦不留,連個像樣的桌椅都尋不著!這毛毯是從韃子帳中搜來,他們慣于席地而坐,各位將就一下?!?p> 徐媚娘聽他說完笑了:“委屈什么呀,我們在山里過的得還不如你這呢。快說說你是如何當(dāng)了校尉來這麗都?府里人還好嗎?大老爺還好嗎?”聽她問京里事,趙硯蘇思索一會答道:“回嫂嫂話,我爹……我爹和大伯在京中俱安,府中有林有道在,無需掛心。至于我如何當(dāng)?shù)男N荆徊m嫂嫂,我和爹早就入了二皇子麾下,這次也是圣上點了二皇子驅(qū)除韃虜,我先行而來!”
徐媚娘聽他說家中之人無事,吊著的心放下大半,錢有德問他朝中局勢,二人遂小聲交談起目前朝中情形!
甘棠偷偷拿眼瞧趙硯蘇,雖皮膚曬成小麥色不若之前白皙,亦不損他絲毫俊美,反而軍中歷練讓他氣質(zhì)更加沉穩(wěn),眼神愈發(fā)堅定,坐在那腰脊筆直,蜂腰猿背讓人心中贊嘆:好一個颯爽男兒!
“咳咳!”徐媚娘假咳兩聲引得正在交談的錢有德和趙硯蘇齊齊看向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嗓中有些干,倒是打擾你們說話了。”“嫂嫂哪里的話,是硯蘇招待不周,幾位還沒用飯吧,我這就下去吩咐。”起身又朝帳外走去,見他出了帳,徐媚娘意味深長的看了甘棠一眼,甘棠懂她意思,心虛的低下頭盯著掌心,露出一對耳朵紅如瑪瑙。
用過飯,趙硯蘇安排人給女眷單獨支起一頂軍帳,里面鋪上厚厚的氈毯,三人各自歇下,山洞中只有干草做的鋪蓋,哪里有這毛毯綿軟舒適,彩云躺下便睡著了,徐媚娘翻身對旁邊甘棠貼耳道:“甘棠,別忘了你已成親,孫玉還在京里等你?!笨煲母侍穆犓@么說,心中警醒,是啊,怎么見了小公子就忘乎所以,還有孫玉呢,這么久沒回去,他一定很擔(dān)心她吧!
軍中紀律嚴明,卯時剛到,打鑼的小兵敲著銅鑼在軍營里繞開。三人出得帳外,天蒙蒙亮,錢有德推著獨輪車老遠朝她們喊:“起來啦,我們把山腳的糧食運回來了,今天大家都有干飯吃嘍!”
趙硯蘇為照顧她們方便,吩咐營里將士只能用營外水塘的北面,南面不準(zhǔn)去,給她們女眷日常盥洗用,誰要是敢去偷看,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五十軍棍跑不了!自是沒人敢去,三人放心梳洗一番,徐媚娘留在帳中繼續(xù)歇息。甘棠和彩云走去伙房幫忙做飯,營中全是男人,哪怕知道是趙校尉家的女眷,這些素了許久的**們見著她們兩眼發(fā)直,眼神直勾勾盯著她倆恨不得將人一口吞下。三三兩兩圍成一團嘴里說著葷話,小兵甲對小兵乙說:“昨晚來的時候看不清,白日里見著,跟天仙似的,你看那個年紀小的,長得多俊??!那腚跟桃子似的比那年長的大,走起路來一扭一扭,勾人的很?!毙”艺f:“年長的那個也好看,你沒看那腰細得一只手能掐過來,嘖嘖,柔柔弱弱看著怪招人疼的……”兩人嘰嘰喳喳討論不休,渾然不覺身后有人靠近,“不知上了床什么滋味……”小兵甲搓著手心一臉猥瑣,“想知道什么滋味嗎?我來告訴你?”“好啊……”看清來人竟是趙硯蘇,兩人腿彎一軟跪下磕頭:“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求校尉饒命……”趙硯蘇一腳踏上木樁,手搭在膝蓋上支著下巴:“不就是想女人嘛,還用不著去死,各領(lǐng)三十軍棍,記住,下次再渾說可不止這個數(shù)了!”回頭對隨從說:“就在這打!”跟在他身后的隨從扒了二人褲子舉起軍棍一通狠打。
甘棠在伙房隱約聽見他們編排自己和彩云,她臉皮子薄,聽見了也當(dāng)沒聽見。這會聽到他們被打得慘叫,心下不忍,好歹也是跟韃子打過仗,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人,也不好出去求情,實在聽不下去,只好拿起棒槌抱著木盆去河邊洗衣裳。
趙硯蘇見她出來尾隨她而去,一直跟到河邊。甘棠放下木盆蹲下身子,舉起棒槌準(zhǔn)備捶衣服,一只手拿起盆里的衣服遞她,甘棠見是趙硯蘇有些意外道:“公子,你怎么來了,今日城中不忙嗎?”她看人的眸子依舊純凈如水晶,好似從不曾被世事所困有過煩惱,心下一松在她旁邊躺下,告訴她自己睡一會,讓她洗好后叫醒自己。甘棠點頭,拿起衣服在河邊捶起來,搗衣聲在空曠的湖面上散開,一下一下聲聲回響,趙硯蘇心下安穩(wěn)熟睡過去。
“小公子,小公子醒醒,我洗好了?!备侍亩自谒戏捷p輕呼喚,趙硯蘇醒來入眼便是甘棠被放大的五官,撐起身子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道:“好久沒睡得這么踏實了,下次也幫我把衣服洗洗,我那親兵把我這白袍洗得也不知是什么顏色!”“我知道了小公子!”甘棠點頭答應(yīng),跟在他身后返回軍營,人生際遇就是這么奇妙,誰能想到會在這里相遇!
是夜,已就寢的趙硯蘇從床上坐起,看著跪在帳中的小兵發(fā)問:“他們已經(jīng)到城下了?”“回校尉,確實是三皇子手下將領(lǐng)沈佳文帶領(lǐng)人馬逼至城下!”趙硯蘇瞇了瞇眼道:“馬上叫醒所有軍士,備戰(zhàn)!”說完套上靴子拿起盔甲邊走邊穿,接過立在一旁的錢有德遞給他的佩刀說:“走,隨我上城樓一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