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宰雞趕大集。
清晨，有陽光射進(jìn)來。
蒙天賜醒的時候覺得真冷。
昨夜的火已熄滅，剩下一堆冷冷的灰。
李沐陽不知什么已經(jīng)離開。
蒙天賜也要離開這個冰冷的小屋，仿佛昨夜的溫暖只是做了一個旖旎的好夢。
當(dāng)蒙天賜走出石屋，準(zhǔn)備離開時，心情多少有些低落。
現(xiàn)在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蒙天賜漫無目的的往前走，邊走邊想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一時萬千愁緒涌上心頭。
“蒙天賜，蒙天賜……”，蒙天賜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叫他。
他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穿一身明黃衣的少女向他跑來。
待少女走近：圓圓的腦袋、肉呼呼的娃娃臉，紅彤彤的，皮膚白皙水嫩。臉兩側(cè)的小辮兒甩來甩去，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笑，嘴邊還有兩個小酒窩。
不是昨天的李沐陽又是誰？
蒙天賜突然有一種失而復(fù)得的幸福。
蒙天賜：“李沐陽，你還在??？”
李沐陽：“我不在我能去哪里啊？”
蒙天賜：“那你早上去哪里了啊？”
李沐陽：“這不是很明顯啊，你看我這衣服，你看我這打扮？”
蒙天賜：“你去買衣服了？”
李沐陽：“這是當(dāng)然啊，你都給我金葉子了，我能不好好享受一下嗎？在我這里，錢都是不能過夜的。”
蒙天賜：“那你后面吃飯?jiān)趺崔k？”
李沐陽：“你沒有給我金葉子的時候我也沒餓死啊。再說，后面還有后面的際遇啊。說不定后面我又賺了更多錢了！”
蒙天賜：“那你現(xiàn)在都不為未來打算一下啊？”
李沐陽：“如果我二十歲再穿這樣黃色的衣服會好看嗎？”
蒙天賜想了想，竟然無言以對。
他想，二十歲穿應(yīng)該也是好看的吧，只是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更好看。
李沐陽：“餓不餓？帶你去吃早餐?！?p> 蒙天賜想到昨夜的美味，不自覺感興趣起來，道：“你早餐都吃什么？”
李沐陽：“我可是很講究的，正所謂人生三件事，吃早餐、吃午餐、吃晚餐?！?p> 蒙天賜哭笑不得，道：“那敢問，最重要的三件事之一的早餐吃什么呢？”
李沐陽：“我想了下，你說得對，要為未來打算，還是省點(diǎn)錢，帶你去吃便宜的米粥配肉燒餅吧?！?p> 蒙天賜道：“聽起來確實(shí)普通極了?！?p> 李沐陽：“越是簡單的食物才越能體現(xiàn)廚藝的水平，這兩種早餐做得好的也不多，能搭配好的更是少?！?p> 蒙天賜想，以你昨天做肉骨湯的標(biāo)準(zhǔn)，這世界上的事能稱得上做得好的，都不多。
蒙天賜：“那就麻煩沐陽妹妹帶我品嘗美味了?！?p> 李沐陽：“美味能有人賞識，也是一種幸福。只是這早餐有點(diǎn)遠(yuǎn)喲，天賜哥哥要有耐心?！?p> 李沐陽真的沒有開玩笑。
這個早餐鋪?zhàn)邮钦娴倪h(yuǎn)。
兩個人整整走了一個時辰，李沐陽帶蒙天賜來到一個簡陋的早餐攤前。
攤位并不在繁華的街上，而是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小道旁。
蒙天賜：“這里都沒有人，怎么做生意？”
李沐陽：“街市雖然人流多，但是店鋪也多；這條路上雖然人不多，但是也只有這一家店?！?p> 早餐店沒有名字，只是用一根竹竿挑起一塊藍(lán)色的布簾，上面行書寫一個大字，“粥”。
這早餐鋪?zhàn)硬贿^是一間用木板搭起來的小屋，屋子外面擺了幾張桌椅，客人們就在這里喝粥吃燒餅。小屋的旁邊，搭了個頂棚，支了燒餅爐，燒餅爐用磚壘砌，高約一米八左右。
一個五十歲上下，長得膀大腰圓的老頭兒站在燒餅爐旁，一邊做餅，一邊烤。
李沐陽帶著蒙天賜熟稔地選一張靠邊的桌子坐下。
鋪?zhàn)永餂]有什么客人，一個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的婦人正把一大盆拌好的餡料端出來。
待她把餡料端到燒餅爐旁遞給男人后，才擦干凈手，滿眼含笑的走過來招呼李沐陽。
老年婦人：“沐陽姑娘好久沒有來了，是不是照舊啊？”
還沒有待李沐陽回答，又笑瞇瞇的看了蒙天賜一眼，道：“喲，今天還帶來一位如此標(biāo)致的小哥哥?！?p> 李沐陽：“老板娘真是會說笑，他都比你小幾十歲了，還小哥哥?！?p> 老板娘哈哈大笑，道：“長得帥的都是哥哥，不是嗎？”
李沐陽也被他逗樂了。
做燒餅的老頭大聲道：“死老婆子，別調(diào)戲人家小男生了，沐陽姑娘該生氣了。過來，燒餅要出爐了，趁熱?！?p> 老板娘回頭瞪了老頭一眼，又望了李沐陽一眼，道：“照舊，兩份？”
李沐陽：“好?！?p> 老板娘似很滿意，連走帶跑的回?zé)灎t旁弄燒餅去了。
老板娘再次來的時候，手里端了個托盤，托盤上一個白瓷盤子放了兩個新出爐的燒餅，還有滿滿兩大碗粥。
李沐陽眼神切切地盯著老板娘手里的燒餅跟白粥，待老板娘快走到跟前，便笑瞇瞇地迫不及待地自己站起來接過來，似生怕被別人搶走。
她把燒餅放桌子上，粥一碗放到蒙天賜一邊，一碗放自己身邊。
然后，立即，馬上，迫不及待地用手拿起了一塊燒餅，一小口咬下去，邊吃邊喊好香好香，好吃好吃，又邊吃邊喊好燙好燙，但是嘴里的速度一點(diǎn)沒耽誤。
蒙天賜動也沒動，就眼看著她以風(fēng)卷殘?jiān)浦畡?，一小口一小口地，快速把一個燒餅瞬間消滅殆盡。
蒙天賜從來沒有見一個女孩子吃東西如此優(yōu)雅又如此迫切。
蒙天賜想到自己小時候，吃東西就是這樣狼吞虎咽，卻從來不曾優(yōu)雅。
蒙天賜見她已經(jīng)吃完一個，道：“真有這么好吃？”
李沐陽：“你試試就知道了?！?p> 遂自己又跑到燒餅爐旁要了一個，滿足地吃起來。
蒙天賜拿起筷子，夾起盤子里的燒餅，細(xì)細(xì)端詳，燒餅烤得黃黃的，仿佛再一會就焦了，表層有一層厚厚的白芝麻，湊近鼻子聞了一下，噴香。
待他把燒餅喂進(jìn)嘴巴的時候，他終于理解李沐陽了，這真是世間難得的美味啊。
外酥里嫩，外面的芝麻香與里面的豬肉鮮完美結(jié)合，吃到嘴里只覺得是滿滿地享受。
他又喝了一口粥，不禁震驚李沐陽的品味。
這種粥可以稱之為米湯，基本上看不到什么米，稀稀的卻又很粘稠，配這樣的肉燒餅簡直是再完美不過了。
蒙天賜：“想不到如此簡陋之處，居然有如此高品質(zhì)的早餐。”
李沐陽：“就是專注把一樣?xùn)|西做好而已?！?p> 老板娘見沒有客人，就過來跟他們聊天：“沐陽姑娘說的對，其實(shí)也就是把自己的專業(yè)，自己的本分做好而已。”
蒙天賜道：“要做到這個程度可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p> 老板娘：“想不到公子年紀(jì)輕輕，倒是識貨的，只是我們離沐陽姑娘的本事還差得遠(yuǎn)?！?p> 李沐陽：“老板的經(jīng)驗(yàn)已經(jīng)三代了，自然是不同。”
老板不知什么時候也到跟前，道：“我們燒餅的面粉都是用的山東產(chǎn)的，面白，勁大；燒餅餡兒用鮮豬肉，肥瘦相間，其他配料大蔥、姜以及脫皮芝麻也都是精挑細(xì)選的；最重要是這爐子，所謂‘三分案子七分火候’，我們?nèi)剂嫌玫氖菬o煙、質(zhì)硬、火力強(qiáng)的焦炭，慢火烤勻，燒餅出爐噴香四溢?！?p> 老板娘：“我們的粥米都提前浸泡兩個時辰，水燒開后下鍋，大火燒開，小火慢熬，粥就是要熬到時間才會好喝，才會香?！?p> 李沐陽道：“如果粥起鍋之時，滴幾滴麻油，可能風(fēng)味又是不同?！?p> 老板娘驚喜受教道：“晚上回去我就嘗試?！?p> 蒙天賜想，他一定會對這家店有長久的記憶。
因?yàn)檫@里有別的地方吃不到的燒餅，別的地方吃不到的粥。
他尊敬把一碗好粥，一個好燒餅端到他面前的人。
他尊敬每一個對自己專業(yè)認(rèn)真的人。
而他自己也正是希望成為這樣的人。
下雪天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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