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今天的木門異常的沉重。司昊低著頭,一聲不響把餛飩車推進(jìn)后院,轉(zhuǎn)身回到院子里,看著那棵杏花樹。一只杏花悄然在枝丫末端綻放。
“道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請君紅白外,別眼看天工。”又是一年杏花開,可是今年蜜漬的人卻不在。
起身,踱步進(jìn)廚房。他還記得第一次采好杏花,乖巧待在白姨身邊眼巴巴盯著她把杏花洗凈,晾干,放到罐底,再把一捧白糖灑入,密封時,空氣中彌漫的香甜氣息。
自那天起,每天只要白姨進(jìn)廚房,他都會悄悄站在門口看著蜜罐方向,想著什么時候才能嘗到它真正的滋味。
一直到第二年杏花開,白姨變戲法似的端出一盤杏花餅,說既然記不得自己生辰了,那以后每年今日,他第一次見白姨的日子,就是他的生辰了。
他的生辰,又快到了啊。
今年的祈愿,就是能找到白姨死亡的真相,為她報仇!
入夜,司昊決定再去城主府打探一下,也許還有什么蛛絲馬跡被他遺漏了。
還不等他靠近,街上已多出一隊隊巡查的士兵。
他小心翼翼向城主府邸摸去。
府邸四周已然被要兵鎮(zhèn)守。沒想到消息傳的這么快。他原以為還有今夜的機(jī)會仔細(xì)查探,卻是只能放棄了。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正門東南方向,有一個衙役身形的人,單獨向正門走來。在他看到那衙役的剎那,胸前也生起一抹溫?zé)帷?p> 只見那衙役走到府門正門時,就轉(zhuǎn)身向回走去,身影逐漸消失在東墻盡端的黑暗里不久,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又會回來。
司昊躲在暗處。
直到看到那衙役向回走到第五次,門口的看守也沒有詢問驅(qū)趕時,他決定溜到東面去問問。
“大叔。”他用氣音悄聲喊到。
東南角暗處的衙役忽然停步,扭頭看過來。
“大叔,你是從城主府里出來的么?”依然是氣音,這次司昊從城主府邸斜對面街口探出頭來,身子卻是隱在尹記旺鋪的招牌后面。
“你是在和我說話?”衙役循聲走來。
“是啊,大叔,你是從里面出來的么?這駐守的到底是什么人???”
“你能看見我?!”衙役迅速向他靠近,急促的說。
“嗯……”司昊皺起眉頭。衙役近身時,他才看清他面色青紫,像是中了劇毒,一身薄衫。要知道雖然已經(jīng)開春,可這晚上的寒氣還是不容小覷??磥硐⑹谴蛱讲坏剑€讓他碰見了不該主動招惹的。
“舍妹,舍妹!必須回去,救救舍妹!”
此刻扭身而去是不是來不及了?
“大叔,慢慢說。”既來之只能則安之吧,“令妹,怎么了?”
“我不知怎么會在這里,這里又是哪里。我試著去別的地方,可是不管我怎么走,好像每次都會走回這條街。我想回家。我家在城南門外長木莊方向,過了莊子再向西走十里,森林的邊緣有個小木屋,舍妹叫木麥冬,她只有十歲,如果我回不去,只怕,只怕她會餓死家中……”衙役越說聲音越低,“救救舍妹吧。”
一條人命,如何拒絕?!
“明日城門一開,我就去?!?p> 避開著巡邏的兵士,回到家中。似乎聞到了一股杏花香,司昊閉眼沉沉睡去。
天快亮了,偶有幾聲公雞鳴叫劃破黎明前的黑暗。守衛(wèi)邊打著哈欠,邊合力推開榮城南大門,這是與東陽國商貿(mào)往來最常用的大門。
不出所料,門外已有一隊馬車,拉著幾箱貨物。車隊首端的馬車夫雙手揣在衣袖里,長時間的等待讓他看起來像是縮成一團(tuán),順著還有點溫度的衣袖恨不得抱住自己雙肩再多些溫暖。大門剛推開一條縫隙時,他便迅速扭頭對著車內(nèi)說,“大人,城門開了?!?p> 不多時,檢查入城手續(xù)的守衛(wèi)一邊慢悠悠看著通關(guān)文牒,一邊忍不住抬頭多看了一眼正逆著商隊向南方匆匆行走衣著單薄少年的背影。
長木莊。
三三兩兩家已點起油燈。司昊穿過村莊繼續(xù)向前走,不遠(yuǎn)處有條支路遠(yuǎn)遠(yuǎn)伸向森林,約莫又走了10多里,終于看到一個破舊的小木屋。
咚咚,咚咚咚。敲門聲震落了些灰塵,灑在空氣中有些嗆鼻。門上墻邊,肉眼可及層層疊疊的蜘蛛網(wǎng)。
“有人在家么?”他走到窗邊,順著破窗紙洞向里看去。
屋內(nèi)空無一人。屋外荒草叢生。
天邊的金芒漸漸消散,云間的日光溫暖觸息透過樹葉灑落在司昊肩頭。
既然這屋子看起來久沒有人居住,也許回長木莊問問,能有什么線索?
莊上男人們已經(jīng)下地干活,只留下收拾的婦女和聚在村中央玩鬧的幼童。
“大嬸,請問你知道林子附近那間小木屋么?”
剛拿著滿木盆衣服邁出門檻的婦女被司昊叫住。
“林子附近?”婦女上下打量著這個外鄉(xiāng)人,似乎在揣測他的意圖。
“我是木家哥哥的朋友,今次路過本想去拜訪下,誰想到屋子看起來已經(jīng)空置很久了。”
“永壽家的經(jīng)常進(jìn)林打獵,肯定知道,我?guī)闳フ矣缐巯眿D問問去?!贝髬鹜崎T放下手里的木盆,招呼著司昊跟她走。
“永壽媳婦,永壽媳婦?!贝髬疬€在籬笆墻外就高聲喊著。
等他們走到門口時,一黃衫少婦已笑盈盈走上前來,“李嬸,有什么事?”
李嬸把司昊問話的前前后后一交待,說了句還要去河邊洗衣便離去。
“和我進(jìn)來吧?!庇缐巯眿D右手撐著后腰,緩步向屋內(nèi)走去。
司昊看著她挺著快要臨盆的肚子,碎步跟上前去。
“你說,你認(rèn)識木家哥哥?”永壽媳婦拿起茶具,開始沏茶。
“是的,其實我是在找木家妹妹,木麥冬?!?p> 永壽媳婦拿起茶杯的手輕抖一下,略穩(wěn)穩(wěn)心神,“你找她們家做什么?那屋子已經(jīng)荒廢很久了?!闭f著,她把茶水遞給司昊。
“木家哥哥說,讓我去看看他妹妹,他怕她只有十歲,一個人在家會出事。”
司昊說著伸手接茶,還沒接到,茶杯啪嗒,砸碎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