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終于隱隱有了冬天陰冷的滋味。
連說話時都白氣升騰,猶如仙境。
無聊的宋思音趴在靠近走廊的窗邊,時不時便對著天空呼出一口白氣。
“咚咚咚?!?p> 窗外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人臉,在玻璃窗上的白霜之外,若隱若現(xiàn)地與宋思音四目相對。
“啊?!彼嗡家舯粐樀牟惠p,不受控制地大叫一聲。
這一聲也嚇慘了早讀中犯困的某些同學(xué)。
窗外的小胖子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拿校服袖子將窗戶擦出一個圓形。用口型說了一句對不起之后,示意宋思音打開窗戶。
宋思音深吸一口氣,顫顫巍巍地將窗戶推開。
“同學(xué),你們班有沒有一個叫喬嘉言的?!毙∨肿蛹t著臉問道。
此話一出,宋思音早已把他的心思猜了大半,也早已把喬嘉言的心思猜了大半。
“有……需要我?guī)湍憬兴龁??”宋思音十分貼心地問道。
小胖子立馬將頭搖成撥浪鼓,說道:“啊不,不用?!?p> 宋思音懵了,既沒有情書,也不讓叫人,到底幾個意思?于是試探性地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小胖子這才將一張被握地皺皺巴巴的粉色信封遞給宋思音,并說道:“麻煩你把這個給她。”
說完,便紅著臉跑開了。
宋思音尷尬地拿著信封,半張著嘴巴,那句“同學(xué)你誰啊,幾班的”還沒來得及問出口。
就這個膽子還敢來送情書?真是奇怪。
“真奇……”
剛一回頭,“怪”字還沒來得及出口,便對上了顧慕宇那一雙略帶幽怨又有些質(zhì)問的小眼神。一轉(zhuǎn)眼,喬嘉言一臉八卦地,正死死盯著她。
全班人的目光也是一瞬不瞬地往窗戶這邊瞟。
“怎,怎么都這樣看我?”宋思音問道。
一出口,竟然結(jié)巴了。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李舒凝回答道:“剛剛那位同學(xué)聲音很小,不知道的還以為給你遞的情書呢?!?p> “what?那我豈不是成了替罪羊?”宋思音悲催地想著。
此時,早讀在歡快的鈴聲中結(jié)束了。
遠(yuǎn)遠(yuǎn)的,宋思音看到顧慕宇氣沖沖地走過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信封,頗有“捉奸”的架勢,搞得宋思音有些隱隱心虛。
喬嘉言也十分好事兒地湊了過來。
宋思音剛想開口解釋,便聽到一旁的顧慕宇大吼道:“我靠,還是用血寫的呢。真是,真是夠可以啊你,宋思音……呃,不對……”
“怎么了?怎么不對了?血腥味兒可真濃??床怀鰜戆∫粢簦攘Υ蟮饺绱说夭?。”喬嘉言湊過去問道。
顧慕宇有些尷尬地將血書遞給喬嘉言,并對宋思音鞠了一躬,說道:“對不起老大,剛剛是我沒看清楚,請?jiān)徫??!?p> 喬嘉言一臉茫然地看了看他倆,又低頭看了看“血書”。
宋思音趕忙擺了擺手,道:“可別,你這樣搞得和黑老大的追悼會似的,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哈哈哈?!币慌缘膯碳窝苑鲋雷诱Φ弥辈黄鹧?。
“怎么了?”
喬嘉言笑到消音,捂著肚子將“血書”遞到她面前:“你自己看,哈哈哈?!?p> 宋思音趕忙拿過血書來,只見上面寫道:“尊敬的喬嘉言小姐,很抱歉讓你以這樣的方式認(rèn)識我。因?yàn)橄矚g你的人太多了,我覺得這樣的情書更能引起你的注意。你不喜歡我沒關(guān)系,我喜歡你就夠了?!?p> 宋思音看的有些懵,他到最后也沒說他是誰??!
喬嘉言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尊敬的,他主持聯(lián)歡會呢,還我喜歡你就夠了,他以為他是霸道總裁嗎?這也太搞笑了吧,哈哈哈。”
……
就這樣,這封無名的“血色情書”被宋思音等人嘲笑了一天。
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這件事幾乎在班里傳遍了,宋思音倚靠著暖氣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默默在心中估計(jì),明天就能傳到隔壁班去,再過幾天,就能再聽一個新的版本了。
“音音,今天我媽媽來接我我先走了哦。明天見。”喬嘉言說道。
“好,明天見?!彼嗡家粽f道。
今天的顧慕宇并沒有像以前一樣靠在門口等著她收拾東西,而是慢慢走了過來。
宋思音用余光瞄到了他,于是低著頭假裝收拾書包,默默盯著他的影子,在心中數(shù)著他走過來的步數(shù)。
“十五步,十個大步,五個小步,不多不少。”宋思音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教室里大部分同學(xué)早已離開,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分散在教室的不同角落。
顧慕宇走到她身邊,拉開椅子坐下。
“喂,今天早上的事,對不起了,這次真情實(shí)意嗎?”他說。
宋思音還在糾結(jié)著步數(shù)的問題,便隨口說道:“沒事,你現(xiàn)在怎么這么矯情了?”
顧慕宇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你收到情書會開心嗎?”
聞言,宋思音扭過頭去說道:“當(dāng)然開心了,誰收到情書不會開心啊,不過……就是沒收到過?!?p> 顧慕宇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喂,我收不到情書你為什么這么開心?我可以理解為你在幸災(zāi)樂禍嗎?”
顧慕宇趕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決沒有幸災(zāi)樂禍的意思?!?p> “那你笑什么?”
還不是因?yàn)?,你的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但這句話,顧慕宇是沒有勇氣說出口的。別看他平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一到宋思音這里,他還是很慫的。
因?yàn)橛行┰捳f出口之后,我還能在你身邊停留嗎,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來一些很搞笑的事情。”
“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炱饋碲s緊走了?!?p> 宋思音催促道。
二人背著書包迎著細(xì)碎的月光走在學(xué)校通往車區(qū)的小路上。
“好冷啊,連月亮都是冷冷的顏色?!彼嗡家糇陬櫮接畹能嚭笞细袊@道。
顧慕宇放慢速度,單手解下圍巾遞給宋思音,說道:“戴上圍巾吧,讓小爺?shù)挠鄿貋頊嘏??!?p> 宋思音十分嫌棄地裂了咧嘴,拒絕道:“咦,你還是自己戴著吧。”
顧慕宇一手舉著圍巾,一手握著車把,樣子有些滑稽地說道:“你不接我就一直舉著,要是重心不穩(wěn)摔倒了你可別怪我啊?!?p> 聞言,宋思音立馬接過圍巾,乖乖圍在了脖子上。
她不想在這么冷的時候和大地有任何的親密接觸。
“這才乖嘛?!鳖櫮接钚χf道。
聲音中充滿了寵溺的意味。
不知道是不是圍巾的緣故,宋思音突然覺得臉頰有些微微的燥熱。
宋思音將小半張臉埋在圍巾中,周圍全是顧慕宇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草莓味香氣。
冬天的味道,本就是這樣的嗎?
直到身邊呼嘯的風(fēng)聲漸漸變小,宋思音才回過神來。
“怎么了?”宋思音問道,并跟著顧慕宇跳下了車。
顧慕宇指了指路燈下的一個小箱子,說道:“你聽,這個箱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聲音?”
這條路比較僻靜,平時也很少有人會經(jīng)過,突然聽顧慕宇這么說,宋思音覺得脊背一陣發(fā)涼,雙腳像被定在了地上一般。
“你,你別嚇唬我?!彼嗡家羯斐鲇沂钟昧☆櫮接畹男渥?,顫抖地說道。
以前讀過的靈異故事,一瞬間全部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
顧慕宇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低頭看了一眼拉著自己袖子的宋思音,笑道:“你沒聽見有小貓叫么?”
“小貓叫?”宋思音勉強(qiáng)穩(wěn)住心神,側(cè)著耳朵仔細(xì)聽了聽,驚訝道:“真的哎,那個箱子里是小貓嗎?我們過去看看吧?!?p> 距離越近,小貓的叫聲便越清晰。宋思音伸手想打開紙箱卻被顧慕宇攔了下來。
“戴上手套吧?!鳖櫮接钫f著,摘下自己的手套遞給宋思音。
“謝謝啦。”
打開紙箱后,宋思音便驚了,因?yàn)檫@不像遺棄,而像是將小貓暫時寄放在這里。因?yàn)榧埾淅锩驿伭艘粚雍窈竦拿藁?,一邊的角落里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貓糧。
但即便如此,小貓還是蜷縮在紙箱中冷的發(fā)抖,連叫聲都是輕輕的。
宋思音小心翼翼地將小貓抱在懷里,說道:“它好小啊,它的主人怎么忍心丟掉它呢?!?p> 一旁的顧慕宇卻說道:“也許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如果真的想丟掉,大概不會包的這么仔細(xì)吧。”
宋思音搖了搖頭,說道:“不管有什么苦衷,放棄了就是放棄了?!?p> 誰說結(jié)果不重要?
小貓像是聽懂了一般,抬起頭來眨了眨它那水葡萄般的眼睛,對宋思音軟綿綿地叫了一聲。
“小可憐,你好可愛啊,渾身都是白色的,那我就叫你小雪吧?!?p> “好。”顧慕宇說道。
“小雪放心哦,我是不會丟掉你的?!?p> 橙黃色的燈光給冬天清冷的夜幕增添了一抹暖色,顧慕宇靜靜地站在路燈下,滿眼溫柔地看著遠(yuǎn)方正笑得燦爛的一人一貓。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突然被一股暖流包裹,猶如微雨之后打開封閉已久的窗戶,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讓人感到無比滿足無比放松。
宋思音雙手捧著小雪,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草莓味。
冬天的味道,確實(shí)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