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命中變數(shù)
夕陽的余暉灑下來,透過窗欞,淡淡桔,淡淡紫,淡淡灰。
屋里的香薰裊裊,銅鏡里的美人如畫,黛眉,胭脂唇,盤流云髻,王婉茹動作緩慢極用心神。
起身時,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她,精致。
她不禁思忖,自己早就成了醉玲瓏的笑柄。
下頜微抬,頭上的金步搖叮咚作響。玲瓏閣里只有花魁才可以佩戴。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煙花柳巷里最廉價的是情,最彌足珍貴的依然是情。
才子佳人,確實是好噱頭,探花花魁沒成眷侶,成了笑話。
“今個兒,我們內(nèi)房可算是長臉了。藝房的孫管事臉都綠了。阿讓啊,快收拾一下,到花魁房里伺候?!?p> 劉管事激動的站在東廂房的正堂,左手叉腰,右手揚起,右手的高度仿佛是他自己從未達到的高度。
聿讓光顧著看劉管事表演了,一時沒把話與自己對上號。
被胭脂碰了兩下才在一眾有如實質(zhì)的羨慕嫉妒恨的眼波中回神,“全仗劉管事教導(dǎo)有方?!?p> 聿讓高興不已,越往上走就越有話語權(quán),就越能改變現(xiàn)在的境況。
劉管事又拉著聿讓好一通教導(dǎo)主任,把自己知道的不管有無用處的事無巨細的交代完了才放人。
“見過花魁婉茹姑娘,小的聿讓新來的伺候的,您喊我阿讓就好?!甭飞享沧寔韥砘鼗匕堰@話說了十幾遍。
劉管事還是不放心,一路跟著送著。
花魁房里霹靂乓啷摔東西的動靜不絕于耳,孫管事更是不見蹤影。
“你自求多福,可別落了我們外院的名頭?!眲⒐苁伦詈蠖谕?,也閃人了。
問候招呼的話沒說出口,等屋子里的動靜消停了會兒,聿讓才敲門進去,不言不語的收拾。
等收拾好都已經(jīng)日落西山了,聿讓又去廚房拿了吃食,伺候著王婉茹梳洗。
“叫什么?”王婉茹那股子邪氣下去了,看著這黑丫頭還算順眼開口問道。
“見過花魁,小的聿讓新來的伺候的,您喊我阿讓就好。”聿讓聲音平緩,沒有什么卑微或者討好的感覺。
一主一仆還算安生。
徐沐匆匆趕來,一時竟忘了帶止咳的藥丸。
藥是王妃健在時特意請了太醫(yī)院的院首制的。
甫一進玲瓏閣就劇咳不已,帕子上也沾了不少污血,衣服上也有幾滴。
年輕那會徐沐別扭,嫌周生前鞠后躬的招呼自己。
后來就固定的日子白天來,本就沒什么人活動的時間,閣里的人就更不見蹤影。
今日可好了,進退維谷,沒轍了,徐沐索性坐在廊上,等著咳完這陣緩過氣來。
一個黑叢叢的小人影,頂著個日頭,來回穿梭。
打水,澆花,松土,除去雜草,慢慢的近了,徐沐咳的輕了。
見到一個臉白生干凈的人坐在這,還把聿讓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把農(nóng)具放置一旁。
“下人,阿讓,見過先生?!?p> 她行了一個對長者的躬身禮,等人應(yīng)了,才呼了一口氣,把臟的手往身后掩去。
聿讓平順的看人,咳嗽不止,染血的帕子,衣服的血漬,可能是癆癥之類的病癥。
閣里有兩三位姑娘也是此癥,聿讓在內(nèi)房做事時,藥可沒少煎。
這會,藥爐子上應(yīng)該已經(jīng)熬好了,溫著只等姑娘醒了就可以用。
“先生,可否將帕子交由小的清洗。”
聿讓冒昧的開口,那帕子質(zhì)地乍看一般,但在繡坊呆了兩日的聿讓還是從繡腳線上看出了,不是凡品。
況且,即使沾了污血此人也并未棄了,而是虛攏的攥著,可見是珍而重之的。
顏色淺的時間一長就洗不出來了。
徐沐盡量放緩神色將帕子交了出去。
那手并不好看,粗大肥厚,布滿各種小的疤痕。一看就是做慣重活的,再看穿戴俱是上好的。
是了徐沐的東西大多都是白芷蘭經(jīng)手的。
小家伙長了翅膀飛了出去,她先把帕子放入澆花的大號木桶里,然后就沒了影。
不一會左手上多了一個小的食盒,右手多了一個提籃。
聿讓捧了大半盞藥湯遞上去,“這是閣里給有癆癥的姑娘常備的,以防有什么意外都會多備一點。”
聿讓緊著嘴巴,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明亮,等到徐沐接過碗放到嘴邊,才松了一口氣。
草木灰加蜃洗了兩遍,聿讓又用了皂莢粉洗,帕子終于恢復(fù)如初。
接過空碗,聿讓又拿了了自己的粗布汗巾打濕了,灑上皂莢粉遞給徐沐擦身上的幾滴血漬。
看了眼日頭,午時了,一拍腦門,“呀”的一聲,聿讓手忙腳亂收拾東西,沒了影。
走出去一段距離聿讓才想起還沒有跟先生道別,才轉(zhuǎn)身一揖,左右手的東西跟著叮叮當(dāng)當(dāng),仿佛知道主人沒時間開口來湊熱鬧。
醉玲瓏夜太繁華,巳時,靜悄悄的。
當(dāng)了花魁小廝聿讓整個人都閑了下來。
閣里可以去的地方也多了。
去看望聿定的時候反而不多了,從知道,到心里接受對方能照顧好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頭。
王婉茹午時才醒,用點滋補的羹湯,就再睡,這個點是不用伺候的。
閣里的詩書本就少,還只許管事主子才允許看。
針線女紅也不許,再說也沒人有那個心思碰。
樂器就更不用提了,這個點出點動靜就是沒事找抽。
做什么,怎么做?習(xí)慣是個神奇的東西。
每天早早的,聿讓就起床了。夏日,閣里夜太繁華,就沒了專門照顧花草的人手。
聿讓一點點醉心花草。去除枯葉,雜草,澆水,慢慢地去除枯枝。
閣里花草繁茂,聿讓忙的不亦樂乎。
“舍得進我的門了!”這話要是平時江卿是斷然出不了口的。
閣里每月廿十閣主專用的院子都禁止出入,這天是徐沐要來的日子。
三月有余了,這個人都沒有來過一趟。王妃從病重到過世,他安心盡忠守孝倒成了佳話。
云卿自嘲,自己活成了風(fēng)流韻致,心機種種又如何?沒了這人一切都是枉然。
什么時候這人,入了心,成了魔。
今日也是,大半個時辰就進了玲瓏閣,偏偏這會兒才到自己面前。
塌上散了各式的華服錦衣,內(nèi)衣襯褲白晃晃的蓋在其上。
故意似得只著了半遮半透的紗衣,堪堪遮住下身重點部位,紗衣的下擺繁復(fù)旖旎。
云卿本就是以色侍人的個中翹楚,鐵了心的要讓人著迷,當(dāng)真不費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