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1）

　　八月份的天永遠(yuǎn)是熱的，就連蟬聲也變得有氣無力。

　　喝了一天的酒，到早上起來，李子畫的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倒是吉慶分外精神。

　　收拾一番，吃完早飯，二人退了房間，準(zhǔn)備繼續(xù)南下。

　　一人一匹好馬，出了城門，一路二人撒著歡奔著大道揚長而去。

　　行了百里，二人這才放慢了速度。周圍的人多了起來，莊稼地里高粱糜子長勢喜人，看來又是一個豐收年。

　　十年前的勝利已經(jīng)深入人心，現(xiàn)在的大魏人面對面對其他朝邦的外來者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李子畫對這些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不遠(yuǎn)處有一個小鎮(zhèn)，在街口二人隨便吃了點東西，給馬喂過草料，休息了半個時辰。

　　“少爺，一路走來，我發(fā)現(xiàn)許多胡人，多是向南下前往，不知道發(fā)什么事?！奔獞c吃著湯餅，抬頭看著過往的人群說道。

　　李子畫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事。在涼州城居住的時候雖說也有胡人，那也多為行商而已，可誰知這出了涼州城，才發(fā)現(xiàn)胡人已經(jīng)多到隨意出現(xiàn)的地步！

　　“我看這些胡人大多都是精壯的人，一路走來，我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少于三波，而且很多都是腰間別著器械，難道這關(guān)口不知道盤問嗎？我大魏律法規(guī)定，胡人番邦不可帶器甲入城，守關(guān)者都是做什么吃的！”

　　李子畫深知遼人的可怕，十年前如果不是遼人大量將領(lǐng)的身亡，恐怕到最后都不知道哪方會勝利！看來是懈怠了??！

　　李子畫想到這些，沒了吃飯的胃口，草草地扒拉了幾口，放下了手中的飯碗。

　　端起茶水，劣質(zhì)的茶水有些苦澀，其中還有一股子發(fā)霉的味道。

　　吉慶吃飯很快，兩大碗面幾口吃完，倒了一碗茶水喝了一口，眉頭一皺，張口吐了出來。

　　李子畫見他這樣糟蹋，一巴掌拍在了吉慶的頭頂，罵道，“你這憨貨，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敢如此糟蹋，你可是忘了以前的日子？”

　　吉慶不敢回話，連忙抱起茶碗一口氣喝光了水，抬起碗示意自己沒有浪費。

　　李子畫看到這。這才點點頭。吉慶也是從小入的王府，他倆小的時候正值魏遼兩國交戰(zhàn)之時，那時候連逢大旱，家家沒有余糧，大家都把僅有的一口吃的交給了軍陣。

　　吉慶也是那時候被父母賣進(jìn)王府的，在王府吃的第一頓飯連碗都舔了個干凈！

　　沒了說話的興致，二人稍作休息，正要踏馬離開?？墒堑昙覅s阻攔住了。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漢說道，“我看兩位都是遠(yuǎn)行客，小老兒看著天氣不是很好，怕是有大雨將至，不如等著雨水過了再有也是不遲?！?p>　　李子畫抬頭看看天空，發(fā)現(xiàn)晴空萬里，哪里有大雨將至。分明是這店家要二人停步，好在他家休息一晚，他好收著房錢。

　　吉慶站了起來，笑到，“這個老漢，也最是能胡說，這么好的天哪有什么大雨，飯錢已結(jié)，我們還要上路，快快讓開。”

　　那老頭搖搖頭，也沒有言語，收了銀兩就離開了。

　　很快出了小鎮(zhèn)，李子畫也對那老漢的話沒有在意。

　　從小生活在涼州城的李子畫對一切都感到好奇，就連頭頂飛過的鳥雀都覺得與自己平時看到的不一樣。

　　可八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是晴空萬里一下子就變得烏云密布。

　　吉慶看看天空，趕忙說道，“少爺，要變天了，我們快點走吧，不然這種天氣沒法騎行?！?p>　　李子畫也收起了玩鬧的性子，趕快騎馬飛奔起來。

　　可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他們已經(jīng)離剛剛路過的小鎮(zhèn)離開了幾十里路。再如果返回的話就不劃算了，再說了，要是回去了怕不是讓那老頭恥笑。

　　緊趕慢趕還是雨落了下來，滿身雨水的二人很是懊惱，早知道如此就在小鎮(zhèn)上休息一晚。

　　騎馬飛奔了大概五里的路程，吉慶突然指著遠(yuǎn)處，大聲說道，“少爺，前面好像有房子，我們過去看看吧”

　　李子畫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了聲好，二人飛奔了過去。

　　馬蹄卷起泥漿，在泥濘的道路上踏著，來到吉慶所指的地方。發(fā)現(xiàn)這里有一座土地廟，將馬匹栓到一旁，二人推門準(zhǔn)備走進(jìn)去。

　　或許是一年中經(jīng)常有人上香的原因，這廟院里但也干凈。

　　吉慶攔住了想要進(jìn)去的李子畫，搖搖頭，抽出了劍，推門走了進(jìn)去，發(fā)現(xiàn)沒人，這才招招手趕緊讓李子畫進(jìn)來。

　　二人抖抖雨水，李子畫脫掉已經(jīng)濕掉的衣服，吉慶準(zhǔn)備生火。

　　火盆剛剛架起來，就聽到院門外馬蹄噠噠聲由遠(yuǎn)而近的響了起來。

　　吉慶站了起來，一把拿起放在身邊的劍，示意李子畫不要出聲，輕聲走到門旁，側(cè)身向外望去。

　　三個中年人的聲音在外面嘟囔著，或許是看到了廟門口拴著的馬匹，其中一人推開了廟院的外門，高聲喊到，“里面可有人在？”

　　李子畫點點頭，示意吉慶回答，吉慶冷冷的聲音響起，“說！”

　　“里面的朋友，外面下了暴雨，不知里面廟院可是寬敞，我等三人進(jìn)來避避雨，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李子畫想想也是，這大雨還在下個不停，現(xiàn)在有人需要幫助，再者說這土地廟也不是自己的，對外喊到?！斑M(jìn)來吧?！?p>　　“嘩啦”一聲，掩著的門推開了，兩道身影擠了進(jìn)來，警惕的看看李子畫主仆二人，見到?jīng)]有危險這才讓開了門，露出了一個年輕人。

　　來人年紀(jì)不大，也就二十出頭，看到坐在火盆旁的李子畫。微微一笑，行了一禮，說道，“見過兩位兄弟，在下出門匆忙，不知這天下大雨，路過此處，方才看到一間廟宇，倒是打擾到二位了?！?p>　　這人說話很是文雅，李子畫也回禮道，“客氣了，山間廟宇一座也為我倆擋了這大雨，既然都是出門在外，不必客氣，好天氣不知何時放晴，趕快來烤烤火吧”

　　說著話。將身子挪了挪，將火盆往外推了推。

　　那青年人也不客氣，脫下了外面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的袍子，搭在了一旁。

　　人還沒有走到跟前，一股味道卻撲面而來，香氣中夾雜著一種很奇怪的味道。

　　李子畫輕輕問了問，原來是一股微弱的羊膻味。

　　年輕人從包裹里掏出一個不大的酒葫蘆，放在了地上，又取出一些吃食，烤在了火盆旁。這才找了一個蒲團(tuán)坐到了火堆旁。

　　只是那剩下的二人有些奇怪，一左一右離著青年人三步遠(yuǎn)。

　　吉慶看到這二人的舉動，也悄悄的走到了李子畫的身旁，握緊了手中的劍。

　　青年人對著火盆搓搓手，哈著氣說道，“不知兄臺高姓大名，今日既然雨水擋了去路，你我二人正好有個說話的伴也好?！?p>　　李子畫挑了挑火盆里的木頭，說道，“姓李名華。不知兄臺如果稱呼？”

　　男子打開了酒葫蘆，喝了一口，哈了一口酒氣，說道，“在下蘇文蓋，只是一直居住在那涼州城，在家受了氣，偷偷跑了出來?！闭f著話，揚了揚手中的酒葫蘆，問道，“李兄來一口？”

　　李子畫笑著搖搖頭，心中警惕了起來。這人說他是涼州城人士，可是自己在涼州城從未聽到有過蘇姓！

　　眼前這人身穿著錦緞，頭戴玉簪，身邊二人也都是身強體壯之人，若真的是涼州城人士，這等身份者自己也會知道的。

　　他為什么對自己說謊？李子畫懷疑自己已經(jīng)暴露了身份。說道，“在下不會飲酒，謝過蘇兄一番好意了?！?p>　　說著話，一只手輕輕的給吉慶打了一個暗語，見機行事。吉慶也是明白，微微一點頭。

　　蘇文蓋見李子畫不喝酒，有些失落，再喝了一大口后將葫蘆丟給了身后的兩個人。說道，“大雨漫天，本想找個人喝喝酒，可惜沒有，也罷，既然李兄不會飲酒，在下突兀了！”

　　李子畫點點頭，不再說話，一時間陷入了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慢慢暗了下來。放在一旁的衣服也干了，李子畫穿在了身上，這才感到暖和起來。

　　走到門口，推開門發(fā)現(xiàn)外面大雨還在下個不停，搖搖頭，關(guān)上了門，走到了火盆前，往里面添了幾根木頭，這才對著吉慶說道，“看來今天我們是走不了了，不知道這天何時放晴??！”

　　吉慶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從包里面拿出了一些吃的，翻出了兩個烤餅，用劍穿過放在了火盆上了起來。

　　蘇文蓋身后的二人聽到李子畫的話，其中一人走到了蘇文蓋身旁，在耳朵上輕語一番。

　　蘇文蓋皺了皺眉頭，嘆了一口氣，對著那人說道，“也罷，天意難違我們遲去一兩日也沒什么。你二人也來烤烤火吧，既然走不了那就留宿一宿?！?p>　　李子畫沒有聽出所以然來，拿起了吉慶遞過來的一個燒餅吃了起來。

　　這三人食物很豐富，牛肉干，烈酒，甚至這蘇文蓋從懷里掏出一小包茶葉來，用水煮開，三人分喝了起來。

　　李子畫沒有看明白，倒是吉慶壓的極低的聲音穿進(jìn)了李子畫的耳朵，“少爺，此人是遼人，夜間小心。”

　　李子畫一下子反應(yīng)了過來。也明白為何這人剛剛進(jìn)門就有一股子香味，又其中夾雜著羊膻味了。

　　看來今晚要多加防范才是。跟吉慶對了一下眼神，二人都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