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行為藝術(shù)家也是藝術(shù)家
從藍母帶著幾個人走進來的時候莫知就感覺他們是進來“砸場子”的。
果不其然，簡單的寒暄幾句之后。
藍母邀請莫知到外面去喝一杯慢慢聊，并且對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幾人說道：“把這幾個房間都清空一下。”
在一家書咖的里面藏著幾個靈堂，這確實不妥當。
而靈堂的主角是書咖的老板，這就更不妥當了。
莫知也能理解藍母要把這些“心血之作”拆除掉的各種考慮，但是，這里面可是包含著一個真正的藝術(shù)作品！
這可是未來藝術(shù)家藍貓的代表作！
想想吧，這面墻，可是能和《蒙娜麗莎的微笑》《最后的晚餐》一較高下的未來藝術(shù)。
值得被整墻放進博物館，供千百年后的后人瞻仰的名作！
怎么能在這里被拆掉？
于是莫知一挪動腳步，擋在了備用的備用靈堂之前。
“等一下，藍小姐。其他兩個房間要清空沒關(guān)系，但這個房間，我希望你能留下?！?p> 藍母微微顰眉，抬手看了一下手上的粉色手表。
時間還比較充裕，所以她不介意和莫知聊聊。
她招招手，讓藍貓走到她身邊，將藍貓攬進懷里，撫摸著她的柔發(fā)。
“莫老師，這幾個……藝術(shù)品，您看過了嗎？”
莫知點點頭：“看過了，主題且不論。但至少我看得出來藍貓是用心的在創(chuàng)造?！?p> 藍母稍稍有些遲疑，隨后淡笑起來：“看來您很欣賞藍貓的行動力和創(chuàng)造力，但是這些藝術(shù)作品存在的問題，想必您也能看得出來。”
她用手拉扯著藍貓的臉，藍貓就像一個玩偶一樣，一動不動，面色平淡。
莫知依舊擋在門前，看著幾個服務(wù)員擼起袖子走進另外兩個靈堂，他們走進去的時候藍貓神色總算有所動容。但并沒有付諸于行動。
莫知接著藍母的話說道：“確實藝術(shù)品的主題有些詭異讓人難以接受，所以我認為你們清理掉那兩個很合理。但是這一個，一定要保留下來。”
藍母面帶疑惑地問：“為什么？”
為什么？
直接說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未來肯定是不行的。
莫知只能隨口忽悠起藍母來：
“如果說在另外兩個藝術(shù)品里，我看到了藍貓的行動力和創(chuàng)造力。那在這個藝術(shù)品里，我看到的是她的天賦。藍小姐，你可能不懂藝術(shù)……”
藍母一伸手，打斷了莫知的話：
“莫老師，您可能不知道。我是專業(yè)的藝術(shù)展會策劃。”
莫知后面的話硬生生被藍母給噎了回去。
藝術(shù)展會策劃……
這次是耍大刀耍到關(guān)公門口了。
莫知感覺有些尷尬，有些羞恥。
有個機靈的小伙子看到兩人在這走廊里就談?wù)撈饋?，搬了兩把藤椅放到兩人旁邊。兩人紛紛道謝。藍母坐在椅子上，把藍貓拉進了懷中。
“我見過的藝術(shù)品十分之多，所以也能知道，哪些是藝術(shù)，為什么是藝術(shù)?！?p> 說這話的時候，藍母輕輕拍打著藍貓的手背，即像是訴說，又像是教導(dǎo)。
“藝術(shù)品不能單獨看，任何一件藝術(shù)品，要結(jié)合它的背景才能知道為什么它會是藝術(shù)。莫老師您是教語文的吧?！?p> 莫知驚訝地問：“您怎么看出來的?！?p> “我在識人方面有獨特的心得?！?p> “哦?！?p> 這話有些偏離原題了，所以藍母很快把話題說了回去：“藝術(shù)品和語文課文一樣，要看背景，要看作者寫下文字的時候面臨了什么，想要表達的是什么?！?p> 莫知感覺情況有點不對。
原本自己打算給藍母講藝術(shù)的。
但是現(xiàn)在……好像被她講了藝術(shù)。
“就拿《白底上的黑色方塊》來舉例吧。這幅作品是1915年展出，當時的俄國內(nèi)困外乏，經(jīng)濟崩潰、戰(zhàn)爭持續(xù)、民不聊生，就如同評語說的那樣‘一切鐘愛的都失去了’。
人們急切地需要改變。而馬列維奇的至上主義，則成為了一種新的改變，它讓人們專注于真正的情感，而非表象。
在這幅畫展出后的兩年，俄國人推翻了羅曼諾夫王朝，同年，布爾什維克執(zhí)政。一個紅色的時代開啟?！?p> 藍母輕輕地揪扯著藍貓的耳朵。
“所以說，真正的藝術(shù)有其內(nèi)涵，并不是空泛的。懂嗎？寶貝。”
藍貓點點頭，但是癟著嘴。
雖然不抗爭，但能看得出來她有些不情愿。
藍母在藝術(shù)上的見解讓莫知感覺耳目一新，甚至心生欽佩。
確實，得是這樣的母親，才能教育出未來的大藝術(shù)家……
不過就算是這樣……
也不能拆！
莫知決定犟到底：“藍小姐，你怎么能知道這作品就沒有它的內(nèi)涵呢？也許……”
藍母直接問道：“有嗎，寶貝？”
“拆遷隊”已經(jīng)把故障藝術(shù)靈堂破壞殆盡了，現(xiàn)在正一個一個往外搬著道具。藍貓看到這一幕，眼神委屈不已。
揪著媽媽的衣服，藍貓“唔——”了一會兒，才說道：
“那個，那個，為了紀念……紀念爸爸媽媽結(jié)婚十五周年?！?p> 莫知：“……”
藍母：“……”
紀念父母結(jié)婚十五周年。
整幾個爸爸的靈堂出來……
這想法邏輯確實很藝術(shù)，但是不夠內(nèi)涵。
藍貓也覺得不妥，于是又換了個理由：
“那個……需要……需要改變。我上高中了，需要改變。革命……”
莫知：“……”
藍母：“……”
你想上哪兒革命去呀？
革誰的命?。?p> 莫知強忍住了給校長打電話的沖動。
“獻給新同學(xué)的禮物！”
莫知：“……”
藍母：“……”
升入高中了，給新同學(xué)們送一個爸爸的靈堂。
這孩子真是個天生的藝術(shù)家……
畢竟……
行為藝術(shù)家也是藝術(shù)家。
莫知一拍大腿，最后開口道：“藍小姐，我就直說了。這《白墻上的黑色遺像》我覺得很好，我認為這一定能成為傳世之作！成為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
“莫老師，您覺得……”
莫知從藤椅上站起來，把藤椅放到一邊。問道：
“您到現(xiàn)在接觸過的，最值錢的藝術(shù)品是什么？”
藍母連想都不需要想，輕輕拍打著藍貓的腿，說道：
“2018年，蘇富比拍賣行。班克西的《女孩與氣球》，104萬英鎊。這位大師也十分擅長在墻面做藝術(shù)?！?p> 班克西是一位英國藝術(shù)家，擅長街頭涂鴉?！杜⑴c氣球》這幅畫在拍賣出去的時候，直接被暗藏的碎紙機切碎。（且不論這事兒到底是炒作還是真實）由此可見，藍貓和班克西很像，都擅長搞些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藝術(shù)。
莫知打開備用的備用靈堂大門，打開燈。
指著墻上的那副黑白遺像，言之確鑿，另藍母側(cè)目：
“內(nèi)涵這種東西，需要時間來沉淀！十年，甚至都要不了十年，這面墻的價值會比《女孩與氣球》要高！”
藍母放下了藍貓，站起來先一步走進了房間。
莫知緊隨其后。
“莫老師，我并不是懷疑您的常識。104萬英鎊相當于一千萬元?！?p> 莫知聽了，雙手一拍。
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笑得如此耐人尋味。
“好！我可以和你簽下協(xié)議。十年之后，我花一千萬買下這面藝術(shù)作品！”
莫知這話中氣十足，認真不已。
以至于藍母此時都被他驚到繃不住表情，眼神閃爍不已。
她仔細的看著莫知的臉色，緊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從中看出一點心虛與動搖。
然而莫知嘴角勾起微笑，眼中的光芒沒有一點蕩漾。
這微笑好像有一種震撼人心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您很自信？”
“我超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