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世

　　宴廳內(nèi)，眾賓客尚在推杯換盞欣賞歌舞之際，蘇歇梧的副手蘇燦行色匆匆的穿過大廳，他來到蘇老爺身側(cè)俯下身去，不知耳語了些什么，只見蘇老爺面色微沉，隨即起身同蘇燦快步離去。

　　“不知鹽運(yùn)使曾大人光臨，有失遠(yuǎn)迎，望大人見諒?！碧K歇梧此時面上已然是一副恭敬有禮的模樣。

　　蘇歇梧上次見曾樹恒是在其府上，同樣是以私服相見，此時他這一身由金絲繡制常青藤花紋式樣的玄色衣袍，做工精致考究，就連衣領(lǐng)衣袖上的紐扣，都是由品質(zhì)極佳的玉髓雕刻而制。

　　他雖手上拿一把看似普通的折扇，但只要看一眼他腰間玉佩上花紋式樣，便可知曉他的皇廷身份。

　　“歇梧兄，好歹你我相識數(shù)載，按照禮數(shù)你的女兒也該喚我一聲世伯，今逢佳節(jié)又是歇梧兄的家宴，樹恒不請自來，若有唐突，還望，歇梧兄，見諒！”

　　曾樹恒看似毫無施展官威之氣，可言外之意，卻是在表露本官若是想來又何需告知。

　　蘇歇梧再次行拱手禮，并示以禮貌的微笑道:“大人真真是折煞蘇某了！大人忙于公務(wù)，于公于私，蘇某小小家宴怎敢叨擾曾大人?！?p>　　曾樹恒呵呵一笑道:“蘇兄謙虛了！方才本官路過那宴會廳時，眼見一堂賓客座無虛席，便是折服于蘇兄平日人望已，蘇兄莫緊張，今日不是行公事，僅是為賀宴，來，將禮物獻(xiàn)上！”

　　曾樹恒示意身旁隨從將禮物呈上來，蘇歇梧自知不能駁了他的顏面，便命蘇燦收下禮盒，隨即向曾樹恒道謝:“多謝曾大人禮贈！”

　　“蘇兄，此禮可是本官精挑細(xì)選而來，此刻呈于面前，不妨現(xiàn)在打開來看看?！?p>　　蘇歇梧聞言便讓蘇燦將禮盒呈上，只是正欲動手之際，曾樹恒卻話鋒一轉(zhuǎn)再次開口：“何不迎上宴廳再將本官所贈之禮打開，與一眾賓客共賞之？蘇兄以為何？”

　　蘇歇梧不知曾樹恒寓意何為，但也深知不能回絕，便微笑開口：“如此甚好，大人請入宴廳。”

　　曾樹恒折扇一展，搖扇之際便已抬步向宴廳走去。

　　眾賓客見鹽運(yùn)使曾大人大駕，紛紛起身行禮問安。

　　“大家無須多禮，本官與諸位無異，皆是獻(xiàn)禮參宴而已?！?p>　　眾賓客聞言曾大人還給蘇老爺獻(xiàn)禮了，皆為好奇，于是扇呼聲不斷，由此曾樹恒方達(dá)成意圖，示意蘇歇梧打開禮盒。

　　蘇歇梧只好命蘇燦將禮盒呈上來，于眾人前打開。

　　禮物呈現(xiàn)于眾人眼前時，眾人皆是面面相覷不知該做何表情。

　　曾大人送的禮品竟然是一把匕首，盡管這匕首的外殼，是由上等翠玉雕琢而成，可謂是精美絕倫，但今日為祭祀水神且放生吉日。

　　按照自古禮俗，這一天當(dāng)避開一切殺生舉動，更忌諱血腥污穢之物，可冷兵刀刃為肅殺之器皆是染血之物。

　　如故，這匕首盡管有華美的包裝，卻也是萬分不合時宜的。

　　曾樹恒依舊是面上帶笑，一手拂扇，一手握著茶杯。

　　礙于官威，賓客們皆是默默不語靜觀其變，眾人似乎都在等著看蘇老爺將作何反應(yīng)，宴廳內(nèi)一時間空氣都好似凝滯了一般。

　　這曾大人明擺著是要當(dāng)眾給家主及整個蘇家難看，蘇燦垂在兩側(cè)的手不禁握成了拳，但蘇歇梧卻示意他退下。

　　曾樹恒如此做法可見是有意發(fā)難，蘇歇梧亦知道是為上次他婉拒曾樹恒所邀之事，故，若此刻做出無理之舉，或出言不遜，便是正中下懷。

　　蘇歇梧眉頭一展，拿起那把匕首，好似仔細(xì)端詳一番。

　　“這匕首做工好生精細(xì)，一看便知不是出自尋常工匠之手，雖說有古禮道，今日應(yīng)避之此類物件，可換言之，上等好玉素有驅(qū)邪祟避禍?zhǔn)轮ⅲ绱撕枚Y，曾大人，有心了。”

　　“世伯獲如此好禮，讓小侄好生羨慕，過幾日便是小侄生辰，世伯可忍痛割愛讓出此禮轉(zhuǎn)贈于小侄，為生辰禮？”

　　眾賓客聞言紛紛回身望去，來人竟是大將軍龐樾和其父親龐瀟，還有跟在一旁的蘇碾塵。

　　眾賓客見之再次行禮問安，其中包括忙從上座下來的曾樹恒。

　　眾人齊聲呼：“赤風(fēng)將軍萬安”

　　方才獻(xiàn)舞后碾塵獨(dú)自溜出來透氣，恰巧遇上龐樾，二人久別重逢在涼亭敘舊不過片刻，便見駱靈來尋，且說了宴廳之事，龐樾當(dāng)即皺起了眉，于是同碾塵駱靈匆匆回了宴廳，正巧碰上龐老爺。

　　一番禮節(jié)之后，龐瀟爽朗一笑，著實(shí)不客氣的直接從蘇歇梧手里拿過那柄匕首，還假模假式的掂了掂重量：“哎呦，這小飛鏢份量可不輕??！”

　　小飛鏢？眾人先是錯愕，隨后憋笑。這龐老爺子，當(dāng)真是不認(rèn)得嗎？

　　蘇歇梧忍俊不禁：“賢弟莫開玩笑，這是上等的玉柄匕首。”

　　龐瀟故作恍然大悟之態(tài)：“嗯，甚好，甚好啊！老哥哥，你可是看著我家樾兒長大的，一個小飛鏢，哦，不，小匕首，可莫要小氣啊！”

　　聞言，眾賓客中終是有憋不住笑出聲的。

　　龐樾一旁不做聲也在憋笑，他喜得樂見他爹仗著有他在，便肆意妄為的裝裝傻貶損貶損那些看不過眼的人。

　　“吾兒長年馳騁沙場，素來所持兵器均為皇庭兵造營鍛造的上等品，更不論份量之重，眼下能將這小小玉柄匕首看入眼，老哥哥，可否讓于你侄兒？”龐瀟最后一句雖是在問蘇歇梧，但眼神卻看向了曾樹恒。

　　曾樹恒見狀似是幫腔訕訕道：“這匕首既已送于歇梧兄，便是可自行做主的?！?p>　　“那這匕首便歸樾兒了?！碧K歇梧眉眼含笑，又看了龐瀟一眼，他這賢弟啊！便是個老頑童一般的。

　　“那龐樾便謝過世伯，謝過曾大人了！”

　　“將軍，莫謝，莫謝！”曾樹恒的汗都下來了。

　　龐樾將玉柄匕首拿在手里匆匆一眼并未細(xì)看，隨后叫來他的副將單堯，將匕首扔給了他。

　　“你且收好，改日圍場狩獵時，分割野味定然用的上?！?p>　　“得嘞！”單堯穩(wěn)穩(wěn)接住，目光在匕首上稍作停留，隨即心領(lǐng)神會地退到一旁，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曾樹恒今日這一遭可謂是顏面盡失，未等宴會結(jié)束就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