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謎團
“長風(fēng)去村長家代本地主隨禮錢，回來路上看到陳三斤鬼鬼祟祟，暗中跟隨到你家，在你家后院果樹下，見到一處松散的新土，從內(nèi)，挖到了田氏的人頭?！碧齐[說著，兀自進屋，擦著凌羅的肩膀路過，那樣子好似秉公嚴明的旁觀者，不似這場事件的參與人。
唐隱略過凌羅，空氣中摻著松柏的清新，衣角摩擦間，凌羅竟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仿佛與地獄惡鬼不期而遇。
唐隱進屋查驗了一圈，挑燈站立炕前，立定，伸出二指掀開被子一角，再次照亮了王二有毫無血色的臉后，一皺眉，轉(zhuǎn)身奔出院外，扶著墻，嗚哇一聲吐了起來。
長風(fēng)連忙奔進屋內(nèi)檢驗一番，隨后出門對著眾人道“主子見不慣血腥，卻因這事關(guān)乎村民安危，所以定要叫我來查查，還命其他家仆去請捕快了?！苯忉屚?，又忙出門，伸手拍著唐隱的后背。
唐隱吐得昏天暗地，瘦弱的身板一聳一聳，看樣子如弱不禁風(fēng)的書生沒甚兩樣，連只雞都不敢殺的柔軟樣。
偏生是這般作態(tài)，倒是叫凌羅警覺了幾分，她一雙有神的眸子，穿過夜色直盯唐隱，像是想從他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綻，卻，絲毫看不出。
楚斷曾警醒過凌羅，唐隱非同一般之人，這樣的人出現(xiàn)在清水村一個窮鄉(xiāng)僻壤，本就是突兀的，格格不入的。
她本是想要叫田氏與王二有互相毆打，長長教訓(xùn)，再借著假金子的事栽贓給王二四與陳三斤二人，可如今田氏與王二有死了，還是在自己準備栽贓給陳三斤與王二四的檔口上，死的如此利落，叫人匪夷所思中卻頓悟出了些許線索。
冥冥中，凌羅感覺，這人是唐隱殺的。
為什么？為了自己。許是唐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計劃，可計劃中某一環(huán)出了什么紕漏，為叫計劃順利進行下去，不得不痛下殺手。
再還有容易被人忽略的一點，田氏與王二有曾親口交代，他們替柳如云辦事，目的就是給自己與唐隱潑臟水，這其中是否觸碰了唐隱的逆鱗，揭露了唐隱的什么秘密，才叫其下了殺手，就無從考證了。
只是一點，唐隱來的太巧，這一點不得不叫凌羅懷疑，加之凌羅早就懷疑他不是普通人，便加深了猜想。
綜上，凌羅覺得唐隱與自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或者來源自己的什么身份，而唐隱就是那個守護她身份的人，為了守護什么秘密，殺人滅口，在所不惜。
只是她能說出來嗎？顯然不能，她與唐隱算不上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至少目前這樁事件來看，二人有著不同深淺的秘密，自然就是歸為一列同盟軍，揭穿唐隱沒有任何好處而言。
索性凌羅將猜測暫且壓在心中，看看唐隱如何說。
唐隱吐夠了，接過長風(fēng)的一碗清水，漱了漱口，之后臉色蒼白的走來，不敢再朝著尸體多看一眼，又扯動嘴角，尷尬的笑笑“沒見過此等場面，著實嚇壞了?！?p> 而后并不去看凌羅的表情，伸手指著陳三斤與王二四道“敢問你二人與田氏有何過節(jié)，竟這般……兇殘？”說著，還朝著胸口拍拍，安撫下自己受驚的情緒。
長風(fēng)則在一旁附和“爺，您平日來殺雞都不敢看，哪里能見過這血腥的事，都怪小的，非要將這事告知您，您擔(dān)心村長家中有喜走不開，非要來查，何苦呢？咱是地主，又不是佛祖，管過來這天下事嗎？”
長風(fēng)裝作心疼的哀嘆。
凌羅無言，就靜靜的看著唐隱，接下來要說什么。
卻見唐隱正義凜然的一聲嘆息，望向天空，道“非也，天下大事，匹夫有責(zé)，況這事出在清水村，村民出事叫本地主寢食難安，自然要插手?！毖粤T，攏了攏身上的小襖，柔不禁風(fēng)的打了一連串的噴嚏。
卻見長風(fēng)嘟囔“爺，您還不是為了衙門那幾個賞錢，緝拿殺人犯，有功者，賞賜十兩銀子。”
前者，心系國家大事，唐隱確實挨不上邊，后者，為了十兩銀子，他還真敢來兇殺現(xiàn)場跑一趟，所以長風(fēng)的話，就帶來了幾分可信度，將唐隱的嫌疑又往外推了推。
任憑清水村誰都知道，堂堂大地主，卻因為一顆雞蛋被偷而一病不起，臥床靜養(yǎng)，聲稱不運動可以節(jié)省體力，節(jié)省體力就能不吃飯，幾頓不吃，就能將丟的雞蛋給省回來了。
所以唐隱出現(xiàn)在此，是因為長風(fēng)發(fā)現(xiàn)端倪緊跟陳三斤回家，見到田氏的人頭被埋在陳三斤家院子，這些說辭，都是有跡可循的，也算合理。
卻見陳三斤已經(jīng)嚇傻，被唐隱的話一指出，霎時雙腿不聽使喚，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抱緊唐隱的大腿呼喊“唐地主，你可得給我做主啊，這不是我殺的人，我咋可能敢殺人呢！我不敢?。 ?p> 唐隱向后退了幾步，咳嗽了兩聲。長風(fēng)馬上上前一步，伸手就攔在了唐隱跟前，道“你別碰我家爺，誰知道你哪個袖管里有刀子？”
這話，更將陳三斤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陳三斤是什么人，她能一張臭嘴巴巴說死人，也能哭天嚎地的膈應(yīng)死人，就是沒有能耐去殺掉一個人，不對是兩個人，更沒有能耐，短時間內(nèi)齊齊斬斷人頭。
“可是人頭就埋在你家院子，你有什么要說？”唐隱表情晦澀，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瞳仁低垂，高高在上的審視著陳三斤。
這檔口，卻聽門外長風(fēng)一喊“捕快大人來了?！?p> 而后，就見一個身材頗高的男人幾步奔到了大門口，男人穿著捕快的衣裳，腰間別著一把長刀，打破了在清水村百年不見血腥的平靜。
“怎么回事。”捕快掃視了屋內(nèi)一眼，快速進屋查看了兩名死者，而后站在外屋，大喊“仵作！”
這時候，當院才出現(xiàn)一人影，微胖的身子背著木箱子，冒著虛汗，快步奔進屋中。
仵作探驗了死者的尸體，后對著捕快道“死者不是切頭而死，而是用簪子類的尖銳戳破咽喉，為掩蓋傷口，再切下頭顱?！?p> 捕快的的眼睛在每個人身上掃過，看到凌羅的時候，好似被凌羅的面容驚艷到，微微一怔，覺得村女，不該有這么漂亮。
“還有呢？”捕快問。
“還有，死者身上竟有藥粉沫沫，查看之下，應(yīng)該是——媚藥?！?p> 媚藥？一石激起千層浪，叫屋內(nèi)眾人都炸開了鍋。
殺死王二有夫婦為何要用媚藥？這是為何？
二賴子一震，他因強暴了王二有而心虛，總怕自己這事一暴露，再跟媚藥扯上關(guān)系，自己就脫不開干系了。
仵作話畢，叫捕快朝著眾人打量去，屋內(nèi)的人，用簪子與媚藥殺人，與女人脫不開干系。
那么有嫌疑的就是陳三斤與凌羅了。
但唯獨叫捕快有些不放心的事，是唐隱，畢竟他一個不似農(nóng)民的人出現(xiàn)在這里，就已經(jīng)很有嫌疑了。
問題在于，如是唐隱一個地主想要殺掉村民，也不該在他人家眾多耳目的時候殺掉，該是尋個無人的角落，悄悄解決。
事情有些棘手。
捕快一皺眉“誰是家主？”
“我是?！绷枇_上前一步。
“怎么回事？說詳盡?！?p> 凌羅將事情的原委又統(tǒng)統(tǒng)說了一遍，包括自己丟了金子，與王二有夫妻被暴打的事仍舊原封不動的栽贓給了王二四與陳三斤。
田氏與王二有已經(jīng)在這檔口死掉，她如是換了供詞，馬上自己就要敗露。
“所以你確定是陳三斤與王二四殺了田氏與王二有？”捕快問。
“不確定，我只確定王二四與陳三斤偷了我的金子而已。”凌羅咬死這一點，至于死因，她不知，也不貿(mào)然栽贓。
捕快瞅向臉色煞白的陳三斤“那你有什么要說?！?p> “大人，大人，真的不是我殺的人，也不是我偷的金子，我只是與王二四偷了馮蘭的種子，其余什么事都沒做??！而且，王二五身上有簪子！”
凌羅一震，手上的假喚仙簪被握緊。
“可這人頭到底是在你家發(fā)現(xiàn)的，且你最有作案嫌疑?！辈犊斓馈皫ё?，將尸體一并帶走?，F(xiàn)場再好好搜搜，看有沒有什么證據(jù)。”言罷，看向了長風(fēng)。
“是你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
“是?！遍L風(fēng)答。
“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我家老爺叫我去給村長隨禮，回來的路上見陳三斤與王二四鬼鬼祟祟，因為二人有在我家偷雞蛋的前科，我就跟去看看了，結(jié)果見二人正掩埋東西，待二人離去后，我便要挖出埋得東西確認是否是我家的東西，卻不料竟是一顆人頭?！遍L風(fēng)舒了口氣，顯然也嚇得不輕。
“所以你就報了案?！?p> “按說這種仇殺恩怨我們一并不管的，可老爺說報案并幫助破案者，能得到十兩銀子，老爺就說何都要報案，就為了……”長風(fēng)沒說下去。
捕快一皺眉，問“誰是你家主子？”
唐隱一抬眼“正是在下?！?p> 捕快朝著唐隱的身上打量去，原本他一進來就看到了唐隱的氣度不凡，還以為是個教書先生或者大夫，卻不料是個地主。
“你是什么時候來的清水村？”
“回大人，四年前?！?p> “以前是干什么的？”
“紈绔子弟，無所事事，架籠遛鳥，賭博讀書。”唐隱答。
“你這無所事事，實則是什么都涉獵啊?！?p> “謬贊?！?p> 捕快眉毛一抽，哪就贊他了？
“為何來此？”
“家父賭博，在下賭博，一家子賭博，輸了錢，家父被人追債，誤被砍死，只剩在下一人，收拾細軟，逃荒到此，做了個地主，倒也悠閑?！?p> 這些身份，都有上頭的人為唐隱作假，實則捕快就是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倒是凌羅將這些聽進心里，尋思唐隱果不一般，這些身份怕是早就暗中安排好的了。
“家中還有什么人？”捕快問。
“沒了。”唐隱一頓，突然又張嘴道“還有一個名義上的未婚妻?！?p> 凌羅心下覺得奇怪，怎么唐隱突然提柳如云，以前但凡誰提起柳如云，他都十分冷淡，可今日竟主動提起，為何？
“未婚妻？是誰？”
“只是名義上的未婚妻，在下并不心悅她，但她天天纏著在下，煩不勝煩。”唐隱道“哦，正是純縣柳員外家大小姐——柳如云。”
捕快砸吧砸吧嘴，沒從這些中得到線索。隨后又問“一個膏粱子弟，竟在乎區(qū)區(qū)十兩銀子去報案？”
“只因富貴過，也潦倒過，深知一分一厘都是來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每一次的賺錢機會?！?p> 捕快臉一黑，合著這地主，是將兇殺報案當做賺錢外快了？
唐隱坦言自己身份，也是好事，原本捕快就對他有嫌疑，知他說話作態(tài)像是大城市人，見他承認身份，便不再追究他為何來此，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