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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安策

救人

致安策 囂張的皮靴 3149 2020-03-03 20:04:55

  英無聲醒過來的時候,他猜測自己又是昏睡了整整一夜。胸腹中的疼痛已大減,只是覺得心口燒得厲害,身上也燥燥的,像被火焰子燎著,且又很癢。

  英無聲抬眼四看,面前混混沌沌的,如被濃重的大霧遮裹著,完全看不清有一個物件的存在。

  英無聲知道這是乾元旗的緣故,他想到那些有玄通功法的人應該都走光了,沒有怪異物事激引,在乾元旗下,是看不見外邊任何凡俗的東西的。

  英無聲還想著那個不知怎么遁逃而走,只留下了一幅鎧甲的盟主密使。不知他去了哪里,他會不會清楚叔父的一些消息。比如說那柄蟠紋長劍。

  英無聲想著事,往懷中去拿夜曦留下的藥時,卻又再次懷疑了夜曦的話。夜曦說那藥暫能抑制他的毒發(fā),他昨天昏死過去。不知是夜曦說的是假,還是自己的傷已加重了的原故。

  手觸入衣丟里,摸到的是幾塊尖利的碎片。除了那本鹿耳譜還在,哪里還有藥瓶的影子。一霎猜到可能是在遇到通冥二圣的山谷中,被那二圣弄得摔過一跤,將藥瓶跌碎了。

  英無聲渾身找時,再沒有查到有一粒藥丸。他想自己吃了藥,也還是禁不得毒發(fā),遂也對失藥之事頗也不以為意。只是,他四肢的異癢卻有些難禁,他解了袖口褲腳看時,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還是被看到的驚著了。

  他不免有些擔心起來,只見自己的皮肉之上,竟然出現了拇指大小的,青一塊,紅一塊的斑點,像是受了陰潮一般的霉,要長出灰色的毛來,要潰爛出膿,按壓是很疼,且極是難看。

  英無聲頃刻里有了死亡逼近的恐懼,他想到,要是找不到解藥,他會不會就要全身糜爛,受盡痛苦而死!

  英無聲恨極了那個給自己種下暗毒的人,他越看那毒斑越覺得害怕,越害怕越覺得癢的厲害,便止不住的摳,后來覺得周身也灼熱起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慌亂。一慌亂,就六神無主了,更沒有辦法應對。他遂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就將那乾元旗解了。

  他失去庇佑,散了玄通,被一下跌在雪窩里,看時,天地間的那場大雪,竟然還在紛紛揚揚的落著,地面上已積得有近遲余的深淺了。

  山風吹得浩浩蕩蕩,撲掀著眼光所能望見的一切峰崖絕谷,很多塵壤樹葉上面,皆被皚皚之白覆蓋著了,都失去了草木枯零的青色。天上地下,八荒六合,所見處唯有茫茫莽莽的一片。

  英無聲被寒風刮著,徒覺到了刺骨般的凜冷,但身上的奇癢,也漸回落了不少。他遂咬著牙,將全身的衣衫夾襖都脫了,便頂著風,先捧了幾把雪搓在肌膚上,待寒氣傳便每根毛發(fā),他就一個猛子,一下扎到雪堆里了。

  他抵著徹骨冰寒將自己全身搓洗了一遍,直到皮肉泛了紅,冰寒浸體,果然痛癢又止息了許多。

  英無聲重又穿戴收拾妥了,就著雪吃了些東西,要起身離去,趟開路走到山崖邊上時,卻懊惱得連聲長嘆了。

  原來那一夜的大雪已蓋滿荒林,落雪又厚,山勢又陡,卻如何下得去。他來時被夜曦帶著,雖看到峰高崖危,但也全沒考慮到,他若獨自歸去時,將要面臨怎樣的不易。

  萬一失足,在這般近乎懸垂般的山崖險地上,再無一物遮擋,掉落谷底,必是有死無生的。

  如果披上乾元旗,雖能不受風雪影響,但卻看不到腳下的路面。也更是難行。

  英無聲便回了頭,向各處察看,尋找可以歸去的緩平地段,他臨在山口之上,探頭望去,盡眼都是反著晶光的大雪,各處皆是山勢起落仿如立板,那有能輕易通下去的道路。

  下不得山,找不得解藥,難道自己真要困死在這絕峰頂上么。

  英無聲瞧著灰蒙蒙的遠空,和蜿蜒而去的脈岳。不知道那天色將在什么時候放晴,他想到,便是日出云霽,雪不消融,自己怕也沒法子下到山底去。

  英無聲摸了摸癟下去的干糧袋,看見高空里逝于天穹盡頭的一點黑鴉之色,心中感到了沉重的絕望與愁寥。

  他就有點埋怨起叔父來,想如果叔父早給自己教了他的那些飛騰玄術,自己最不濟,也不至于被封在此地。

  不知道叔父怎樣了,他到底為什么沒有來,那個拿著和叔父一般長劍的盟主密使,他們究竟有沒有關系呢。

  英無聲抱著雙臂,縮著脖子不死心的繞著各處的山崖尋路,一時又想起夜曦,猜她可能去了哪里。英無聲想,要是夜曦在,自己也不會孤獨的縮在這里的,雖然夜曦很多時候全不講道理。

  這般想,忽然又不由得記起林白來,一下就心疼得不能抑制,雖然他這些日子極力讓自己不去記憶林白了,但他的內心里,對于林白,便如身上的一塊肉,掉落了,沒有了,就是一個傷疤,除了初時的大痛,也有愈合后的觸景傷懷和物是人非的無名追悔,并與無能為力的飲恨。

  林白還那么小,那么乖巧,,,英無聲感覺自己的眼花了。

  他想著心事,以手去撫摸胸口那讓他近乎窒息般的痛,就摸到了那本鹿耳譜。他猛得回過思慮,如果自己練了鹿耳譜上的玄功,說不得自己便能下得山去了,不知這鹿耳譜能不能速成。練了,能不能抑制體內的毒發(fā)呢。

  反正枯寂無事,好歹也得試一試。

  英無聲沒再想關于林以梁及別的事情,他已決定找個背雪避風的山崖暫住下來,試著練那鹿耳譜,也等雪晴。

  他出門時身上帶有火種,積雪下也能找到可燃的干柴,這黃月山深廣險絕,應該多有野獸,他有夜曦給的那柄短劍,扎些網,應該可以獵到食物的。

  說干就干,英無聲冒著飛雪往背風的地面走,要行過昨天黑血七淵的那些人殺斗過的地方,忽然就看見,被雪半埋著,躺了兩個黑乎乎的身體。瞧那衣衫,正是通冥二圣的裝扮。

  難道強悍如通冥二圣兩人,也會被人殺了,不然他們怎么這樣直挺挺的躺在雪地里。英無聲想,那盟主密使已逃去了,又會是誰將通冥二圣殺死的。

  英無聲向四下里望時,他們二人的黑色彎刀都還在,也半埋在雪里,但那個風何卻是看不見。那個被盟主密使遺下的長劍銀甲也看不見影跡。所有死于殺斗中的人的尸體,也沒了。

  英無聲要轉身離開,猛得想到被通冥二圣收進刀里的,夜曦的那幾位姐妹來。不知她們還活著沒有,如果將刀撿回去,交給夜曦,不知能不能救出人。

  英無聲躊躇了半響,到底還是走了過去,他沒驚動那通冥二圣的尸體,心中想通冥二圣那般厲害的人物,卻也不免陳尸荒野的下場。他心中生了幾許悲涼,想待雪晴了,給他二人找個地方,掩埋尸體,讓二人入土為安。

  英無聲沒想到北斗離開時的布局,他也沒去思量聽了北斗號令那些人會不會再回到此地來。

  他看了看通冥二圣的尸體,在心中默默的祝了幾祝,愿他們得以安息,之后就去挖掉了那黑刀上的積雪。去拿時,入手生寒,哪里能提得動。

  英無聲以為是被凍在雪地上了,他使完氣力雙手去掂,弄了半天,卻仍如蜻蜓撼樹,全沒動靜。英無神猜知是神刀沉重,非凡鐵可比的。

  英無聲就躬腰去摳了刀面上的霜碴子細看,刀出著鞘,烏泱泱的,除了柄上刻著傅鐘兩字,卻也并無別的異處。英無聲便想那兩個字,很有可能便是用刀之人的姓名了。

  英無聲再刨了那另外一柄刀身上的積雪,見那刀也是一般的形狀,只不過刀柄上刻的卻是張青松三字。

  英無聲又試著去拿,亦是同樣的沉重,半點松動的痕跡都沒有。英無聲便泄了些氣,正拍打著肩頭的落雪要站起來,卻在斜眼里瞥見,那個柄上刻著傅鐘的刀的旁邊,埋著死尸的雪卻突然抖了抖,像一只鼠跑過,又驟然停下。

  四野無聲,山寂霧重,遠近不見一物出沒,難道會是鬼,還是詐尸了。

  英無聲不敢挪動步子,他聽著吹過耳邊的碎風,聽著周遭的落雪聲,一顆心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來。

  但那里卻再沒有動,英無聲等了半天,待別無異常了,他就膽壯了一些,慢慢的過去要細看到底是什么東西。

  英無聲盡量放低腳步移近,他一步步的,到得跟前。那尸體依然是側身躺著,半邊已埋入雪里了,只有被風吹過的地方還露著黑色的衣衫。

  還是沒有異常。英無聲心里給自己說也許是自己看花眼了,近日所見多怪,是自己心緒起伏的緣故。

  他正要轉身離開,還未及動,眼光掃見在他的側影里,才剛還沉寂的大雪,突然就激揚凌亂,白光撲騰,在亂雪迷漫里,一只如鳥爪般的大手在黑衣之下,猛向他的腿上抓過來。

  英無聲啊呀一聲,剛要跳起,已覺膝蓋上一緊,是一片仿如著了生鐵般的冰涼,他沒有談掉,就被拽得爬下去。已被那只大手逮住。

  英無聲惶恐之極,他看也不看,撐起手一把拔了腰間短劍,便頭也不回的,反臂往身后刺去。

  聽得一個微弱的聲音說;“救我。”

  這人沒死!英無聲的劍就沒扎下去,一時見他也沒別的厲害,英無聲遂轉臉看去,見死死抓著自己的那只手,正是通冥二圣之一的那個。

  這人被深埋雪中這么久,竟然沒有被凍死!

  英無聲就看見,那人還是面臉仍埋在大雪里,身體也沒有掙扎出來,只是他的那一只手,鋼鐵般的著在自己膝蓋上,再無半點脫開的意思。

  英無聲試探著問了一聲。那人的話音從雪底穿出來,幾乎微不可見。聽得說的又是“救我”兩個字,話畢,就再無半點聲響了。

  英無聲想到,這人是黑血七淵的部屬,救了他不就是救了壞人了么。英無聲要掙開他的手逃走,但那手卻緊得無法掰動,他遂想以竟霜劍切掉那只手,但到底不忍,躊躇間便下不得手。

  這通冥二圣雖也出手強橫,但到底與自己并沒有顯明的仇恨,現今他出口相求,自己怎么能見死不救呢。

  英無聲遂像當時解救夜曦時的那樣解勸了一番自己,便將那人扶了起來。那人似有感覺,手卻松了。英無聲就收了劍,不去再顧刀,之后將他背起,往遮風避雪的方向趟去。

  終于找到了一處淺洞,那是被大雨沖塌了坡頂上巨大巖石留下的斜坑,深入見方,且能容得兩人的身子??舆呉采鴰字觇F皮老松,老松葉蓋亭亭,正好遮擋了半面山風。

  英無聲就背著那人進去,將那人倚著洞壁放下了。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的傷,癥狀不明,不明白怎么施手。想到他被風雪埋了那么久,縱然無傷,也會被凍壞的,得先替他活絡經脈。

  待查看了,英無聲發(fā)現,那人身上薄薄疏疏的,竟然只穿了一件衫子。

  想必是這人玄功太過了得,已不俱天地酷寒了。英無聲想。

  英無聲遂試著去解他的的衣衫,但也奇怪,不知那衣衫是什么材質做的,分明看到系著的是活扣,可就是怎么也解不開,那衣結像水一樣,才分離得一點,稍微松手,卻又纏到了一起。

  顯然這并不是尋常的衣衫,英無聲心中嘀咕,不知這人穿著如此奇異,是防著他身上的什么秘密被人發(fā)覺么?

  英無聲就細細的查看著,但那衣袍也像他們的寬刀一樣,除了上下俱黑,倒也沒有其他的神異,所怪的,只是昨天被盟主密使刺破的地方,不知竟在什么時候已縫補上了。

  想到通冥五圣的身份,英無聲知到這其中必有原因,然而他擔心誤了那人性命,那人經了自己的手再死去。

  這么想,英無聲就有些急燥起來,感覺自己身上又癢著了,他耐不得煩悶,長出了一口氣,就拔了腰間竟霜劍,也不管是否毀了那衫子,就向衣衫結扣上挑去。

  可英無聲怎會料到,他剛要下手,那躺著如死般沒有聲息動靜的人,竟突然間如知曉了一切似的,他閉著眼,面目冰冷得像塊河川里的石頭。一把抓住了英無聲舉著劍的手,一絲不松。

  “這人是醒著還是昏著呢,他是不是以為自己要殺他呢,他閉著眼,怎么能看到自己出劍的?”

  英無聲心中疑惑著,說;“先生,我得解了你的衣服給你活血,你是怎么傷的,你不活血要被凍僵的?!?p>  那人沒答話,是死一般的平靜面目,英無聲以為他已經死了,試他頸動脈處的起搏時,雖然還沒斷,卻成一條絲線兒般的微弱了。

  英無聲急又說了一遍,看見那人面上罩子的唇邊部位動了動,英無聲知道那人說話了,只是發(fā)不了聲。

  英無聲無奈,只得不用刀,再去解他的衣衫去時,卻一下解開了。

  英無聲心中奇怪,猜肯定是那人使了功法,或者別的。

  也不及多想,他從自己的包裹里找了兩件衣衫鋪在地上,更不管地面凹凸不平,將那人衣衫上上下下才都解開,便被看入眼里的一幕震動了心身。

  怎么會這般呢?

  英無聲看呆了眼,原來那人的身軀上,及解開了面罩的臉上,竟然全是一片一片的疤痕,像他的皮肉,被人一塊快割去似的。仿佛受過千刀萬剮之刑。就連他的面腮額頭之上,也是疤大如碗。

  他的手臂雙腿之上,消薄得幾乎只剩下一幅骨頭了。

  而令英無聲感到更為駭異的是,在那人的胸口上,竟然也貼著一紙巴掌大小的土黃色的印符。

  英無聲記起小鎮(zhèn)里發(fā)生的那些事,想起自己和林白看到的那個挖人心肝的黑衣彎刀客,不知是不是這人,怎么這人的胸口也貼著那般的黃符呢。

  英無聲從懷里取了從林大娘心口上揭掉的那張,兩相比對了,發(fā)現是出自同一手筆,都是印璽交疊,朱筆黑墨畫如龍蛇飛動。

  英無聲知道那符必然是裹著他的傷口的,英無聲便不敢扯下。只是心中想著,怪不得他穿著黑袍遮著面,原來卻是這個緣故,卻不知是誰將他傷成這樣的,這手段未免太也殘忍了。

  英無聲瞧了一眼那人花白的胡須,心中忘了他們將夜曦姐妹收入刀中的事,一時竟對他生了微微的同情來。

  英無聲將他放到,卻聽得他弱弱的說話,英無聲貼著地面,聽得他說;“刀,刀不能丟。”

  英無聲便沒應話,他極快的跑出洞口,捧了滿衣襟的雪粒子進去,就全部撒到那人的肌膚上,挽起袖口,一遍一遍的搓起來。

  終于到那人哼了幾聲,他全身皮肉顯起血紅色。英無聲將雪水擦拭了,摸時,他身上有了微微的溫暖,英無聲就將他的衣衫給他蓋嚴實了。

  出了洞,見一旁的老松上有枯死的干枝,就跳起折斷了,將積雪抖掉后,托到洞中掰成一截一截,打著火折引燃,生出大火來。

  就著火熱,英無聲又給那人推宮按穴的揉捏了幾遍身子。

  待那人的吐氣聲粗壯了些,英無聲心里釋然,才跑出去再要去看看那另一個,瞧瞧他是死了活著,有沒有救。

  天上的雪沒有停,那人已經完全被埋進雪里看不見了,英無聲循著自己趟開的腳印過去,將那人的身子從雪里刨了出來,試時,已凍成了一根冰疙瘩,身上全無半點氣息。

  英無聲悵然許久,再取那刀,仍然還是搬不動,只得找了幾根長樹枝插在那里做了記號,他怕那人的尸身被飛雀啄食,便堆了雪,將他又掩埋住了。

  英無聲也不知救回的那個能不能活,那人定是還有其余的傷痛,不然他們絕不會是被埋入雪里不能自救的。

  只能等他醒過來再說了。英無聲想,得找個什么東西來盛水。

  他拿著竟霜劍本欲砍一截粗點的樹,掏空了做碟碗。當他以劍去削樹枝,發(fā)現幾乎是挨著就斷了,英無聲大喜,在一塊裸著的巖石上一劍切去,使了力滿,果然將石面割下了一角來。

  英無聲抱著石頭回去,那人還沒醒來,膚色卻亮了許多。英無聲以劍將石掏空,盛了雪,支在火上去煮。

  待妥當了,又將干糧掰碎,置于洞外的老松樹干之下,以松枝做了陷弓,想套些飛雀野兔,殺了當食度日。

  不時石盆中雪水燒開,待得冷卻些,英無聲便給那人灌了點,也不見他胸口的貼黃符之處有異常。

  不時,那人終于緩緩的睜開眼來,就盯著英無聲看了許久,之后慢慢的說;“我那位兄弟,已經死了是吧?!?p>  英無聲應了。那人說;“有沒有熱乎吃的?!?p>  英無聲搖了搖頭,那人說;“去抓些野味來,不要死的,留著血,我有用。我緩過來了,會報答你的?!?p>  那人說完話,也不管英無聲是否答應,卻徑直將地上那石盆中的水一氣喝完啦。之后軟下身子,倒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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