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阮云鶴進(jìn)門,落了臺階便是一處寬敞的院子。左邊置了些許石桌,右邊養(yǎng)著許多花草,五彩紛呈,頗具一個小型花園的模樣。中間一串石板路穿過,再有鵝暖石延伸出幾條小道,將這宅子的四處鏈接起來。
正中是一處堂屋,不宏大,但莊重嚴(yán)謹(jǐn)。再往前是一條較長的廊道,連接著東西廂房,簡單而不失精巧。后邊立著主屋,邊上落了一處荷塘,或許受了這環(huán)境的純凈之氣影響,便是臨近秋日,這荷塘里的荷花也還未敗落,亭亭玉立。
宅院在城北較偏遠(yuǎn)的地方,臨山而立。山上建著一處涼亭,不高不矮,不偏不倚。用阮云鶴的話來講,便是春可看景,夏能納涼,于這宅院來說可算是畫龍點(diǎn)睛之筆。
“不若大戶人家之宏大,卻是一處精妙之處?!比钤弃Q從旁端起一杯茶來,輕抿一口,“扶七姑娘意下如何?”
扶七撇了嘴,悶哼一聲:“還有一座山頭?這得多少銀子?。俊?p> “哎,不是我說你,這么好的院子你居然問它的錢銀?錢財乃身外之物,你就不能看看如此……”
“錢財乃身外之物?”扶七挑眉,不懷好意地朝他笑道,“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本姑娘就勉為其難收下了。房契拿來?!?p> 阮云鶴抽了抽嘴角:“先把賬結(jié)了。”
“瞧你,這么緊張。”扶七朝他勾勾手指,阮云鶴馬著一張臉湊近,“既然阮公子不樂意,你我合作的約契上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記著,我若離開涂州,這約契可以作廢……”
阮云鶴一臉吃了某種不好的東西的模樣:“……”若非她是人字十號房的客人,當(dāng)初他就不會讓她這一條。
扶七撅了小嘴:“還是說,你想幫我數(shù)賣酒樓的銀子?”
?。。?!
阮云鶴暗暗咬牙。就曉得她打了這份心思!
“既然扶姑娘滿意,這房契送你也罷?!?p> 事實上,阮云鶴本就算著要將這宅子送于她。就他私底下對扶七的調(diào)查,派了一眾屬下出去,竟就得來八個大字:突現(xiàn)涂州,無跡可尋。便是天字一號住著的冤大頭也被查出了蛛絲馬跡,這個叫扶七的女人……
“扶七姑娘——”
接過胡掌柜遞來的房契,扶七仔細(xì)查看一番,一邊在心底下樂著,一邊謹(jǐn)慎地把房契放進(jìn)袖袋里邊。
她就是瞅準(zhǔn)了阮云鶴對天香樓的重視程度。阮云鶴以為她會貪這天香樓的一切,殊不知她壓根就對這個不感興趣。
往人間走了那么多趟,既然要吃喝玩樂,扶七在錢銀上自然是不缺的。不過能有免費(fèi)的餡餅,她自然是能坑的就坑,不能坑的就砍。至于這要砍的,自然是價錢。
得了房契,扶七便張羅著要帶阿遇和吳嬤嬤搬進(jìn)去住了。
“扶七姑娘就這樣搬去?不先買些下人去把屋子拾搗拾搗?姑娘若是嫌麻煩,胡某可以代勞?!?p> 也不怪胡掌柜提到這些,稍大一點(diǎn)的宅子都得有下人管理,更別說這般精妙的宅子了。沒有人定期清掃打理,再好的宅子也經(jīng)不起折騰。
“不用不用?!狈銎邠u搖頭,一邊將自己僅有的些許生活用品攏在一起,“我喜歡清凈,也沒有用人的習(xí)慣。加上吳嬤嬤,最多再自己找兩三個丫鬟小廝便可?!?p> “這……”
扶七看著店里的小廝幫她把行李搬出門去,自己從搖籃里抱了阿遇跟上:“胡掌柜莫送了,若是有事,找人上我那去知會一聲便是。”
胡掌柜笑著應(yīng)下來:“改日胡某必定上門拜訪。”
扶七挑眉。嘴上雖那么說著,若是有事,別來麻煩她更好。
“喲,吳嬤嬤!怎的這般巧?”
剛出天香樓,扶七便見一公子哥甩著一把扇子過來。
吳嬤嬤瞧了他一眼,微微福身行禮:“傅公子。”
“聽說我娘將你發(fā)賣給了天香樓的樓主,怎么?你竟是到這位姑娘底下做事了?”
吳嬤嬤沒有做聲。
傅成玉睨了她兩眼,把目光放在了扶七身上:“這位便是扶七姑娘了吧?”
扶七恍若未聞,與胡掌柜作別后抱著阿遇上了馬車,吳嬤嬤也緊跟著上去,留下傅成玉一人在天香樓門口尷尬地立著。
“少爺,她竟這般無視您!”身后的小廝不滿道。
“能與天香樓的那位交好,自然是有些傲氣?!?p> “少爺,您真信那傳言?”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可看見那胡掌柜對她的態(tài)度了?”
小廝一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可惜了,帶了個孩子。”傅成玉搖著扇子,忍不住又望一眼遠(yuǎn)去的馬車,這才往天香樓里走去。
嘴上說著可惜,傅成玉心底卻有些按耐不住。與旁人的一無所知不同,他知曉那孩子不過是扶七在涂州城外救下的人。
頭一次見她,傅成玉便被那靈巧好看模樣吸引,再者她與天香樓的那位有關(guān)聯(lián),卻不知究竟是何關(guān)系。據(jù)說她今日是搬去了新宅子,傅成玉想著,得找機(jī)會往她那去拜訪一番探探虛實了。
若不是那位樓主的女人,傅成玉瞇起眸子——與她結(jié)親,益處頗多。
這邊,扶七在馬車上逗著阿遇,并未在意先前的小插曲。
她不在意,吳嬤嬤卻有些在意了。知曉扶七不喜藏著掖著,她直接問道:“姑娘不問我與傅公子的事嗎?”
“你與他有何事?”
“我……”
扶七想了想,細(xì)聲道:“罷了,你且說與我聽吧。”
“是?!?p> 吳嬤嬤原是京城外的一個小乞兒,后受國舅府夫人恩惠,做了她身邊的一個小丫鬟。夫人命人教她規(guī)律、禮儀,待她極為親善,還看出她與府里的侍衛(wèi)有意,為他們賜婚。
成親后沒幾年,侍衛(wèi)因故死去,她便安心留在國舅夫人身邊,逐漸成長為夫人最信任的身邊人。
后來夫人年紀(jì)大了,再不愿操心國舅府上的事情。吳嬤嬤卻正是有能力的時候,老夫人便央她去當(dāng)了孫兒的奶娘,允了她些許權(quán)力。
等到小少爺大了,吳嬤嬤也不愿再涉水于國舅府的勾心斗角之中。老夫人送了她到以前涂州的娘家來,便是傅家。
沒曾想這傅家的風(fēng)氣早不如以前,傅家的大夫人表面應(yīng)著國舅府老夫人的話,轉(zhuǎn)個背就苛待吳嬤嬤,直至被天香樓樓主遇上,向她買了人去。
故事講完,扶七仔細(xì)打量了吳嬤嬤好久:“難為嬤嬤經(jīng)歷了這么多。不過你就這般講了出來——”扶七雙眼微瞇,“你曾是那國舅府的人,不怕我有旁的心思?”
吳嬤嬤垂了眼瞼:“老奴曾是老夫人的人,如今卻是姑娘的人,。何況,這些東西并非什么辛密,便是姑娘有心查,都能查得出來?!?p> 扶七忽的一笑:“嬤嬤別那么嚴(yán)肅,過去的事便過去了,那些東西也與我無關(guān)。。”
“是,老奴如今只是姑娘的人?!?p> 談話間,馬車已經(jīng)停在路新宅子門口。扶七先一步抱著阿遇下車,忽然又回過頭來,笑道:“說過多少次別自稱老奴,嬤嬤可是又忘了?不過四十來歲的年紀(jì),哪兒老了?別整天老奴老奴地說,我可聽不得。”
吳嬤嬤笑著應(yīng)下來:“我知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