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熙過來的時候,李沅他們正在討論講師和學(xué)員的招募,因為是農(nóng)學(xué)專業(yè),按照李沅計劃,是學(xué)員免費入學(xué),年滿十四歲不限男女均可報名,考慮到當(dāng)時普通農(nóng)家子弟識字率不高,只要報名通過簡單的面試和體檢,不識字的學(xué)員先編入識字班,算是預(yù)科,一年后考察合格進入正式學(xué)習(xí),考察不合格則勸退。甚至為了降低學(xué)員的報名成本,李沅打算在各州首府分別設(shè)置面試點,按照片區(qū)劃分名額,錄取后由學(xué)院統(tǒng)一組織交通住宿到達京郊學(xué)院,落選之人也不必長途跋涉,平添負擔(dān)。
張榜在各地招募,除了文字,還找人在大街上敲鑼打鼓的宣傳,讓走街串巷的貨郎把在書院念書的好處四處傳播。在學(xué)員招募這件事上李沅倒不是很擔(dān)心,反而是講師的部分比較頭疼。思園經(jīng)過這些年的發(fā)展,有一些人才,但還沒辦法覆蓋全部,招募學(xué)員的同時也在招募講師,但讓他們來做講師教學(xué)本身也是一個挑戰(zhàn),尤其是缺乏教學(xué)經(jīng)驗,也沒有教學(xué)體系和教材。
所以李沅才想借著顧衍宗和顧衍熙的力量,先搜羅一下目前在朝中可以用的人才,尤其春闈將近,中了的,李沅不敢奢想,落第的也許能有些讀書人能被吸引過來,自己和這些人才先把教學(xué)體系搭建起來,至于教材,能先準(zhǔn)備的就提前準(zhǔn)備,實在沒有就現(xiàn)講現(xiàn)記錄,然后編撰成冊,只要有合適的人,事情都可以一步步解決。
顧衍熙來了之后本想在李沅身邊坐下,但顧衍宗和李衛(wèi)都沒有想要讓的意思,只好在李沅的對面坐下,李沅看他一個人過來,隨口問了句:“瑤光呢?我還以為她會和你一起過來?!?p> “瑤光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宮了。今天大好春光,我還以為可以趁機飲酒作樂一番,哪想還是被你們拉著談?wù)摴?,好生無趣啊?!鳖櫻芪豕首鳛t灑的給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
“這可怪不著我們,明明是你自己樂意,不然誰還能逼著三皇子殿下你來這荒郊野嶺嗎?”李沅稍微動了動有點麻的腿,試圖想要站起來,未果,干脆就轉(zhuǎn)了一下身體,把腿伸直,身體靠在李衛(wèi)肩膀上。“哥哥,讓我靠一下,我腿有點麻?!?p> “可是被什么蟲蟻咬了,我?guī)慊馗伊蠓?。”李衛(wèi)的冰塊臉上居然顯而易見的看得出來緊張。
“哥哥,沒事,就是坐久了,血液循環(huán)不暢,緩一下就好。”李沅還用手在李衛(wèi)肩膀撐了一撐,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的腿好受一點。
顧衍熙還沒來得及上前獻殷情,就被李沅給擋回去了,“干嘛啊,一看你們就是缺乏生活經(jīng)驗,連腿麻都大驚小怪的?!?p> “不是我們?nèi)狈ι罱?jīng)驗,是沒哪家閨秀像你這樣席地而坐,毫無形象可言?!鳖櫻芪醯淖炱ぷ右怖鞯暮堋?p> “所以還是你見識少啊,今天這就是幫你開開眼界?!崩钽淞ⅠR反擊,開玩笑,打嘴仗李沅也不會輸啊。
顧衍宗好似對自己的定位特別明確,就是個看客,看熱鬧的時候如果有時機,還可以扇個風(fēng)點個火啥的。此刻他自在的品著杯中酒,難得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弟弟這時候像個小孩子一樣斗嘴。
鬧歸鬧,正事是不能落下的,雖然這個地點和形式非正式了一點,但各自答應(yīng)的事情卻是要板上釘釘?shù)?。李沅按照?xí)慣梳理了一個基本的會議記錄,和他們?nèi)舜_認(rèn)過之后就讓夏月給朱先生他們也送了一份過去。
玩累了的阿靖和覃妙妙也坐了過來,兩人都想挨著李沅坐,但因為覃妙妙畢竟半大少女,最后還是阿靖挨著顧衍宗坐。
可能是因為天氣真的太好,也可能就只是李沅玩心四起,“不如我們來玩游戲啊,就玩那種簡單的數(shù)七游俠怎么樣?”
“好啊好啊?!瘪蠲钚∨笥颜媸莻€捧場的好孩子。
“二姐,怎么玩啊?”阿靖小朋友最先開口,其他三個男人姿態(tài)安穩(wěn),明顯也是在等李沅講規(guī)則。
“這個簡單,可以任意一個人開始,隨便喊一個數(shù)字,按照順時針,就是從右到左的順序往下數(shù),每次增大一個數(shù)字,不可以跳躍,到含七或者七的倍數(shù)那人不能喊而是需要擊掌一下,如果含七或者七的倍數(shù)的人喊出了數(shù)字就算輸,另外接下來的那個人也需要快速接上,如果沒能及時反應(yīng)過來也算輸了。舉個例子,我喊了一個數(shù)字六,妙妙就到七了,但她不能喊,需要擊掌一下,馬上就輪到阿靖喊八了,如果妙妙喊出了七,則是妙妙輸,如果是妙妙準(zhǔn)確擊掌了,但阿靖沒反應(yīng)過來喊八,那就是阿靖輸。規(guī)則清楚了嗎?”李沅重點是問妙妙和阿靖,那三個大男人的智商她是毫不懷疑的。
“既然游戲有輸贏,自然也彩頭,不知道贏了有什么好處呢?”沒想到居然是顧衍宗開口問的。
“這個簡單,就真心話大冒險吧,就是輸了的人可以選擇說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選擇好了之后贏的人可以提問或者提要求,輸家需要如實回答一個問題或者滿足一個要求,當(dāng)然這個不能涉及到隱私,也不能違反法紀(jì)?!崩钽涿摽诙?,想來也是太久沒有玩過了。
在座的均無疑異,李沅就起了個頭,剛開始玩難度不高,就從三開始了,覃妙妙四,阿靖五,顧衍宗六,顧衍熙七,顧衍熙很是機警的擊了一下掌,李衛(wèi)立馬就接上了八,前兩圈都安全,到十七的時候阿靖沒反應(yīng)過來,直接喊出了十七,等他喊出來立馬就意識到自己輸了,有點小懊惱,李沅看著自家弟弟輸了,笑得可開心了,“阿靖,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大冒險要做什么?”阿靖畢竟年紀(jì)小,對大冒險什么更感興趣。
李沅看了一圈,他們好像都沒有要提要求的意思,“念在你第一次輸?shù)姆萆?,去那邊給我和妙妙各采一束花回來就好了?!崩钽潆S手指了一下離他們大概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那里盛開了一片色彩斑斕的小花。
阿靖是一個輸?shù)闷鸬暮⒆?,立馬就起身去給她們摘鮮花了,末了還用青草簡單的給花束扎了一下。等阿靖回來得時候,李沅看花束上有一朵粉色的小花格外好看,就輕輕的抽出來插到了妙妙的發(fā)梢,也給自己簪了一朵粉黃的小花,還特意湊到阿靖面前,“阿靖,二姐這花好看嗎?”
作為早已訓(xùn)練有素的阿靖,立馬回答道:“好看,二姐最好看了?!逼鋵嵗钚l(wèi)心里也在說著兩個字“好看。”
女人啊,明知道是拍馬屁,也依然甘之如飴。
游戲繼續(xù),第二輪的時候難度就慢慢升級了,輕敵的李沅被卡在了二十八,李沅被卡住了,不知道為何阿靖笑得格外歡暢,妙妙小朋友也是一臉開心。
李沅可不敢選大冒險,李衛(wèi)和顧衍宗是不用擔(dān)心的,萬一顧衍熙這個家伙給出個什么刁鉆的題目,那不是就太丟臉了,“我選真心話,什么問題就放馬過來吧。”其實也無非是仗著有小朋友在,他們的問題都不會出格。
阿靖和妙妙剛剛還很開心,可是李沅選真心話,兩個小朋友一時也不知道要問什么。
“為什么是丁思存?”毫無疑問,這是顧衍熙問出來的問題。
李沅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你選擇的是丁思存?”顧衍熙沒打算換問題,不僅是他可能顧衍宗和李衛(wèi)其實也想知道答案。
“不是選擇他,而是我喜歡他,喜歡不是一個需要列出條件,看對方是否一一符合的匹配的事情,沒有人能確切的知道自己會喜歡一個什么樣的人,在那人出現(xiàn)之前的一切幻想會在他出現(xiàn)的時候瞬間被打碎,然后按照他的樣子重塑?!崩钽鋵ψ约旱母星閱栴}向來坦蕩,雖然她沒有必要給任何人解釋,但同樣她也不希望因為他們地位的不對等而讓人看輕丁思存。
“你的喜歡會維持多久?”顧衍熙既然已經(jīng)開口就想要刨根問到底。
“不好意思,一次游戲一個問題,你剛才的問題我已經(jīng)回答了,要問得下次了。來來來,既然我輸了,那我就指定下一個開始的人,那就從太子殿下開始吧?!崩钽淅洳欢〉命c了顧衍宗的名,看戲得觀眾不要太投入,說不定下一次就輪到你頭上了。
顧衍宗也不好惹,一上來就從一百六十五開始,數(shù)字越大越容易掉坑,從一百七開始就擊掌了,到后面還在默數(shù)的顧衍宗自己給坑進去了。
“太子殿下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俊崩钽淇蓻]打算手下留情,敦厚穩(wěn)重的顧衍宗也有落在她手里的時候。
“郡主這么期待,那我還是選大冒險吧?!鳖櫻茏诳刹恢览钽浠蛘呃先龝柍鍪裁磥恚竺半U反而保險。
“這樣啊,那你就抱著三皇子殿下做五個深蹲吧,知道深蹲怎么做嗎?來阿靖,給你太子哥哥演示一下。”李沅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啊,一邊還指揮阿靖給顧衍宗做示范。
“這不對啊,明明是皇兄受罰,怎么還要拉上我啊。”顧衍熙好笑的反駁道。
“你就當(dāng)個道具,又不吃虧?!崩钽鋸牟筒忌想S手撿了個點心放到顧衍熙面前,“這個點心就算是給你的補償啦。”
顧衍宗站起來,看著自己的三弟,連從小都沒有抱過的兄弟兩人反倒因為他輸了游戲被懲罰要抱在一起,既好笑又心酸。顧衍宗也沒啥抱人的經(jīng)驗,比劃半天,還是李沅在旁指導(dǎo),才公主抱起了顧衍熙,兩人四目相對,從對方眼睛里除了尷尬就只看到了好笑,一笑肌肉就沒力,兩個大男人就摔做了一團。遠處的護衛(wèi)看到了以為出了什么事情,想要過來,被顧衍宗揮揮手揮退了。
小家伙阿靖也是立即跳起來去拉自己的兩位兄長,反倒被顧衍熙一塊拉倒,三個人嘻嘻哈哈倒作一團,李沅在旁邊看的嘆為觀止,誰能想到平日里端的不行的兩位不顧形象起來真的是好幼稚。李沅和李衛(wèi)還好,旁邊的覃妙妙看的目瞪口呆,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擔(dān)心被這兩位滅口。好在擔(dān)心是多余的,覃妙妙畢竟也是大將軍的孫女,而且一個半大小孩,誰還會真的對個小姑娘出手不成。
這么一鬧,他們?nèi)说墓诎l(fā)全亂了,李沅自己是個手殘,自然是幫不上忙的,何況在這里梳發(fā)還有別的含義,李沅就是再不在意也不能隨便幫人梳發(fā)。只好招來顧衍宗的隨行女官,幫著整理儀容。
才玩這么三圈都需要重新整理儀容了,李沅怕待會玩大了就少兒不宜了,就干脆的喊停,開開心心的的吃糕點賞風(fēng)景了。她輕輕的靠在李衛(wèi)的肩膀上,吹著風(fēng),看著遠處蔓延而去的春色,從心底覺得此刻的自己很幸福,有家人,有朋友,有想做的事。
風(fēng)吹起的發(fā)絲飄到李衛(wèi)的臉,有一些癢,但他舍不得拂去,李沅的姿態(tài)依然是全然信任和依賴,顧衍宗和顧衍熙已經(jīng)慢慢習(xí)慣甚至有點享受現(xiàn)在的平靜和溫情,同樣優(yōu)秀的兄弟,因為生母的不同而站在對立面太久,坐下來玩玩鬧鬧才找回片刻的親情,其實他們也不是從小就相互為敵的,在漫漫的成長過程中,他們的母親總在告訴他們,如不能壓制或者取代對方,他們就會失去活下去的機會。而他們的父親明知這一切,卻依然坐視它的發(fā)生。但其實,他們從未真的想過要置對方于死地。
開心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偷得浮生半日閑,但每個人身上都有還需要去完成的事,哪怕阿靖這個小朋友也有書要念。顧衍宗帶著阿靖回宮,顧衍熙回自己的府邸,李衛(wèi)還要去巡查部分京城的商鋪,李沅負責(zé)平安的把覃妙妙送回大將軍府。覃妙妙這么時常跟著李沅幾乎已經(jīng)得到大將軍府的默許,連覃夫人最近都沒有找理由扣覃妙妙的月錢了。
覃妙妙自然也開心,除了可以見到阿沅姐姐,還有阿靖陪她玩,雖然阿靖比她小,還經(jīng)常讓著她,比那些說話陰陽怪氣的小姐們舒服多了。
覃妙妙不是個沒心沒肺的,雖然愛吃,但還是能分得清誰對她好,李沅和阿靖對她好,她是能感受到的,這份好純粹是因為他們覺得覃妙妙這個人有意思,而不是因為覃妙妙是大將軍的孫女。對于李衛(wèi),這位嘉遠侯,她還是怕怕的,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他就被寒冰凍死了。至于那皇族兩兄弟,自己還是敬而遠之的好,看上去一個溫和一個瀟灑,但以覃妙妙的感受都是他們和她之間有著無限遙遠的距離,雖然會因為她是大將軍的孫女而態(tài)度友善親切,但他們與她不是可以在同一張桌子上談事的人。
覃妙妙有時候覺得李沅很厲害,她不像京城里的那些才女一樣清高,也不總想著嫁的如意郎君,她可以肆意妄為,可她卻從沒有傷害別人;她從沒有把那些加諸在閨閣女子身上的規(guī)矩放在眼里,她像個男子一般實現(xiàn)著自己的心中所想,甚至她比她知道的那些男子做的還好;但她又是柔軟的,她關(guān)心家人和朋友,在家人和朋友面前至真至誠。
李沅不知道覃妙妙心中所想,只見她呆呆的看著自己發(fā)呆,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妙妙,在想什么呢,想這么出神?”
“沅姐姐,我在想,我怎么樣才能和你一樣厲害?”覃妙妙的眼神清澈又向往。
“妙妙你也很好啊,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妙妙將來想要做什么呢?”李沅沒想到自己還有做知心姐姐的天賦。
“以前的我就想吃好吃的,每天只要有好吃的就可以了,現(xiàn)在我還想跟沅姐姐一樣,可以做一些對百姓有用的事,可是沅姐姐,我不知道要怎么做?”覃妙妙略有些苦惱。
“妙妙,對百姓有用的事情很多,比如告訴他們愛衛(wèi)生,勤洗手,勤洗澡,不喝生水就可以降低很多患上疾病的可能,光是要讓全大慶的人都知道并且都能做到卻很難,可是我們不能因為難就不去做,只是我們可以選擇從簡單的做,從身邊的人開始就可以?!袄钽鋵τ诳蓯鄣墓媚锟偸呛苡心托牡?。
“那我們也可以張貼文榜告示,起碼先讓一部分識字的百姓先看到?!瘪蠲畹男∧X瓜轉(zhuǎn)起來還是有用的。
“對,妙妙你說得對,你看你識文斷字,不僅可以寫榜文告示,還可以教那些不識字的百姓,百姓們能讀書識字,也就能看懂各種文書消息,也不容易上當(dāng)受騙,對吧?”李沅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既然妙妙有想要不被束縛在閨閣樓臺里,那其他的那些貴女們呢,也許也有人其實也想掙脫這個束縛,而且她們大多受過良好的教育,一般的識文斷字基本不是問題,她們也許不愿意到農(nóng)學(xué)院給掃盲班上課,但是可以單獨開設(shè)女童掃盲班啊,只要讀書識字多少都能改變那些女童的命運,識字之后再進入到各行業(yè)也未必不是可能,女子能有獨立的收入,也會有更多的話語權(quán)。既然已經(jīng)想了,這個的復(fù)雜程度遠低于農(nóng)學(xué)院,回府干脆就擬一個章程出來,可是誰來負責(zé)呢,李沅自己本身也是分身乏術(shù),覃妙妙小朋友呢又太小了,要是舒雅姐姐在就好了,如果她在,簡直就是不二之選。
遠在閔州的方舒雅感覺耳朵一陣發(fā)熱,李沅離了閔州,感覺閔州城都沒有之前的那種吸引力,外面的商貿(mào)依然繁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卻沒有那個好奇又大膽的家伙在這里做出什么石破天驚的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