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響亮的號角聲,響徹在山谷間,不斷回蕩。
仿佛是在與它呼應,另外一種號角聲隨之響起,比起前者,它更嘹亮,清脆點,沒那么沉悶。
兩種音色完全不同的號角聲,此起彼伏的奏響著。
習慣了太平日子的鳥獸,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大概是當作了什么不知名的靈獸妖獸降臨此地,唯恐惹火上身,避之不及,一個個的東逃西竄。
血霧山脈的山寨,依山而建,數(shù)十年間從未被帝國方面發(fā)現(xiàn)過,而今,終于還是被掀開了它那神秘的面紗。
如果說,從高處看,在山寨中慌忙奔跑的山賊們,就像一只只螞蟻,那山寨外的那一片片隊伍,又像什么呢?
百米開外,摩崖城與四家族組建的討伐部隊,正穿過茂密的森林,行進而來。因為樹冠的遮蓋,一時無法看清有多少人,但看著陣仗,人數(shù)也絕對不少。
畢竟,如果人數(shù)少的話,哪敢這樣趾高氣昂的打過來呀。
山賊們永遠都不會想到,為了隱蔽山寨的存在,他們沒有砍伐周圍的樹木,以達到遮蔽效果,有朝一日,這樣的決定卻會反過來幫助敵人。
耐人尋味啊。
不過,看他們的反應,似乎并沒有功夫去思考這些問題,他們光是把石塊、原木搬到墻壁上就累得夠嗆,更別提從庫房中翻出儲存的油罐。
誰能想到,防守時的裝備,有朝一日還能用得上,因為太平日子過慣了,這些物資都被藏在了最里面,夠他們收拾的。
與山賊方相對的是,摩崖城與四家族的部隊,倒是鎮(zhèn)定自若,連個怯場的都沒有。
興許是昨夜在半途上,各家族的家主和衛(wèi)兵的大隊長,都對各自的手下護衛(wèi)進行了戰(zhàn)前演講,做好了心理輔導,以至于個個都戰(zhàn)意昂揚,目光中飽含躍躍欲試的情感。
這個討伐部隊,雖然人數(shù)不少,但并不能稱之為軍隊。
不是因為裝備參差不齊,也不是因為人數(shù)不達標,彼此缺少磨合什么的……之所以只能稱它們?yōu)椴筷牐荒芊Q作軍隊,僅僅是因為帝國的法律中有明文規(guī)定。
按法律所說,只有帝都和邊境,才能擁有軍隊,其他城市,哪怕地位再特殊,或者居住又地位再高的皇族和貴族,除了私兵外,只配擁有衛(wèi)兵。
軍隊的士兵,貴族的私兵,守城的衛(wèi)兵。這三者都是守護城池要塞的兵員,卻是差之千里。
軍隊的士兵,需要不斷的上戰(zhàn)場殺敵,通過優(yōu)勝劣汰的法則,留下?lián)碛薪涷灥膹娬摺6奖?,都是通過競選,被貴族看中才能光榮入伍,享受優(yōu)厚的待遇,他們中不乏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老兵,也有實力強勁的編外人員。
至于守城的衛(wèi)兵,他們僅僅是為了保證城市的安全,而從民間招募的兵員,成天就干著些街道巡邏的小事就足夠了,與前面兩者比起來,實力就顯得有些低微。
摩崖城的衛(wèi)兵就是如此,加上前兩次討伐失敗,經歷過兩次換血,實力基本都在初級騎士以內,中級騎士的人都沒幾個,更別說高級騎士了。
至于四家族方面,除了四家家主都是高級騎士以外,手下的護衛(wèi),卻清一色的是初級騎士,連一個中級騎士都沒有……哦,李府除外,李府的隊伍里有四分之一的人都是中級騎士,還未戰(zhàn)斗就已凝聚好斗氣,這點消耗對他們的等級來說似乎還是游刃有余的。
海家的隊伍里也有不少,但他們并沒有想李府隊伍里的中級騎士那樣,肆意凝聚斗氣,而是靜靜跟著隊伍前進,等待命令的下達。
“嘶——”
一聲馬鳴聲。
處于隊伍中央的李焱拉扯住馬匹,接著用力揚起手來。
看到他的舉動,位于前鋒位置的摩崖城衛(wèi)兵連忙大聲呼喊,喊停了行進的隊伍。
討伐部隊在距離山寨兩百米的位置停了下來。
雖說居高臨下,又是防守,無論是投石,還是射箭,都會威力加倍。
但也正因為山寨所在的海拔高度的影響,沒有工具的幫助,投石并不能投多遠;即便是射箭,也會收到山風的影響,導致半途中就被刮下。
因此,這區(qū)區(qū)的兩百米,反而屬于射程之外。
望著遙遙可及的山寨,李漠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韁繩,低聲喃喃:“焱兒,你等著,為父來了?!?p> 下定決心,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一定要將李焱找回,李漠開始排兵布陣,指揮著五個顏色不同的部隊。
因為被城主……不,應該說是被班德看好,城主不得不任命,讓他成為討伐部隊的指揮,使得李漠這才有機會總領四家族部隊,前來營救李焱。
名義上,衛(wèi)兵部隊也歸他管轄,但為了同城主交好,也避免自己出現(xiàn)差錯導致衛(wèi)兵部隊損兵折將,他還是讓衛(wèi)兵隊長自信判斷,歸還了統(tǒng)轄權。
反倒是坑害李焱,導致他陷入山賊的綁票的罪魁禍首,霍家與白家的人,被安排到了最前線,目的就是讓他們兩家折損人手!
不過,他們兩家藏住精銳,沒有把中級騎士的護衛(wèi)帶出來,倒是有些遺憾。
同時,為了事后不被白家霍家告狀,說他公報私仇,李漠將李府的部隊與衛(wèi)兵隊放在了第二排,留海家在最后。這當中的關切意味,海靜能否注意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部署完,李漠擦擦汗,再度望向前方的山寨,心中暗道:“多虧了那位的指引,我才能這么快找到山寨,話又說回來,能在這么遠的距離,還抱持著聯(lián)系,他身上的魔道具,可不簡單啊?!?p> 而他口中所說的那位,此刻,正在后方的馬車中,與城主霍德曼相視而坐。
“大人,這是前段時間,有商人獻給我的珍貴琥珀酒,希望你能喜歡?!?p> 為了能討好班德,霍德曼把他之前靠著不正當手段掠奪來的琥珀酒拿了出來,觀其收藏品,就屬它最珍貴了,許是怕班德不了解琥珀酒對他來說有多稀奇,還專門在勸酒語中,強調了“珍貴”二字。
用刻有精致雕紋的琉璃酒杯乘裝,光線透過琥鉑色的酒漿和琉璃石杯上的花紋,將圖案印在桌子上,煞是好看。
班德儒雅隨和的抿了一口,輕輕放下酒杯,淡淡說道:“味道并不咋樣嘛?!?p> 雖然班德臉上依舊面無表情,但聽他的陳述,霍德曼還是不禁愣了愣。這可是他最珍貴的酒漿啊,怎么到了班德嘴里,反而被冠上了“不怎么樣”的評述呢?
雖然有些不平,但霍德曼也還是馬上釋然,回想起班德身后的龐然大物,霍德曼倒也能理解,趕忙賠笑道:“對對對,琥珀酒不比您在帝都喝的佳釀,不能拿出更好的東西招待您,實在抱歉了?!?p> 只是一句賠笑話,卻引得班德睜開了眼,呈現(xiàn)出的盡是警惕之色。
“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想必你也猜到了什么吧?!?p> 注視著霍德曼,班德緩緩說出攤牌的話語,質問霍德曼的目的。
“什么目的?沒有呀,我就是單純的想跟班德先生您交個朋友,讓您記住我。”被戳破心里的想法,霍德曼老臉一紅,卻馬上又面不改色的含糊其辭。
“現(xiàn)在告訴我,我興許能考慮一下,如果你再這么……”
本想威脅一下霍德曼,激出他的目的,卻沒想,霍德曼急了,生怕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不等巴德說完,就插嘴打斷:“我說我說,還請班德先生你能應允。”
被人打斷說話,班德的臉上涌上了一絲不快,眼神也變得冷了幾分。
“你先說說看吧,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我倒是能……”
等不及班德說出“考慮”兩字,他的話又一次的被霍德曼打斷了,臉上的不快神色更甚。
不過,霍德曼并沒有注意到班德臉上涌現(xiàn)的冷厲之色,倒不是因為他不識趣,活了這么多年的霍德曼,早已深諳世故的他不可能不懂看人眼色。導致他選擇性的忽略,以及說話焦急的原因,只不過因為……
……在他看來,班德就是他能脫離這個鄉(xiāng)村,返回富貴圈的救命稻草。為了能抓住這根稻草,確確實實得到班德的答復和承諾,致使他變得性急,選擇性的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希望你能帶我離開這,不管是仆人,還是管家,我都能勝任,只要能離開這……”
訴說著心中最純粹的愿望,霍德曼顫抖著跪了下來,祈請班德能如他所愿,自己也必將獻上自己的忠誠與為數(shù)不多的生命。
與其在這個鄉(xiāng)下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他更愿意回到貴族圈里,哪怕只是當個貼身仆人也好啊。
氛圍!他需要的是那種氛圍。
懷揣著這樣的幻想,霍德曼再次將目光掃向班德的俊臉,然而映入眼簾的確實一片冷色,隱隱還夾雜著一點怒意。
這是怎么回事?班德先生為什么會這樣看我,我的請求不過分吧?他為什么會這樣生氣?
霍德曼沒反應過來,就聽到班德開口了。
“霍德曼老先生,很抱歉,我不能帶你離開,你是帝國任命的城主,非我一介小小的旅行者能干預的。”
話簡短且清晰,拒絕之意已經昭然若揭。
“可您不是都答應了嗎?”
未等霍德曼澄清誤會,班德接著說道:“我,從未答應你任何要求,只是讓你說出來看看。我不知道你把我當成了誰,或者以為我是誰,我現(xiàn)在重復一遍,也只會說一遍——”
“我是一名旅行者,只想借助閣下的力量,將戀人從山賊的魔爪中救出來,僅此而已。如果有什么人讓我不快,或者想要通過示好的方式謀取什么交換,那他顯然是想錯了。”
“如果有人執(zhí)意達成什么目的,甚至不惜威脅,那么如他所愿,我會好好記住他,不過是另外的一種記住了?!?p> 最后,班德冷冷地瞥了霍德曼一眼,問道:“如此,你可明白?”
霍德曼呆若木雞的立在了原地,聽到班德在問自己,連忙回過神來,趕緊應聲回答:“明,明白咯?!?p> 因為太過緊張,還咬到了舌頭。
班德身后什么人,霍德曼心里有數(shù),既然他都明確表示自己不愿意帶他離開了,自己又能怎么樣,難不成威脅他?
還真別說,霍德曼在得知班德拒絕了自己的請求后,就這么想的,他打算,用攻打山寨作為籌碼,逼迫班德許下承諾。
大概是因為失望與氣惱,他完全忘記了班德的背景,竟然想出了這樣愚蠢的計劃。
也幸好,班德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出聲敲打自己,這才讓他警醒過來,沒有犯下致命的錯誤。
班德何許人也,想要毀了自己,就跟捏死一直小螞蟻一樣簡單。
霍德曼長吐一口氣,不知不覺中,額上后背上,已滿是冷汗。
獅王亞斯蘭
前兩天胃腸炎發(fā)作了,拉了兩天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