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啊……您再怎么要求,沒房間就是沒房間了,也沒法去給您變一間出來吧?”
“喂,這個登記名叫卡洛斯的為什么占了兩間客房?”
“這……”
“不要回答我的問題,把他叫下來,現(xiàn)在立刻馬上!”
“乓嘡”一聲,那只白嫩纖細(xì)的小手將數(shù)枚與她四指同寬的無字金幣“摔”在柜臺,便不再說任何,只翹著二郎腿側(cè)坐在柜臺前的靠椅,玩弄起自己遠(yuǎn)勝絲綢的烏黑長鬢。
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特別是和黃金過不去。
作為世上僅有的三種不可被元素師的法術(shù)轉(zhuǎn)化與制造的金屬,這種物質(zhì)與我們的世界一樣,被賦予了最為神圣的含義。而那枚被稱作【安菲】的世界通用最大面額貨幣,單單一枚就足夠買下幾棟這樣的驛館。
“開個價,不夠我再加,買這家店需要多少錢?”
抖了抖她纖細(xì)的手腕,銀幣,金幣的聲音也隨之叮叮作響,天曉得在哪貼身的絹衣和薄薄的一層水色襯衣中中到底還藏著多少錢財。
勉強(qiáng)扶正自己接近脫臼的下巴,那位服務(wù)生在顫抖中走出柜臺,想說上些什么,卻很自然的說不出半句話。他想到了自己的上司,可現(xiàn)在的時間,負(fù)責(zé)這件驛館的節(jié)官早就下班離開,就算在,這種由獵人協(xié)會和各國政府協(xié)作運(yùn)營的驛館也根本沒可能出售給個人……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都不肯讓我住咯?”
驚異于那女性竟可以讀出自己心中所想的同時,服務(wù)生卻根本沒法將自己的視線從那堆黃燦燦的錢幣上挪開。他光是忍著不喊出聲,就已經(jīng)是竭盡全力了。
“別害怕,隨便編個借口把他叫下來,剩下的姐姐我自然搞定。”
女人帶著怒色的眉頭漸漸恢復(fù)常態(tài),轉(zhuǎn)而笑著拽過那名服務(wù)生的衣領(lǐng),又從袖中抽出一枚金幣,緩緩塞進(jìn)他領(lǐng)帶的打結(jié)處。
“哦對了,給我找張登記表格~”
那服務(wù)生此時整個人就如一塊燒紅的烙鐵,既因?yàn)閲娡略谒嫔夏菧嘏鹈鄣臍庀?,更是因?yàn)槟敲冻恋榈榈狞S金。他那里還會再說半句廢話?一路小跑著直奔三樓便去。
而她則心滿意足的將柜臺上的那一排金幣攬進(jìn)那明明緊貼皮膚的袖管,又在其中取出一根鋼筆,于協(xié)會登記表的第一欄隨意寫出了一個不得了的名字。
黛安娜?亞挪威芙?文?奧諾菲絲。
一個足夠把正在三樓用影宗法偷看的卡洛斯,驚到一口咖啡噴在自己臉上的名字
他盤坐在靠窗的床邊,一束低馬尾烏稠黑似烏雞飛羽,一身干練獵裝色如上等煤玉。他五官雖精制美麗卻毫無精力,佐以毫無血色的慘白肌膚和一對柳葉顰眉,整個人的氣質(zhì)猶如喪偶之婦。
自黛安娜進(jìn)入驛館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開始了全方面的偷窺。當(dāng)然,除卻她驚艷的面龐,也并沒有別的什么東西看見。那姑娘的精神領(lǐng)域被上了一層很“硬”的鎖,任他如何破譯也沒辦法能撼動。這雖讓他知道黛安娜來頭不小,卻怎么也沒想到能有這么大。
大約一分鐘過后,卡洛斯所在的房門便被那位服務(wù)生敲開——其實(shí)根本不是用敲,他直接用了備用鑰匙開門。只是在門打開的瞬間,他并未看到卡洛斯或任何別的什么人,一股忽如其來的力量自他七竅涌入,一陣酥麻后,他便倒在門前。
領(lǐng)結(jié)中的金幣,則變成了一枚制作精良的戲臺道具。
而此時正在樓下的黛安娜,在哪個瞬間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令她熟悉的觸動。
她幾乎本能的從座椅上離開,警覺如草原上發(fā)現(xiàn)掠食者的羚羊。卻又似南洋海島上隔絕萬年的林鼠突然見到浪濤中駛來的帆船般充滿好奇。但總歸,在那服務(wù)生被撂倒的瞬間,在卡洛斯的指尖涌出一絲元能的剎那,黛安娜的靈魂中仿佛有什么特殊的東西被激活了。
而這激活的結(jié)果,則是剛剛吃過晚飯的她,再度被一種深沉的饑餓感包裹,就好像自己忽的變成兩個人一般,另一個自己正急切的呼喚著食物與能量。
她立馬向著那服務(wù)生剛剛走過的樓梯間踱去,卻在踏上第一級臺階的同時,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所以,叫我下來是要干什么?”
黛安娜沒有回答。
“想讓我讓一間房出來?”
黛安娜仍沒回答,只是好奇的表情又更進(jìn)一步。她剛剛確定了每一個細(xì)節(jié),現(xiàn)在則更多是出于“可笑”而繼續(xù)端詳那張雖頹喪卻和自己如此像似的面龐。
“所以你到底……”
“介意告訴我你的性別么?”
良久的沉思后,黛安娜用她清甜的嗓音吐出了這個唯一困擾她的疑問。她向上走了一階,剛要開口的卡洛斯則退了一階,黛安娜繼續(xù)往前,卡洛斯則被不斷后退,直至靠到墻上,退無可退。
“原來世界上真有和我長成一樣的人啊,還以為大哥他胡亂說的~”
“所以……你不覺得這距離太近了嗎?”
黛安娜則壞笑著點(diǎn)了下卡洛斯那唯一同自己不一樣的羅馬鼻,說道:“怎的,有什么不滿?說,為什么一個人要占兩間客房?”
當(dāng)然,亦如先前,她沒有給卡洛斯任何回復(fù)的機(jī)會,從他的衣袋中摸出了一把銀灰色的鑰匙便跳著往上面所刻的317去了。
幾乎上到二層時,黛安娜卻忽然停下。因?yàn)樵趧倓?,她又嗅到了一絲奇妙而熟悉的味道。她抖了抖右臂,面色立馬由不正經(jīng)的壞笑凝結(jié)為帶著憤怒的詫異。她回頭一望,靠墻的卡洛斯正炫耀般的顛弄著她展示過的那一共十四枚金幣。
不過,那種怨氣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那種丑陋的表情在她的面上只是匆匆離開。無論客套還是習(xí)慣,黛安娜重新恢復(fù)了微笑。
“宮里的那些老媽子也該教過你不要把錢隨手亂放吧,奧諾菲絲家的長公主喲。下次可不會遇到我這么好心的賊了?!?p> 卡洛斯快步行至黛安娜身旁,把那一疊安菲金幣又放回黛安娜手上。然而一改此前溫柔的動作,黛安娜在自己皮膚被卡洛斯手指觸碰的一剎,直接將其從掌骨上擰下。
金幣散落一地,傷口平齊的仿佛刀切一般,只是居然沒有半滴血液滴下。黛安娜輕吟唱了一句“Sionh kus”,那截手指很快在淡銀色的光中變的無影無蹤。
而卡洛斯,則在沖擊來臨的同時瞬移般的逃開,此時正踮腳蹲在黛安娜斜側(cè)上方的臺階。
“又是那種奇怪的檸檬香么……”借由扶手的空隙,黛安娜抬頭望著黑暗中卡洛斯散發(fā)淡紅微光的雙目,很隨意的問道:“你是霧影鷺宗人么?你用的法術(shù)……味道和我大哥聞起來很像唉?!?p> “把我比做文沭軒自是我的榮幸,可惜,我不是?!?p> “算了,這不重要。諾,你的手指接回去了~”
直到黛安娜以眼神示意,卡洛斯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上根本沒有任何傷痕,就只剩手套上破損的一角還在訴說剛剛發(fā)生的一切。
“好了說回正題吧,介意把你租來的房間讓我一個么?”
“可以喲?!?p> 沒有半點(diǎn)遲疑,聽不出任何不愿,重新回到黛安娜身后的卡洛斯爽快的應(yīng)下了這要求。
“你左右也都拿走鑰匙了,也沒見你有商量的意思,讓就讓掉吧,不過……”
在卡洛斯的右手中,已經(jīng)捏著十枚訥第銀幣。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剛剛才從黛安娜身上順來的。
“你們玩影子的人都這么臟的嘛……”略帶不悅的搖搖頭,黛安娜卻也沒有再說什么。
盡管卡洛斯拿走的這些錢足夠在同樣規(guī)格的酒店租一層,但對于黛安娜而言,她的不悅只來自卡洛斯“偷”錢時必然發(fā)生的肢體接觸,除此之外也不在有什么了。
反正,卡洛斯胸口鑲著的那張銀色卡片已經(jīng)告訴了她身份,能和獵人交流的語言,只有錢這一種。
“所以,能先把你放出的影子收回來嗎?整個驛館都是一股子酸味,別人難道聞不到的?”
“這種戒備是店主的委托,所以嘛……”
黛安娜伸手便從身旁的墻壁里“掏”出一團(tuán)人形的能量物質(zhì),既她口中卡洛斯放出的影子。而后她又吐出一聲清脆的“Sionh kus”,伴著寒氣逼人的銀光,那團(tuán)能量瞬間歸于虛無。她完全無視了卡洛斯的存在,大步跑上三樓,從第一間房門開始直到走廊盡頭,對每一面墻壁皆做了同樣的動作。
目睹這一切的卡洛斯歪頭笑了笑,又輕輕打了個響指,一團(tuán)一模一樣的影子就從他腳下的圓月走出。但還沒等卡洛斯下達(dá)命令,一束銀灰的箭矢便正穿其頭部,再度將之毀滅。
背對著卡洛斯的黛安娜,她豎起的手指上甚至還有未散盡的煙霧。
而她的另一只手上,則捏著這間驛館所隱藏的最后一尊暗影。
“我倒是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影宗法術(shù),但是,奧諾菲絲氏的長公主喲,能別妨礙我的工作嗎?”
“別用那種嘲諷的稱呼,異端?!?p> 一架銀鐵弩機(jī),已于不經(jīng)意中附在黛安娜的腕上,和那緊握的拳頭幾乎融為一體。
卡洛斯頹喪的模樣被這舉動逼著消退了不少,空氣中的危險氣味激活了他體內(nèi)沉睡的本能,也逼迫著他至少得丟掉那些無用的偽裝。
“所以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咯?”
轉(zhuǎn)過身來的黛安娜,整個身體都擺成了猛禽般的進(jìn)攻姿態(tài)。
“說!你接了個什么委托?區(qū)域守衛(wèi)?人員保護(hù)?暗殺?不管是什么,算我一個!”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