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植了幾棵枇杷樹,昨日來蓋著蓋頭,也是沒有注意,這樣順著日頭瞧,樹葉間隙透著光,煞是好看呢。
傅成歌換了新衣裳,立在庭中,仰面迎著暖陽,愜意極了。
“少夫人,該去了,老爺夫人該候著了。”娣曼見傅成歌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轉頭看了一眼,對上了眼神,點頭。
也是,讓長輩等著她確是不好,更何況,她也沒有那么大的架子,畢竟自己的公婆是城里威名遠揚的夫婦倆,切莫失了規(guī)矩才好。
于是踏著小碎步跟著娣曼,到了廳門口,她頓住了,不知該進該退,里面?zhèn)鞒鼋徽劼?,魏栿的聲音在傅成歌耳中分外清晰,瑤兒本在她身后,正當她猶豫不決,先她一步跨進了前廳,脆生生說了一聲:“老爺夫人,少爺,少夫人來了。”
“進來?!闭勗捴沽耍涸礈喓竦亩?,一下一下落在傅成歌心上。
這般不上不行了,只能硬著頭皮上。
她堆笑,款步入堂,明明昨天還計劃著逃婚,今日就急于在公婆面前樹起一個好兒媳的模樣。
傅成歌啊。
沒骨氣啊。
魏栿坐在一側,瞧她一路走來沒幾步,但面上表情豐富,就端起茶,用茶蓋撇了撇水面浮著的茶葉,頭一回看小媳婦見公婆,倒是讓他覺得饒有趣味。
傅成歌在離他們不遠處停住了,眉眼低垂,行了個萬福禮,“兒媳見過父親母親?!?p> “今后我們便是一家人,不必拘禮如此?!蔽涸措m滿面笑意,身子卻分寸未動,口中所說皆是客套話,卻不讓她起身。
“你的名喚作...傅成歌?”一旁的貴婦人打量了一番面前這個身材面容都是上等的女子,若有所悟,口氣帶著疑慮,“抬頭讓我瞧瞧?!?p> 傅成歌緩抬起頭,看向那婦人,想必就是柳瀟茹柳夫人了,顯是一副主母的樣子,眼尾上挑,鼻是水滴般,唇紅齒白,料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坯,難怪進的了魏家深宅。
說起來傅成歌生的也是不差,一副好面孔,雖出身平平,確是亭亭女兒家,也是難得的,氣質一些不輸官家小姐。
柳瀟茹細細端詳她那五官,總覺似曾相識,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是誰,偏頭痛都有些犯了,只能作罷。
“你且起身?!鼻浦党筛桀澪∥〉纳碜?,最終還是魏栿看不下去了,上前扶她,她看了一眼,小聲說了一句“無妨?!?p> 怪讓人心疼的。
怪讓魏少爺心疼的。
“我們阿栿啊,從小就懂得疼人......”柳瀟茹看看魏栿,又看向傅成歌,樂道。
“柳姨娘,您還是叫我謫北吧?!蔽簴竽樕蝗痪妥兊貌皇悄敲春每戳恕?p> “阿栿”是娘親喚的。
只她一人。
她走后,便再無人如此叫他乳名。
柳瀟茹的笑瞬時間僵在臉上,而后不經意的收斂,“是,是姨娘唐突了?!彼r著笑,先前的威嚴氣勢轟然間倒塌。
久久沉默的魏源突然開口問道一旁的管家,“王管家,少爺少夫人應該餓了,膳食可備下了?”
不愧是魏源,如此一言便破了這柳瀟茹的尷尬處境,又符合時宜。
“早些時候便備好了,”王管家,也就是先前瑤兒口中的“王叔”。他先是回了魏源的話,又轉過身子對魏栿夫婦打了個“請”的手勢。
“少爺少夫人隨我來?!?p> “舟車勞頓,我也餓了,我也去?!蔽褐嗭L從門口竄進來,大搖大擺,走近了,就朝魏源夫婦眨了眨眼,但步子緊跟傅成歌魏栿。
“謫風,你怎么回來了,你不是......”柳瀟茹見了自己兒子,坐不住了,余光看著魏源的神色變化,擔心這父子倆掐起架來。
“爹娘,先不說了,你們的兒子快要餓死了,回頭再說,回頭再說啊?!蔽褐嗭L大步一跨,就離了眾人視野。
魏源本端起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案上,“這小子?!边@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我們魏家怎么出了個他這樣的混蛋玩意。”
傅成歌被攙著,跟在王叔后頭,抬眼看魏栿,對上眼神,魏栿似是知曉她要說什么,拍拍她的手背,“他們已經用過膳了,這是特意為我們準備的?!备党筛椟c點頭,又垂下頭。
飯桌上,面對這一桌的美食佳肴,又是碧螺蝦仁,松鼠桂魚,又是灌湯獅球,竹輝香鴨的,可傅成歌卻失了食欲,方才那一番折騰,損耗了她一晚上的精力,實在無趣極了,再香滑的雞肉在她口中都味如嚼蠟般難以下咽。
魏栿自然看出她心情不佳,也看出她是為何事煩惱,如此眼色他還是有的。
“快點吃,吃完我?guī)闳€地方?!彼贿呎f,一邊不忘給她夾菜,碗里滿滿當當露出一個小尖堆。
一直埋頭苦吃的魏謫風聽了,未將嘴里的飯菜咽下,就開口:“哥,你這是要帶我這漂亮嫂嫂去哪兒???”含含糊糊的,但勉強聽得清。
魏栿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手,“等我夫人吃完飯?!?p> 答非所問。
魏謫風這小子倒是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飯扒拉完了。
“我吃完了。”
“我說等你嫂子吃完,你急什么?!?p> “......”
“嫂子,快點吃。”他話鋒一轉。
這猝不及防的一下,差點讓細嚼慢咽的傅成歌噎住。
“咳咳。”
她也將碗筷放下,臉漲紅了,道“我也吃完了?!?p> “帶我一個唄?!蔽褐嗭L死不罷休。
魏栿起了身,倚在門口,“問你嫂子?!?p> “嫂......”
“帶!”傅成歌可耐不住這番軟磨硬泡,匆匆起身出門。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