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迤西舊事

第二十六回 堪笑東師不自量 枉作蚍蜉撼地天

迤西舊事 尹嘉陸 6070 2020-02-24 23:45:29

  列位看官,其實(shí)社貴重發(fā)是兩個人,不是一個人的兩個名字。但都是家中長輩因瘟疫死絕的孤嬰,族人東家一碗飯西家一杯羹的養(yǎng)大。我大姨是重發(fā)家兒媳婦,《五代全堂》匾就收在他家,后被不知事的小叔子解開來打了個五斗廚,殘物尚在。惜乎哉?惜哉,惜哉。

  卻說金堂聽得門外有人叫喚,忙把小重發(fā)遞給蘭香,快步出門來,見門口站著一條大漢。漢子見金堂出來,摘去草帽,躬身問道:“敢問您是楊老爺楊金堂么?”金堂欠身道:“鄙人楊金堂,請問你是哪一位?”來人道:“頭里曾來探看,不期未遇,這會子又來相擾。”金堂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黃縣長黃大人,里面請里面請!”一頭說著一頭把黃縣長迎上堂來,忙叫玉賢拿銅盤打水來請黃縣長蕩滌風(fēng)塵,讓蘭香燒火刷鍋,竹香淘米切肉,自己進(jìn)內(nèi)室取出青花托盞,上好的鳳慶毛尖,尋出久置的瓦甌,墻角撮一撮箕松球,就院中燒起水來。

  黃縣長放下包袱,接盤洗過臉,頓覺精氣神都來了,打眼四望,三兄弟品字型格局中大哥的這個上口是長條狀大院子。粗看正屋樓上樓下各有九間,正中是大明堂,一人多高的大福字掛在正堂,兩旁各有一副對聯(lián),寫的是:四間瓦房上下左右;一江春水東南西北。字和紙雖有些斑駁,沒有書寫者款識,不是館閣體,也非隸篆草行楷,略類又不像,絕似鄉(xiāng)間學(xué)究書就。上頭《五代全堂》大匾,書體題識,黃恒太多有見識,知是御賜親題無疑,深山僻壤之地亦沐浴皇恩,恍若隔世,頗有他鄉(xiāng)遇故知之感??醋笥腋饔袔咳g,左三間是農(nóng)具雜物間,右三間為一溜廚房。下房是比大門略小的二進(jìn)門,肩擔(dān)著前后各四間干欄。這是滇西地區(qū)標(biāo)準(zhǔn)的依山就勢建筑規(guī)制,上層住人或擱放物件,下層矮過院壩地面,用來圈養(yǎng)牲畜,人畜分開,各走各道。從院中便可以一步跨上樓去,這種格局鄉(xiāng)間俗語叫一步上樓,黃縣長上次來時在族中長者家中多曾得見,對此格局并不陌生。

  院中的廚房門口是棵老梅樹,滿綴花蕾,含苞欲放。另一邊有兩棵古松,不甚長大,通高頂多也就丈許,虬枝勁曲,龍盤蛇伏之狀,松皮暴突,癩餾滿身。松下遍植蘭花,恰縫花箭抽條,滿眼蘭葉舞蹈。金堂提來兩只竹躺,請黃縣長松下坐地。黃縣長心痛蘭花,推脫再三,楊金堂謙卑萬分,再四躬請。兩人對坐竹躺,古松下蘭圃邊,泥爐瓦釜,小火茶香,推杯換盞間,相談甚歡。

  少頃飯熟,玉賢低聲來請二老用飯。請黃縣長上首坐了,金堂打橫坐下??吹街挥袃赏雰煽?,黃縣長力邀二香并玉賢一齊上桌吃飯,三人羞澀不語,忸怩弄姿。金堂道:“您是稀客,貴客,抗日英雄的大縣長,還是龍子皇孫。鄉(xiāng)民野婦,頂禮膜拜還來不及呢,哪敢跟您同席。”黃縣長笑道:“休提老黃歷了,大清這頁書早翻過去了。來來來,一起吃飯,你們不吃,屈殺我也,我咋好意思呢。”金堂也勸說,三人才慢慢蹇將過來,在金堂下首,斜著身子同擠在一條板凳上,甚至不敢夾菜,低著頭只敢望向自己碗里邊,數(shù)著飯粒一顆顆慢慢地細(xì)品。三杯黃酒過后,黃縣長又說到楊斌樣貌,問有沒有相片什么的。蘭香說有,放下碗筷,跑到上房,翻出照片來,匆匆送到黃縣長面前。

  黃縣長端詳良久,猛地一拍桌子朗聲高叫:“對,沒錯,就是他!”蘭香忙讓金堂打探斌兒什么時候回來,最好有個確信。黃縣長接著說:“事發(fā)當(dāng)天,我被鬼子追殺,家人蒙難,慘遭屠戮。有人看見楊斌帶著我閨女盈盈逃過日本人毒手,他不會丟下我閨女獨(dú)自逃生的。如果往回走,回云南的話,或走陸路,或繞道香港,這早晚,也該回來了?!笔堑?,這早晚,楊斌是應(yīng)該回來了。大家都在心里頭掐算著腳程,當(dāng)晚安排黃縣長在客房中歇息。

  夜深更靜,突然聽到下院有女人在哭喊,哭聲凄厲。黃縣長方欲起身看個究竟,金堂在隔壁敲著板壁說是弟妹因家中變故大腦受了刺激,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就對著往生者的靈牌,夜夜如此哭訟。不必在意,等日后再跟你細(xì)說。

  第二天,黃縣長從包袱里取出一大包藥來,說在大理聽到貴地暴發(fā)疫情,忙到昆明買了點(diǎn)療治瘟疫的特效藥,聊作見面之禮??粗孱伭笮〔灰坏耐杷幤瑒?,雖不識上面的洋文字碼,看著白顏色的片劑有些面善,知是福生姑娘讓吃過的進(jìn)口藥,在穎兒靈兒發(fā)放的藥包中也曾見到過,便問這些藥價值幾何?黃縣長兩指相交微微比劃了一下,竹香搖頭道:“看不懂!”黃縣長說:“這些藥在昆明各大醫(yī)院也是奇缺,還沒地兒尋。只好在黑市上十條小黃魚淘了來,在滇西這邊黑市上,值過二三十根金條可以出脫。”蘭香玉賢驚得目瞪口呆。

  金堂道:“難為黃縣長一片善心。漾弓河流經(jīng)的這一片從上往下人和畜已經(jīng)十折六七,你看我家里連只報曉雞都不剩。人畜絕滅的有好幾十家,像我族中社貴都只有重發(fā)了。”苦笑一下,拿起一顆藥看了看,接著說道:“這可是靈丹妙藥啊。日本人投放鼠疫后,寺廟、鶴慶商會、縣府還有那些個大戶人家,都在布施湯藥,是些土方子熬制,一點(diǎn)作用沒有。還是洋藥管用,共產(chǎn)黨那邊派人給放了一次,就緩住疫情。聽說鶴慶商幫也派人去香港采買,許久不見有人來施藥,估摸著香港也不太平,你來得正是時候。走,我陪你到各處散藥去。嗯,對了,還是先去看看你那幾個老朋友吧,他們時常掛心著你呢??上В脦讉€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秉S縣長聽聞,喟然長嘆。

  沿著漾弓河谷到疫情還沒有控制住的村寨施放藥物,這藥也怪,早上吃了,到下午癥狀就緩下來,第二天除卻身子骨還有些虛弱以外,其他病狀全休矣。沿河人們千恩萬謝,把兩人當(dāng)成救命恩公。一直走到中江地面,看漾弓河匯入金沙江,江水浩蕩,滔滔東去,聽說城里頭疫情正盛,兩人轉(zhuǎn)道進(jìn)了縣城。

  白縣長和蔣會長等人正一籌莫展。派出去采買的兩批人在緬境被日軍捕獲,盡遭不測,無一生還。每天都有人因疫而死,看勢頭還有上升之狀。得到半袋洋藥,蔣會長大喜過望,一面命人架鍋熬煮,四處施放,一面張羅宴席,款待二人。

  觥籌交錯間,少不得問詢黃縣長何故來此極邊之地。不待黃縣長答話,白縣長忙問:“黃太爺可曾上過報紙?”黃縣長微微頷首。白縣長命從人送上一盤報紙,各人自己取閱,雖是舊報,上面全是黃恒太黃縣長的故事,有大頭照也有滿身小照,細(xì)述黃縣長本可朝游暮宴,安富尊榮,卻感于民族大義,拍案而起,置生死于度外,把日寇細(xì)菌彈型號及藏身之地大白天下,令日寇在國際舞臺上無以面對世人,其惡行甚至連德意***都頻頻側(cè)目。諸報均極盡旌表,對此大德高行,眾人贊嘆有加,紛紛舉杯敬頌。金堂叨陪末座,不敢正眼看一下白縣長,只為兜里頭半塊銀毫也沒有。

  說到千辛萬苦就為了找尋骨血,確實(shí)有人感覺到不可理喻,心頭想何不來個舊的堂客去了新的小娘子進(jìn)來,新人笑舊人哭的事情海了去。滿堂多是三妻四妾之輩,明面上還是極盡安慰之能事。

  席間談到德意覆亡,小日本已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黃縣長深感自己尋找女兒之心太過迫切,滿心思只顧著尋找閨女,多時不曾讀書看報,也沒有收音機(jī)可知外界新聞,時局變蕩竟漠然物外。不知易相克生死如何,舞文弄墨的記者們把所有的美事全加在自己頭上,頓覺慚愧不已。也想關(guān)注時局,忙向白縣長索求近日報紙,白縣長爽快地答應(yīng)說馬上讓人送到黃縣長下榻處。

  正這時,恰有《騰越日報》和《云南日報》的記者路過鶴慶,聽聞白縣長正在宴請溥儀小朝廷的皇室近親黃恒太黃縣長,還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追腥逐臭,便來采訪?!厄v越日報》記者拿出載有張問德《答田島書》的舊報,希望黃縣長仿照張縣長故事,作一篇震古爍今的雄文,南北交輝,彰顯大中華民族的浩然正氣。白縣長借著酒勁,接過報紙,學(xué)著老學(xué)究模樣,搖頭晃腦,拿腔捏調(diào)地讀了起來,引得叫好雷動喝彩連連。此雄文尋兒途中也多曾拜讀,黃縣長自知自己不但是滿清余孽,還和日酋白川過從甚密,于義于禮都有虧于心,便再三推脫。甚至有人說讓槍手代筆,只要首肯便成,黃縣長都以螢火之光安敢同日月爭輝來拒絕。太陽落山,宴席不歡而散。

  回到蔣會長精心安排的賓舍,黃縣長就著明燭迫不及待地翻閱起報紙來。送來的報紙有《騰越日報》、《云南民國日報》、《云南日報》、重慶《大公報》、《掃蕩報》、《中央日報》,大大小小幾十份,都是新近出刊的。略略看了一下,多是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說教,官樣文章自然引不起興趣,對報上說的中國軍隊(duì)哪里哪里大反攻,殲敵多少多少等則置之不理,淡淡地一笑而過。

  奇聞趣事和小道消息也不在搜尋之列,倒被《掃蕩報》上的兩幅照片和第二三版整版漫畫吸引住了。秉燭細(xì)看,兩具焦尸,配以文字?jǐn)⑹稣f的是德魔希特勒和情婦愛娃,蘇聯(lián)紅軍攻克柏林之際,希魔舉槍自戮愛娃殉死,死前命令衛(wèi)士在二人死后澆上汽油焚尸滅跡,可惜僅只燒焦了面皮,怎么看都給人一種遮遮掩掩欲說還休的感覺。另一幀是希魔的幫兇意魔墨索里尼和情婦佩塔奇,被意大利解放組織的游擊隊(duì)捉住,游擊隊(duì)處決二人后,雙雙懸尸米蘭的羅雷托廣場,報上評說此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此情此景,不覺陷入深思,想到日本天皇的下場,再生刀劈白川的快感。從第二版開始,都是漫畫,看畫風(fēng)格調(diào)是多人合作,但指向性明確,通過方方面面的比對,佐證小日本哪里是大中國的敵手。頭一幅是四萬萬五千萬中國人一人一口吐沫,日本諸島就沉沒在汪洋大海中。這第二幅是小日本像只螞蟻,正被中國這只大腳踩扁。

  接著從糧食、煤炭、鋼產(chǎn)量、牲畜存欄數(shù)、布料、絲綢量、出生的男嬰數(shù),凡是拿得出手的通同拿出來逐一進(jìn)行比對。我文有孔圣人武有孫武子,翻遍日本國老黃歷,那啥都沒有。倒是我有大砍刀,日本人鋼盔底下有兩塊護(hù)頸的布片子,抗日壯士的鋼刀劈下時不致于污血滿天。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極盡嘲諷戲謔之能事,滿紙滿眼盡是玩弄小日本于股掌之間的大樂事。

  黃縣長深知民智未開,老百姓多半是些文盲,跟他們講道理基本上是對牛彈琴。漫畫書卻一目了然,不失為宣傳戰(zhàn)的有效手段,深感畫家們的良苦用心。漫畫下面兩段突兀而出的文字?jǐn)⑹?,讓黃縣長心頭陡然顫了起來。說的是攻克柏林后的蘇聯(lián)紅軍揮師東進(jìn),丑陋的小日本即將被蘇聯(lián)紅軍的滾滾鐵流碾壓成齏粉。另一則是日本海軍偷襲珍珠港的美國太平洋艦隊(duì),具體戰(zhàn)況不詳。這正是自己想要知道的大新聞,忙翻找出《中央日報》,報縫間間夾著的也就一句話新聞,沒有更多細(xì)節(jié)也無評論。

  掩卷沉思,頓覺此事非同小可。細(xì)思深想,島國乃彈丸之地,戰(zhàn)略資源非常有限,記得當(dāng)日曾聽白川說過日本地質(zhì)專家在東北某地探得有石油礦點(diǎn),是個清水礦,沒有開采價值。軍方急需鋼鐵、橡膠、石油這些戰(zhàn)略資源,在中國戰(zhàn)場上是消耗戰(zhàn),不管占有多少中國領(lǐng)土、圍殲多少中國軍隊(duì),無法迫使國民政府投降,說什么也是白搭。當(dāng)日和白川曾在縣府后花園涼亭上斗茶推演,兩人得出驚人相似的結(jié)論,日本軍方必定會南下尋找新的戰(zhàn)略資源,僅是時間節(jié)點(diǎn)各自不相同而已。想到白川也曾跟自己推心置腹,若非兩國交兵,惺惺相惜的兩人成為知心朋友或未可知。

  正在這時,手中的燭花連連炸響,由不得再浮想聯(lián)翩,接著往下翻看,確有蘇聯(lián)紅軍移師東進(jìn)的新聞。提起蘇聯(lián)紅軍,連少帥和關(guān)東軍都曾大觸霉頭,而美軍戰(zhàn)力還要更勝一籌。日寇敗亡指日可待,到時,天下太平,帶著盈盈就回關(guān)外鄉(xiāng)下去,不用佃戶,自個兒耕種祖墳前的幾頃薄田,重發(fā)重發(fā),頤養(yǎng)天年。

  聽見外頭麻雀在枝頭喧鬧,晨光灑進(jìn)室內(nèi)來。滅了燭推門走出室外去,看見金堂就坐在階下,雙眼血絲卻無倦意。金堂迎上來說:“您老昨夜不曾困覺,想是因我在院中抽了一宵煙,罪過罪過?!秉S縣長忙問因由。金堂道:“抗戰(zhàn)軍興,事關(guān)家國,族人又是出人又是出錢,幾乎掏空家底。后又遭日寇施放瘟疫,家家戶戶披麻戴孝,大小牲畜死絕死盡。大山里頭本來生計(jì)就非常艱辛,不是天要我亡而是倭禍,根子在日本人身上,但我一介山野村夫,能干些啥?雖掛名族長,什么都沒有,山地水田一丘不剩全是別人家的,單留下的兩塊菜地,哪能填得飽肚皮。想了一宵,族中公田要留給出滇抗日死難者家里人耕種。馬上播種冬小麥了,回去看哪家有閑地,趕快租兩塊地,免得下年拉饑荒?!秉S縣長道:“重發(fā)家人不在了,你不是可以耕種他家的田地?”金堂道:“哪能呢。族中老輩子傳下來的規(guī)矩,老無所托還有幼喪所親者,都由族中擔(dān)待,名下田產(chǎn)由族中代為料理。老者故去后事了了,名下田產(chǎn)歸入公田。少失怙恃者成家立業(yè)后,族中歸還所有祖產(chǎn)和孽息。重發(fā)的祖產(chǎn)只是暫時并入族產(chǎn),以后迎娶媳婦就靠這個呢。不說了,我這就回去,莫在路上耽擱,還趕得上中飯。”

  說話間,當(dāng)事的進(jìn)來問二位的早飯是送進(jìn)房內(nèi)來還是出來外面請,黃縣長挽了金堂,答說:“我們出來外面吃吧?!?p>  早餐極簡,一碟干硬生冷的米糕,兩碗拿昨夜剩飯用開水泡出來的稀飯,還有一小碟黑不溜秋的醬咸菜。金堂沒甚食欲,單想著怎么請人去跟福全說合租回自家的田地,侍弄田地猶如養(yǎng)護(hù)娃崽,只有自己深知那些田地的性子,就算谷租比旁人多個半成也認(rèn)了。

  看黃縣長皺著眉頭吃了半塊冷糕,便說:“看小心莫要吃壞了肚子?!鳖D了一下,又說:“斌娃行事一向認(rèn)真,自己擔(dān)下來的事一切定會負(fù)責(zé)到底。要是東北呆不下去,必定轉(zhuǎn)回家里來。要不這樣吧,你跟我回到鄉(xiāng)下去,就在我家里頭等著,斌娃帶盈兒回來,你再帶了回去,強(qiáng)似你滿世界的到處找尋,未知尊意如何?”黃縣長喜道:“正合我意。守株待兔確實(shí)強(qiáng)過滿山瞎撞,趕山人知道攆山狗比不過下套子的。只是不知我在貴處吃住耗用,是金條支付呢還是用新滇幣?”金堂道:“我思量過了,啥也不用。祖培先生故去,殤國健兒甚眾,又遭瘟疫荼毒,死傷枕籍不忍直視。只要文脈不絕,希望還在,族中子弟急需有學(xué)問的先生加以督導(dǎo)。如蒙不棄,就請您屈尊就駕,一邊教導(dǎo)我族中娃們讀書習(xí)字,一面等著斌娃帶回盈兒,您們再回歸龍宮鳳穴,不知尊意如何?”黃縣長點(diǎn)頭稱善。

  叫過當(dāng)事的,說家中尚有急事,來不及面辭,請多多上復(fù)白縣長并蔣會長,改日再來登門拜會。

  回到家中,啟門進(jìn)去,上下清光,并無一人,忙進(jìn)灶房燒火做飯,順帶招呼黃縣長到客房中略作歇息。黃縣長一夜未眠,加上長途奔走,也想將歇一下。推開房門,見是光床光板,鋪蓋被褥一樣也無。暗吃一驚,不便明說,搬把竹躺在樹底下,和風(fēng)微拂,暖陽高照,眨眼間,沉沉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一縷肉香飄進(jìn)鼻孔,一個漢子帶著盈兒進(jìn)門來,還是過去的舊模樣,盈盈嘻嘻笑著說:“好香啊!”黃縣長猛地跳起來迎了上去?!昂孟惆?!”來人說:“三十晚上洗過腳,走到哪兒吃到哪,我今天有好口福啰。”接著緊緊扶住渾身發(fā)抖的黃縣長,忙叫金堂出來。看到淚流滿面的黃縣長,金堂輕拍后背,慢慢地說:“老弟,你的心情我懂?!笔堑模S縣長的心情福全懂,族中劫后余生的長者們也懂。福全說金堂和黃縣長外出施藥行善事走了之后,長者們就計(jì)議,長住金堂家似有不妥,莫若屈就黃縣長移步祠堂,日間教授子弟們課習(xí),早晚幫著給列祖列宗還有殤國的子弟們上柱香,吃穿用度概由族中供養(yǎng),等著楊斌帶盈盈回來,到時去留自便。黃縣長長嘆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答說:“如此甚妙?!?p>  日子復(fù)歸平靜,壓不垮的腰桿又挺直了起來。

  這一日,收到如松如海給福生的信,兄弟倆都知道了妹子殤國,卻不知道兄嫂及養(yǎng)父母倶已故去,說滇西大反攻開始了,兄弟倆和其他汽車兵們?nèi)找剐羷?,多拉快跑,發(fā)誓要為莉莉報仇雪恨。金堂正在堂中暗自垂淚,門口傳來?xiàng)罾狭u嗓子般的嚷叫,說縣長有請,讓金堂拿最好的衣服出來。有道是:東海水曾聞無定波,世事何須扼腕?北邙山未省留閑地,人生且自舒眉。楊大保長說縣長有請,正不知是好事還是歹事。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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