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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產(chǎn)浮沉錄

第四章:最后的晚餐

地產(chǎn)浮沉錄 天上做夢的魚 2306 2020-02-09 09:30:00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相對應的:應該是求死的人,辦事情也肯定格外順利。

  這天下午,我就是非常順利地辦成了所有的事情。

  第一,我收到了公司的離職證明;

  第二,我收到了王忠實給我的離婚證書,和結婚證書一樣竟然也是紅色的;

  第三,我把房子、車子全部公證給了我女兒。

  第四,我還清了按照離婚協(xié)議屬于王忠實和我女兒的綠城房子的所有剩余貸款。

  平時這些事情,也許一件就夠嗆。但是今天,我完成了所有這些事情。

  完成后,我就成了光桿司令。我?guī)е磉厓H有的錢,帶著一張癌癥通知書,我踏進了金匱老城中心第一高樓的頂層旋轉餐廳的入口。

  門口,一對小情侶正在鬧脾氣。

  女的:哎呀,這么舊,好老土啊,你怎么選這家店???

  男的:這家店很經(jīng)典的,菜做得特別地道。

  女的:太落后了啦,還第一高樓?,F(xiàn)在好多住宅樓都比它高了。

  男的:試試吧。我小時候想來還來不起呢。

  女的拉著男的:走了啦!走了啦!

  我走過去:小姑娘,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第一高樓啊,當年開業(yè)的時候,梁朝偉、周潤發(fā)等大明星都來過呢。一般人,當年吃不到的。

  女的:有那么好嗎?

  我:來都來了,不試試。

  男的:就是啊。試試吧!

  女的一臉不情愿地被男的拉著進去了。

  在這兒做了十多年的餐廳經(jīng)理老陸看到了我,有些出乎意料,他跑了過來。

  陸:丁總,您來了。好久不見。

  ?。豪详懀愫?。

  陸:您沒事吧?

  丁:沒事。

  陸:今天要點些什么?

  ?。豪蠘幼?。再加一壺上好的米酒,今年新上的的綠茶。

  陸:好勒。馬上來。

  餐廳里面人不多,我坐在以前常坐的靠窗位上,看著腳下是金匱老城中心的繁華和掩藏不了的沒落。是的,老城已經(jīng)成了過去式了,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沒落著。

  我有生以來參加的第一次地產(chǎn)年會就是在這兒開的。那時我還是個普通的發(fā)單業(yè)務員,畢勝紅是帶我們這個發(fā)單隊伍的銷售主任。時光匆匆而過,不知不覺已經(jīng)二十年了??墒且磺袑ξ襾碚f,仿佛就在昨天一樣。

  透過旋轉幕墻的反光,我看到鏡中的自己,滄桑而憔悴,二十年地產(chǎn)浮沉,我老了。二十年,我老的不光是外貌,還有心。

  默默地細細品味著江南的小菜,一口一口都是鮮爽輕甜。江南真是好??!

  另外一個靠窗座上有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似乎一直在看著我,還招去了老陸問詢。我想應該也是看到那支視頻的人吧。這個世界沒有看過那支視頻的人恐怕不太多吧。

  那位老人走了過來,雖然頭發(fā)花白,但是看起來還很精神。

  老人:哎呀,這不是小丁嗎?

  我拿出眼鏡戴上,仔細地打量著他。

  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就是二十年前第一高樓的開發(fā)股東之一的花老板。

  沒想到二十年后的今日竟然還能相見。

  上天何其優(yōu)待我。

  我站了起來,緊緊握住了老人的雙手,他的手一如當年那么干燥穩(wěn)定。

  ?。夯ɡ习?,好久不見。

  花:小丁啊,還能看到你好啊。

  ?。何覜]記錯的話,您都七十多了吧。

  花:七十五了。

  花是金匱本土的老牌開發(fā)商宏盛大股東,宏盛講究品質,口碑不錯。老城的第一高樓是他們的第一個作品,沒想到兩年前在開發(fā)新城項目的時候出了問題,自此江湖不再有他們的消息。而花和我有著特別的淵源,花的小兒子私生子花無意是我死黨殷柔雅的第二任丈夫,之前走得比其他人相對近一點。

  以往要是碰到花老板,我肯有好多話要說,可惜今天我不想說話。但是,看著老人滿頭的白發(fā),想到這幾年他的境遇,我還是不忍心不理他。

  ?。夯ɡ习澹氵€像當年那么精神啊。

  花:老了,老了。我聽說,你——你——,你現(xiàn)在沒事了吧?

  丁:您都聽說了?

  花:人啊,沒有過不去的坎。小丁,別往心里去。

  ?。夯ɡ习澹壅f點開心的。來,喝酒。

  花:喝酒。

  丁、花:喝。

  花:你和小畢,真是天生一對啊。

  ?。旱谝桓邩牵斈昕烧婕t啊。

  花:落后啦,早就不是第一高樓啦。

  ?。翰宦浜?。

  花老板一邊喝酒,一邊發(fā)牢騷。

  花:那個小朱,當年就是個畫圖的,第一高樓就是他的第一桶金,那些戶型、配置還都是我在做的策劃設計,現(xiàn)在不得了了,每年光施工圖產(chǎn)值就上億了,合作都是大品牌開發(fā)商,看不上我們這些本土老牌子了,設計費稍微拖一點就給臉色看!你看看,剛剛給我下最后通牒——現(xiàn)在的這些人啊不念舊,也不記得當年是誰挑的他發(fā)達!

  花老板拍起了桌子。

  花:還有那個小古,趁我缺錢的時候,用低價和我來合作開發(fā),這是趁我病要我命啊。她也不念著當年搞小動作的時候,差點被李萬田給開除了,要不是求到我這兒來,能有她的今天?

  在一個失意且失勢老人的心中,得有多少話要用酒澆呢。

  那天最后,花老板喝得都走不動步了。老陸送他回去,他就住在第一高樓的公寓房中。他還直喊著:喝,再喝。

  送走花老板,我又只剩下一個人在窗邊喝酒了。

  另外一桌上,新來了兩個喝酒的男人。其中一個健身教練模樣的人看見我,和他的同伴竊竊私語了幾句,向我走來。

  健:嗨!待會和我們哥倆去玩玩?

  ?。何覍δ憧赡芴狭?。

  健身教練坐在我身邊,緊靠著我。

  ?。何揖拖矚g老的,老的夠勁。

  我避開他的身體接觸。

  ?。嚎上?,我不喜歡。

  健身教練有點醉,繼續(xù)靠過來。

  ?。耗敲锤甙粮陕??你在視頻里面不是挺放得開的嗎?

  原來是又一個看過那段視頻的人。

  健身教練竟然將手向我身上探了過來。

  一只手夾住了他的手腕,他無法再向前一步。那只手用力將他的手腕捏緊,他的臉就漲紅了起來。

  陸:算啦,算啦。丁總放他一馬。

  老陸過來阻止我。

  那只手不是別人,正是我的。我從大專就開始跟著我的拳術師傅練拳,學的正是最適合女子的詠春。

  健身教練灰溜溜地和他的朋友走了。

  丁:再來一壺酒。

  ?。涸賮硪粔?。

  我一個人喝到餐廳只剩下我一個人。

  老陸來扶我:我送您,丁總。

  我笑著說:我可以。

  我的腳步有些踉蹌。

  老陸在身后追上李:我送您進電梯。

  丁:我今天,不坐電梯,我走走。

  陸:我陪您。

  ?。翰弧挥?。

  我打開門,走進樓梯間,風一下子吹起來我的衣角。我用力地將樓梯間的門關上。我不往下,反而往上走去。

  那扇通向天臺的門看起來好遠,腳下的樓梯看起來又那么長。

  可是再遠再長的路,也是可以走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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