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羽澤哪里見過陸決明這般狼狽過,心里面也是一陣陣抽痛。
“委屈你了。到了前面的鎮(zhèn)子上你就留在那里吧?!?p> “羽澤,你與我一同走吧?”陸決明抓住了李羽澤的手,那雙手微涼,卻很是安心。
李羽澤掰開了陸決明的手,“我要給我爹報仇?!?p> “羽澤?!标憶Q明激動地想要抓住那雙微涼的手。李羽澤快速退開,陸決明的手再次撲空。
此時傳來腳步聲,簾子被掀開,軍官走了進來。
“好了沒?好了就趕緊起來。一個大老爺們還跟個娘們似的。少爺就是事多?!蹦悄腥擞肋h(yuǎn)都是一副厭惡的樣子。
“他的傷不宜走動。”李羽澤皺起了眉頭。
“行軍打仗的人還有空管那點傷?起來!走!”軍官說著就上前要把床上的陸決明拎起來。
李羽澤伸手想要阻止。
“走!回你的衛(wèi)生隊!老子實話撂這,在我這躺著的只有死人!”軍官被惹火了,拖著陸決明出了帳子。陸決明毫無抵抗力被拖著出了帳子。地上被折騰起一陣灰塵,李羽澤的目光穿過灰塵撲撲盯著陸決明的身影。陸決明猛地回頭,雙眸中說不出是何種表情。李羽澤低下了頭,那眸光,他看懂了??伤裁匆沧霾涣?。
李羽澤回了衛(wèi)生隊。陸決明繼續(xù)被折磨著。想要逃跑又談何容易。
“懦夫!你給老子滾回來!怎么?這就嚇尿了?你打人的本事呢?還報仇?狗屎!王八蛋,你跑什么跑?幾顆子彈給你嚇得。滾回去!”又是一槍,那子彈就擦著陸決明的臉飛了出去。
“不,我不回去不回去!將軍,我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啊,我身上的錢都給你,都給你。這個,這個也給你?!标憶Q明身上本就有傷,此番折騰下來身心俱疲。整個人撲在了風(fēng)沙中。
“呵,你真是有種。連傳家的寶貝都不要了?!避姽俨恍嫉倪艘豢冢弥鴺屢徊讲奖平?。
“大哥,不,大爺,求你了,你放了我吧?!标憶Q明實在是受夠了這風(fēng)塵仆仆的戰(zhàn)場了。每日里還有身邊戰(zhàn)友的各種嘲諷。
軍官見著他這副膽小如鼠的狼狽樣更是惱火:“留著你這樣的孬種有什么用?你還不如去死!”
陸決明再也沒了初時的傲氣,那份報仇的心思也早已死在了戰(zhàn)場。人都是怕死的。
“是是是,我還不如去死?!标憶Q明跪在沙土中,臉上嘴里全是沙子。他已經(jīng)感覺到那黑兮兮的槍口正抵在他的額頭上。
一聲清晰可聞的槍聲,陸決明意識全無。
那一刻,他仿佛解脫般在風(fēng)沙中露出了一抹微笑。
這處是一處小院子,小院子不大中間搭了個戲臺子。這便是全村人的娛樂了。
“咳咳咳。”屋子里傳出了劇烈的咳嗽聲。
戲臺上的人收了家伙回了屋子。
“五爺,你可算醒了!”
那是位精致的女子。眉眼間盡顯柔情,可話語中全是江湖兒女般地爽快利落。
“這是哪?”床上的不是別人,正是被一槍崩了的陸決明。
陸決明命大,子彈穿過,卻是偏了心臟。
“這是岷縣?!迸用麊揪┠?。打小就在京城唱戲。后來聽了什么風(fēng)聲便跟著他爹一塊兒來了這地方。
“京城,京城怎么樣了?”陸決明因為激動又咳嗽了起來。
“不知道。這邊天高皇帝遠(yuǎn)的,哪里知道那么遠(yuǎn)的事?”京墨拿了茶盅遞到陸決明身前,“你小子命可真大,那子彈啊,差一寸就上你心臟去了!”
“子彈?”陸決明有些呆愣,那子彈。
“你小子招惹了什么人?怎么連子彈都用上了?”京墨也不見外,掐了一把陸決明的臉。
“哎喲。墨姐,你,你能收留我么?我?!标憶Q明被這一掐回了神。
“放心跟著姐姐混就行。這岷縣指甲蓋大點的地方還是有我京墨一席之地的。”京墨是個爽快人,立馬就應(yīng)了下來。
“墨姐,你如今”
“老本行,唱戲。我記得你小子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上去走兩把?”京墨可還記得陸決明念書不行倒是經(jīng)常偷摸跑去戲園子,跟著她爹學(xué)戲。京墨她爹還總是夸陸決明有天賦。
陸決明有些猶豫,京墨卻不打算放過他,拎著人出了屋。
京墨點頭,底下坐著弄著二胡的人點頭應(yīng)聲。二胡聲起,大鼓也敲起。兩個人酣暢淋漓地切磋了一把。
“墨姐的戲越來越好了?!标憶Q明恭恭敬敬地行禮。
京墨笑著捏他臉,“你小子也不差。果然是個好天賦的,過幾日你大好了我親自教你。到時候,這個班子就全靠你了?!?p> 陸決明有些受寵若驚,忙擺手。
京墨又勸他,“你也知道,我一個女人,再厲害也少不得被人欺負(fù)。再者說,這唱戲。”
陸決明沉吟片刻還是應(yīng)了。
如今已不再是往日了,自己也不再是什么少爺了。
“你小子好福氣。前幾天剛弄好的咸鴨蛋。不比京城的細(xì)致,但盛在味道新鮮。”這日晚宴格外豐盛些。京墨親自下廚給陸決明開了小灶。
“墨姐?!标憶Q明心中一暖,在戰(zhàn)場混了那些時候,正經(jīng)飯沒吃過幾口。
“先把身子養(yǎng)好了。我這還得靠你賺錢呢。”京墨說笑著,又給陸決明盛了碗湯。
日子就這樣天天在咿咿呀呀中度過,陸決明果然是個好天賦的,再加上小時候在戲班子沒少晃悠模仿,也算是有底子的。
“這手!手!想什么呢?”京墨見陸決明愣在了臺上,有些微詫。
陸決明被這一喊忙回了神“沒,沒事?!?p> “這么個動作都練不好,還想不想吃飯了?”京墨故作嚴(yán)厲地瞪他。
一旁負(fù)責(zé)后臺的文竹著急地上前,“京墨姐,昨晚?!?p> 陸決明沒待她說什么,開口打斷了她,“你去做飯去。別在這耽擱我學(xué)戲?!?p> “明哥兒?!蔽闹裼行?dān)心地杵在那里。
京墨不耐煩地?fù)]手:“去去去,小丫頭片子,干活去。決明,你看好了?!?p> 奈何還沒等京墨再說什么,陸決明一頭栽了下去。木板被砸出了一聲悶響。
“決明!”京墨吃了一驚,連忙招呼人給抬回去。
“京墨姐,你別難受。是我不好。我明知道昨晚明哥兒病了?!蔽闹駜?nèi)疚地抓著自己的裙子,怯怯地開口。
“去把村里的老先生請來吧?!本┠矝]有譴責(zé)誰的心思,打發(fā)了文竹去鎮(zhèn)子上請大夫了。
床上的陸決明悠悠轉(zhuǎn)醒,“京墨姐,我沒事。我們接著練戲吧?!闭f著就要掙扎著起身。
“練什么練,嗓子都燒成這樣了。你以后還想不想在這行混了?”京墨一把給他按回去,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