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來的極快,仿佛昨天還是初夏,轉(zhuǎn)眼間中洲大陸便迎來了深秋。
大金王朝的領(lǐng)土廣闊無邊,足足有十六個洲之多,蕓蕓百姓究其一生也不過是在一洲之上安家立業(yè),結(jié)婚生子,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但總有一些人,有著多姿多彩的經(jīng)歷。
王李村是遠(yuǎn)近聞名的大村,除了村長有點神仙的本事以外,王李村還有一位走過大川大山的教書先生。
對于這些世世代代從土地里刨生活的人來說,這位先生那可就是文曲星再世,周圍幾個村子的人都樂意把孩子送到王李村的私塾來,跟著教書先生學(xué)上幾個春秋,懂點道理,開開眼界。
私塾不是每天都開,大點的孩子也是家里重要的勞力,不會時時刻刻都耗在王李村。
但秋收過后就不一樣了,孩子們都解放了,私塾也迎來了一年里最熱鬧的時候。
“咱們村子所在的地界叫中洲大陸,是大金‘幽云十六洲’里,第二大的洲。一年四季春去秋來,寡天災(zāi)少人禍,土地肥沃,老天爺也賞飯吃,是十六個洲里最富碩的了,于是啊,咱們的始皇帝就在這個洲開國立都了?!?p> 教書先生年過半百,穿著一身青衫,身長八尺,年輕時候也當(dāng)?shù)蒙嫌駱渑R風(fēng)四個字。
現(xiàn)在雖然手里拿著戒條,但眉目依舊慈祥,須髯盡白,儼然一副老儒士的模樣。
“先生,這么好的地方才第二大,那第一大的洲是哪個洲???”
一個隔壁村的孩子問道,這是這群孩子里最好學(xué)的一個。
先生贊許的看了一眼提問的孩子,環(huán)視著私塾內(nèi),二十多個孩子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老先生有些欣慰,目光掠過座位最后方的兩個人,繼續(xù)說道。
“這第一大洲啊,叫瀚海洲,在咱們的東邊的東邊。瀚海知不知道什么意思???瀚海就是指一望無邊的沙漠,像海一樣寬廣。在瀚海洲的御州城頭往外看啊,一眼望去,都望不到邊際,滿眼全是沙丘。遠(yuǎn)處若是起了風(fēng)塵,鋪天蓋地,黑壓壓一片,比蝗災(zāi)厲害多了?!?p> 臺子上的老先生講的繪聲繪色,底下的孩子們也聽的聚精會神。
中洲大陸人杰地靈,雖說老先生把飛沙走石比作蝗災(zāi),但孩子們畢竟年紀(jì)小,大抵是蝗災(zāi)也沒見過的。但這并不妨礙孩子們一個個聽的擔(dān)驚受怕,生怕風(fēng)沙把自己卷了去。
“這位小兄弟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吧?!焙⒆觽兊暮蠓?,兩個大人坐在長椅上也聽著私塾先生講著自己的所見所聞。開口的這位正是王李村的村長。
和人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王李村的村長是一位年紀(jì)剛過三十的中年人。長得不是那么出眾,卻給人一種憨厚可靠的感覺,此時他開口詢問的,正是兩個月前闖入村子的白長平。
白長平笑了笑,“如此年輕,倒也不像是普通的村長。不過來這幾日也聽村里人說了,村長您會些神仙的法術(shù)?”
其實白長平不太樂意現(xiàn)在跟村長閑談,畢竟自己也是土生土長的中洲大陸人,教書先生的這些見聞,他也頗有興致,跟前面那些孩子似的聽的兩眼放光。
村長搖搖頭道:“說是仙術(shù),不過是些真氣外放的小把戲罷了,連功法神通都算不上。也就給凡人百姓看個新鮮,不足為提。只是不知我王某能否斗膽稱小兄弟一聲道友?”
村長看向白長平,目光里頗有些擔(dān)心。
白長平眉頭微皺,自己兩個月來一直在虎子家里閉關(guān)養(yǎng)傷,一步未出家門。今日聽虎子說起私塾先生開課了,臨時起意陪虎子來看一看,便被村長給堵了個正著,看樣是早已盯上了自己。
這種被人暗中思量的感覺不是很好。
似乎是看出了白長平的不悅,村長哈哈一笑,說道:“在官一日,為民一天。不瞞小友說,在下確確實實是個修士,從茫茫洲的大金書院結(jié)業(yè),趕回家鄉(xiāng)任這個村長已有七年,修為不過黃階后期而已?!?p> “盯你兩個月,實屬無奈,近日山賊橫行,為了村子容不得我王某半點馬虎,如有得罪,王某在此給你賠禮了?!?p> 說完村長站起,給白長平作了一揖。
聽罷村長的解釋,白長平倒也是能理解,心中不滿隨風(fēng)而逝,也起身回了一禮。
“以禮待禮,以牙還牙”,東方大人一步步把曾經(jīng)內(nèi)心黑暗的小崽子,教成了能在這個世界活得自在的少年。
頗有些不容易。
教書先生看了兩人一眼,沒有說什么,繼續(xù)為孩子們授業(yè)解惑。
“在下白長平,確是修士,修為功法等不便透露,還請村長諒解。至于村長口中的山賊,在下也略感好奇,天子腳下,如何會有此等令人生畏的盜賊長久盤踞呢?”
二人重新落座,白長平順勢提出了兩個月來困擾自己的問題。
剛來那幾日,忙著調(diào)理身體,倒也沒有特別關(guān)注,只是粗略打聽了一下官府如何動靜。
接下來的兩個月,才是真正讓白長平費解的了,官府竟是跟山賊耗了足足兩個月,而且還落了下風(fēng)!
這讓白長平肯定,山賊中定有修士,而且不會是剛剛踏上長生路的生犢。
白長平微微皺眉,心里想的卻更多,按理說地方官府沒法處置,長安城必然會有所作為。而現(xiàn)在卻任由地方官府焦頭爛額,怕不是朝廷那邊……
朝廷的問題自己不需要擔(dān)心,東方大人何等手筆,奉華那個死胖子何等狡詐,白長平在心里安慰著自己。
眼下要考慮的是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摸清山賊的情況。
“這說不定,還能發(fā)筆橫財?!卑组L平暗自想著,這山賊燒殺搶掠的,手里總有點積蓄吧?
一想到山賊,村長便仿佛老了十歲,滿臉愁容,重重嘆了口氣道。
“這伙山賊自北而來,燒殺劫掠陸陸續(xù)續(xù)有半年之久。山那邊的兩個村子被殺的已經(jīng)沒人了,一路上哀鴻遍野,鬧得這片地方人心惶惶。官府也出面了,但收效甚微。不瞞你說,山賊里居然有修士!”
村長臉上愁容更甚:“那山賊頭頭是個玄階修士,不清楚具體是什么修為,心狠手辣,一身功法玄之又玄?!?p> 村長又重重嘆了口氣,道:
“三個月前我跟趙老曾經(jīng)去會過那山賊,不分上下。如今看來山賊勢力日漸龐大,若是他前來尋仇,我和趙老自保問題不大,可如何護(hù)得住這幾個村子啊。”
白長平抬頭看了看教書先生,想必村長口中的趙老就是此人了。
在他踏入私塾的那一刻,便感應(yīng)到了此人身上不弱的真氣波動,應(yīng)該不低于玄階二層。
修士練氣,武夫煉體。真氣修練入門便是黃階,再上玄階,而后地階天階。
別看黃階僅僅只是入門,一旦踏入了長生路,成為了修士,再差的黃階修士面對江湖莽夫,也能有以一敵百之勇,凡人跟修士與螢火跟皓月無異。
練氣每階十層,前三為初期,中三為中期,后三為后期,第十層便是大圓滿了。幾千幾萬凡人能有一人踏入黃階已屬不易,更不要提玄階修士了。
要知道玄階修士在一洲一城都是極其重要的中堅力量,是修仙界人數(shù)最多的存在。
在這小小的王李村有一個黃階后期的村長便已經(jīng)是了不起的存在了,居然還會有玄二以上的修士,讓人生疑。
村長陷入了回憶,感慨道:“趙老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來私塾教學(xué)的。想當(dāng)年我還是大金書院的學(xué)子,趙老自火桑洲游歷到茫茫洲,在大金書院落腳做了個講師,從那時起我們倆便成了忘年之交,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p> “后來我從大金書院結(jié)業(yè),返回家鄉(xiāng),趙老決定跟我來看一看,順路游歷一下中洲大陸,沒想到啊,這一住就是七年?!?p> 趙老已經(jīng)遣散了孩子們,此時正在收拾桌椅,聞聲道:
“誰能想到當(dāng)初的愣頭小子,短短四年便已修煉到了黃階后期。留在大金書院有大好前途,非要回鄉(xiāng)當(dāng)什么村長,朽木啊?!?p> 趙老放下手中的活,抬頭看向行者,雙目炯炯,意氣風(fēng)發(fā)。
“區(qū)區(qū)山賊,老朽還是不放在眼里的。若是早個幾年,老朽定然同他戰(zhàn)上幾日,大不了一走了之,誰又能攔了我?!?p> 趙老嘆了口氣,“現(xiàn)在不同了,老朽放不下這一村又一村的村民,和這些孩子。若是小友這兩個月來,對村子還有點感情,不想看著村子毀于一旦,就請助我等一臂之力吧。”
趙老險些要給白長平跪下,嚇得白長平連忙攙扶。
這,怎么有點道德綁架的意思呢?
見白長平一臉為難,趙老忙說:
“我們不會讓小友白忙一場的。我與楊成都是修道之人,錢財寶物還是有的?!?p> 說罷村長從身上掏出一只小巧的包裹。
趙老看了看包裹,眼里有一抹轉(zhuǎn)瞬而逝的不舍。望向行者繼續(xù)說道:
“里面裝的是件法器,原本楊成打算前去長安城尋暗堂請些幫手的,但走了一遭也沒能尋著暗堂的人,實屬遺憾。如今看來只能轉(zhuǎn)送小友了?!?p> 村長同時開口道:“當(dāng)然了,我們不會讓小友涉險,那山賊頭子由我們出手,小友只管對付剩下的凡俗匹夫,護(hù)住村子即可。若是小友覺得不妥,可以隨時抽身,我等絕不會記恨在心,反而會感恩戴德?!?p> 趙老作揖,村長同樣起身作揖。
事到如今,村長與趙老二人也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眼看白長平如此年輕,想必也只是黃階的水平,但對付數(shù)十人的山賊還是綽綽有余的。
另一邊,白長平雖然不懂村長二人的想法,但兩個月以來,不談村子,對虎子一家還是有些許感情的,尤其是那個懂事的小男孩和可愛的小女孩。
若是自己不幫,村子極有可能面臨滅頂之災(zāi),那虎子一家……
思來想去,白長平打定主意,回道:“鄙人無能,愿獻(xiàn)綿薄之力,幫村子一把。”
趙老和村長大喜,臉上洋溢著笑容。
“茫茫洲大金書院,王楊成,謝過道友?!?p> “火桑洲洛陽書院,趙亞明,謝過道友?!?p> 白長平撓撓頭,煞風(fēng)景地說道:
“打不過我會跑的,你們也別太感激。”
王楊成和趙老面上笑容不變,心里卻是感概。
好一個實在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