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劍宗的眾人一現(xiàn)身,便引來了更多的修士圍觀,至于那些能坐得起山舟的凡人商賈,則是早早的散去,生怕惹禍上身,被殃及池魚了。
一身火紅布衣的衡山派本來并不想湊這個熱鬧,站得遠遠的聽個響就成。但見逍遙劍宗橫插一腳,這再怎么不該他們的事,也得站出來說句話了。
一天不跟逍遙劍宗作對,他們就渾身難受。
“天下第一的逍遙劍宗閑成這樣了嗎?連小小的散修都得幫著撐撐場子?”
衡山派的帶隊長老是個威風(fēng)凜凜的尊者,須臾盡白,但是梳理的一絲不茍,八尺身長在人群中十分顯眼,此時與那逍遙劍宗針鋒相對著,一副神態(tài)不怒自威。
逍遙劍宗個子不太高的小老頭和顏悅色,也不生氣,反諷著:“那是必然啊,畢竟是第一。你們衡山派若是什么時候也能稱得上第一啊,也可以這般清閑咯?!?p> 一句話差點給這尊者氣死。
“好大的口氣!誰也別攔我!”
說著他便要拔劍,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瞪,氣的胡子都直了。
身旁的趙向陽眼疾手快,趕忙攔下自己的長老,口里連連說道:“算了算了,長老莫要喊打喊殺,傷了和氣。他們怕了,他們知錯了!”
旁邊弟子們也紛紛開口,頭疼的很。
每次跟逍遙劍宗對上,就數(shù)這尊者脾氣最大,怎么攔都攔不住。
關(guān)鍵是還偏偏打不過,總是輸多勝少。
另一面,赤焰幫的長老騎虎難下,若是被逍遙劍宗一句話就給嚇退了,那自己幫派以后行走江湖,定會被人笑話啊。
無奈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同時抱拳行禮,起碼禮數(shù)上不能被挑了毛病。
“不敢,在逍遙劍宗面前,我們赤焰幫怎么敢說什么公道話呢,只是袁長老不會真要幫這普天之下的散修們出頭吧?江湖里為何看不起散修,想必逍遙劍宗比在場的諸位都要清楚?!?p> 一身藍白錦衣的小老頭眼色慢慢凝重,這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是給自己扣了一頂天大的帽子啊。
他面對一眾看熱鬧的人群,斟酌著開口,自己接下來說的每句話都有可能被添油加醋,傳遍江湖。
“這倒不是,我逍遙劍宗還不至于狂妄至那般地步。只是眼前這小友說過,想去我逍遙劍宗學(xué)劍。我看他根骨尚可,說不定以后就是我宗門下的弟子呢,提前幫著說句話,不過分吧?”
小老頭見這赤焰幫長老無話可接,于是接著和稀泥道:
“關(guān)于天下散修的事,大金王朝和各個山門都有了自己的規(guī)矩,像是山舟船費翻倍,不可入朝為官等等,應(yīng)該還輪不到你們赤焰幫站出來替江湖說三道四吧?”
“好!”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劍宗,日后我也要拜入你們門下!”
“長老說話真是解氣!”
周圍散修一片叫好,有不少人以前也受過各種正派修士的打壓,此時能看著赤焰幫吃癟,仿佛也看到了那些丑惡的嘴臉被狠狠地扇了巴掌。
赤焰幫長老臉色越來越難看,衡山派那尊者也是搖了搖頭說道:“不知者無罪,關(guān)外和關(guān)內(nèi)的大事還不至于讓這些小輩來承擔(dān)后果。你們赤焰幫真是沒意思,都散了吧,大晚上的,回房睡覺!”
趙向陽見長老好不容易愿意松口,趕緊招呼著師兄弟們擁著長老離去,不停的低聲說著什么“長老威武”,“那逍遙劍宗一看就是怕了”的話語,生怕長老再一口氣沒上來,喊打喊殺的。
見大局已定,小老頭招呼一聲,要喚那求劍的散修王熊過來:
“你不是要學(xué)劍嗎?過來隨我們走吧,若是能通過山門的測試,老夫親自收你為徒。今日此事就算是你我的緣分了?!?p> 王熊一臉震驚,天上掉餡餅了!
沒想到自己無心犯錯,不僅沒有招來殺身之禍,反倒幫著自己入了逍遙劍宗的法眼。
他頓時涕泗橫流,說不出話來,跪下連連磕頭。
徐大石見一場恩怨就此化解,也是面上心喜,對這西石洲的逍遙劍宗印象好了不少。
起碼愿意幫著散修說話。
赤焰幫長老臉色陰沉,心里七上八下的亂想,可不能就這樣讓逍遙劍宗賺了名聲又收了弟子。這王熊心中已經(jīng)埋下了怨恨,若真入了逍遙劍宗學(xué)劍,日后定是一處禍患啊。
想著想著,他瞥了一眼剛剛咄咄逼人的弟子,那弟子面色一緊,讀懂了長老的意思。
他頓時猶豫萬分,真這么干了,萬一逍遙劍宗暴起殺人,自己不就成了犧牲品了嗎?
那長老眼神愈加銳利,看的弟子是膽戰(zhàn)心驚。
他一咬牙,拼了!
反正惹出這等事情,回了幫派長老也不會輕饒了自己。
想罷,他滿臉殺氣地盯著王熊,心想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被逼如此。
于是在王熊起身想要走向逍遙劍宗眾人之際,他一跺腳,趁所有人放松警惕,急速沖向王熊,一身玄階二層真氣運轉(zhuǎn)開來,一出手就勢在必殺!
“區(qū)區(qū)黃階,給老子死!”
“不好!”
赤焰幫長老大叫一聲,裝模做樣地要去阻止自己幫派的弟子,但身形卻是雷聲大雨點小,不見絲毫動作。
王熊已經(jīng)走了半路,此時不管是與徐大石還是逍遙劍宗都離了些距離,孤立無援。
一雙帶著死亡氣息的利爪在王熊眼中放大,危險的處境將他慢慢淹沒。
不會……就這樣死了吧?老天爺你也太會開玩笑了??!
王熊內(nèi)心絕望的咆哮著,再走幾丈遠,自己可就魚躍龍門了啊!
突然就在那赤焰幫弟子將要得手,王熊絕望的想嘗試閃避之際,兩道身影一閃出現(xiàn)在二人之間。
咚!
當!
強大的真氣碰撞然后席卷開來,轉(zhuǎn)瞬間,離得最近的王熊和赤焰幫弟子被巨力推開,飛出數(shù)丈之遠,跌落在地。
徐大石連忙閃身護在王熊身前,盯著場中的二人。
這兩道身影來的實在是太快了!
沒走遠的趙向陽也是回頭望去,一臉驚訝。
這不是那傻子嗎?
場中驚天動地的巨響過后,正要散去的人群還沒緩過勁來,驚愕地望著這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兩個人。
白長平和逍遙劍宗那溫潤如玉的讀書人勢均力敵,手掌交錯地對持著。
一息之間,他們二人已經(jīng)對了兩招,從面上看暫時不分勝負。
“閣下好雄勁的真氣啊,但為何下了死手?”
眼神平靜的溫潤男子開口問道,聲音低沉而圓潤,卻給人一種高山流水般的雅致。
“殺人者就要有被殺的覺悟,我要是不出手,剛剛那散修現(xiàn)在可就死了?!?p> 白長平語氣冰冷,他沒想到會有人出手攔住自己。
剛剛他無意間看到了赤焰幫長老的異樣,在那弟子動手之時便運用跟黃袍學(xué)習(xí)的“驚雷游身步”出手,救下王熊的同時出掌欲拍那赤焰幫弟子。
這一掌下去若是拍實了,僅有玄二水平的赤焰幫畜生非死即殘!
但不曾想?yún)s是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這人給攔了下來。
一掌不成,再對一拳。發(fā)力僵持的二人心中皆有著不小的震撼。
白長平驚的是這男人拳頭真硬,此時自己的右手微微顫抖著,感覺都快斷了!
而那人心中想的卻是,白長平跟自己對了一拳一掌,居然沒退??
“你不出手,我也會攔下行兇者,然后怎么處置應(yīng)該交給眾人定奪,而不是你擅自下殺手。”
男人開口回答,他并不是托大,而是真的有能力可以攔下赤焰幫弟子。
“林逸?”
衡山派的趙向陽緩過神來,他沒想到逍遙劍宗的大師兄會親自出手!
逍遙劍宗的小老頭一臉慍色,質(zhì)問赤焰幫長老:“我已經(jīng)說了這人暫時是我劍宗未入門的弟子,你們赤焰幫是什么意思,打算翻臉嗎?!”
赤焰幫長老面上一臉害怕,但他心里其實早就料到會這樣了,只是沒想到王熊居然沒死!
“我們哪敢啊,是那弟子擅作主張,剛剛我也想出手阻攔,只是沒來得及啊!”
他誠惶誠恐的樣子,還真讓小老頭不好發(fā)難。
“哼,今日此事我袁飛記下了!”
說罷他冷哼一聲,閃身而至白長平與林逸身后,雙掌交錯間將二人分開數(shù)步,又開始和稀泥了。
“這位小友如何稱呼啊?在下逍遙劍宗袁飛,這是我宗弟子林逸,排行老大,想來你們是有什么誤會啊?!?p> 小老頭笑瞇瞇地說道,眼神卻是瞟了瞟丹寶宗那面。
“沒看錯的話,小友是從丹寶宗后邊躥出來的吧?身法還挺快,老頭子我差點沒看清啊。”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白長平無奈一抱拳,說道:“在下白長平,剛剛得罪了?!?p> 他看了看許天,許天點點頭,意思是愿意承下白長平這個身份。
但白長平開口之時,卻是念頭一轉(zhuǎn),挺胸道:
“在下只是與丹寶宗同行,其實是個散修?!?p> 說完他環(huán)著眾人望了一眼,心中也不明白,為何散修處處就要低人一等呢?
名叫林逸的男人心中驚訝更甚,自己兩招居然跟個散修拼得不相上下。
這跟師父說的不對啊,散修這不都是挺強的嗎?
殊不知此時白長平的右手還在隱隱作痛。
“喲,原來是散修啊,年紀輕輕有這實力可是不簡單啊,有沒有興趣入我劍宗???”
不出三句,這小老頭開始拐人了。
“我不會用劍。”白長平委婉的拒絕。
袁飛一臉可惜,抬手要拍白長平的肩膀,但一看白長平也是八尺身長,自己夠不到,有些尷尬地縮回手背在身后。
“那真是遺憾啊,若是日后回心轉(zhuǎn)意,來西石洲山門報我的名號就可,眼下還有事情,老夫先行告辭了?!?p> 說罷袁飛領(lǐng)著王熊,手里提著跟個死人一樣的赤焰幫弟子,找赤焰幫理論去了。
但林逸卻是沒走,衡山派的眾人也去而復(fù)返。
“你為何還是玄階大圓滿?”
開口的是趙向陽,問的是林逸。
趙向陽也是玄階大圓滿的境界,在剛剛林逸出手之時,他以為以林逸的天賦,必然會鬧出什么恢弘的天地異象。但沒想到林逸身上散發(fā)出的真氣,居然還是只有玄階大圓滿的水平。
可以說不只是逍遙劍宗,哪怕是一直不對付的衡山派,甚至是江湖中的同輩劍修,都以眼前這個溫潤的男人馬首是瞻。
林逸,就代表著新一代江湖中的劍道巔峰。
每個用劍的年輕人,都以能追上林逸的后背為榮,整個江湖的劍道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繁榮過了。
上一次劍修鬧出這么大動靜,還是北辰出世的時候,那時有個說法在江湖中流傳極廣:“天下劍道一石,北辰獨占八斗?!?p> 但北辰出世即巔峰,根本不給同輩修士追趕的機會。
而如今林逸不同,這是擺在眼前的劍道楷模啊,努努力,伸手可及。
但就是這樣的天才,卻在三年前走到了瓶頸——林逸卡在了玄階大圓滿。
趙向陽此時十分憤慨,就好像是一個孩子辛辛苦苦攢夠了買糖葫蘆的銅板,卻是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夏天,糖球不賣了。
“為何不再精進?!”他憤怒的問道。
“我還沒有找到自己的道。”林逸搖搖頭說道,他已經(jīng)卡在玄階大圓滿很久很久了,久到哪怕不對付的衡山派都看不下去了。
那煞威極重的白發(fā)尊者聽聞林逸的話語,卻是想到了什么,臉上逐漸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慢慢的表情居然變成了震驚。
“你……是打算等到悟道……”
“是的。”林逸負手而立,點點頭。
他對于衡山派的劍修們都抱有尊重,雖說兩個門派平時不對付,但那也只是關(guān)于劍宗第一名號的爭斗,私下里他們其實都很佩服對方的實力。
劍修以實力為尊,更何況是站在山巔的兩撥人。
“可摸到門檻?”尊者一臉凝重的問道。
“一點而已?!绷忠菰频L(fēng)輕的回答。
“可否跟向陽問劍一場?”尊者眼里閃著火熱,他有預(yù)感,這場問劍若是能起到效果,將會是載入史冊的一筆!
但這一筆被林逸給回絕了,他望著白長平說道:“我留下是為了這位道友,問劍改日吧?!?p> 白長平本來都要悄摸聲的溜了,一聽林逸特地留下來找自己,心里一沉。
不會看起來挺溫和的一人,其實心眼小的很,這么記仇吧?
無奈他只好硬著頭皮笑道:“這,剛剛都是誤會,現(xiàn)在誤會解開了,我看你們幾個敘舊如此開心,在下還是先告辭吧!”
說罷就要開溜,不成想?yún)s是被林逸給攔了下來。
“你當真是散修?”
林逸問道。
趙向陽也是不解:“我還以為你是丹寶宗的弟子,家底厚實才會奢侈到用瞬身符趕路,原來真是個傻子???”
白長平面上氣急,回罵道:“你才傻子呢!”
趙向陽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擺擺手笑道:“莫怪莫怪,若是道友的特殊愛好,那確實是我多嘴了,我就不打擾了,先告辭了。”
說罷他連忙拉著白發(fā)尊者和一眾師兄弟遠遁而去,不留下自討沒趣了。
白長平還沒從剛剛突如其來的“傻子”稱呼中緩過神來,一想到林逸的質(zhì)問,又是氣不打一處來,回聲嗆道:
“是啊,怎么了,散修就該被看不起啊,誰定的規(guī)矩?!”
見白長平語氣咄咄,林逸也不惱,依然禮貌相待:
“閣下身手不凡,更有愿意打抱不平的俠心,林某佩服。不知閣下愿不愿意去北寒神宗的風(fēng)雪夜一看?到時候若是機會合適,我會與閣下細說一些關(guān)于天下的秘辛的?!?p> “北寒神宗?風(fēng)雪夜?”白長平一臉疑惑,沒聽說過啊。
“這趟山舟會在茫茫洲靠岸,閣下可是前去茫茫洲?”
“是啊。”
林逸了然,臉上露出笑意:“那便是了,希望道友能不錯過這場盛宴,多說無益,就不叨擾閣下了,林某告辭?!?p> 說罷林逸一抱拳,瀟灑遠去,只留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白長平滿心疑問。
“這人……不會是個騙子吧?神神叨叨的,怎么跟江湖神棍有得一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