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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眾生補天

第二十三章 奉華大鬧太政殿

我為眾生補天 貓頭沒有鷹 4181 2020-03-08 11:24:58

  夜晚的御州城港口因為跨海山舟的靠岸而分外熱鬧,但夜幕下的長安城就寂靜得多了。

  時間未到寅時,天上還依稀有著殘月星辰,天幕如同巨大的蓋子一般扣在中洲大陸的上空。

  與正在酣睡的黎民百姓不同,此時一輛輛馬車正行駛在這片黑夜里。

  它們壓著青石板駛過福華街,疾馳過天南府,又或是從城西兵營而至,紛紛來到午門前。

  寅時剛至,大金王朝的文武百官就在午門外列隊等候了。今日是大金陛下規(guī)定的“三日一早朝”,眾多大臣哪個都不敢稱病缺席,甚至是連準(zhǔn)時到達(dá)午門都不敢,硬是集體提前了一個時辰。

  浩浩蕩蕩幾百人隊伍里連一丁點聲音都沒有,早早在此等候的糾察御史在旁邊看著,若是有任何站姿不雅,儀容不整的官員,不論職位大小皆會被記錄在案,秋后算賬。

  大金陛下治國嚴(yán)苛,尤其是對待官員更是要求極嚴(yán),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但有一個人偏偏是個例外。

  奉華打著哈欠,一副難受的表情站在神態(tài)莊嚴(yán)的眾官之中,不停地發(fā)著牢騷。

  像什么“早朝不應(yīng)當(dāng)寅時就在這候著,陛下說的寅時是過了寅時。”

  “今日不該我來的,我是被逼的。”

  “糾察御史沒在看,聊個天陛下不會怪罪?!敝?。

  頗有些聒噪。

  就這樣一眾官員又要提防著糾察御史,又要忍受奉華的喋喋不休,備受煎熬地熬過了一個時辰。

  五更天到,東方泛起了魚肚白,當(dāng)?shù)谝唤z晨輝灑向大地,照亮禁城的時候,鴻臚寺少卿親自主持唱詞,拉開了早朝的帷幕。

  文武百官這才得以活動活動早已站麻了的腿,抬腳走過金華橋,分列步上太政殿的階陛。

  武官們北向東上,將兵器交給門口的侍衛(wèi);文官北向西上,末尾吊著步伐懶散的奉華。

  入了正殿,文武官員們以官職大小依次列坐,左右對拜,行天子門生對禮,而后正襟危坐,等鴻臚寺少卿繼續(xù)唱詞。

  少頃,在鴻臚寺少卿的高唱之中,大金王朝的皇帝由光祿大夫跟著從偏殿走出。

  在百官候著的功夫,他已經(jīng)同光祿大夫聊國事聊了一個時辰了。

  雖說眉宇間依舊有著些許疲倦,但陛下那股威嚴(yán)的氣勢還是昭告著天下。

  他,就是大金王朝的最高統(tǒng)治者,是這個天下的王!

  隨著陛下坐上龍椅,鴻臚寺少卿也回席列坐,跟在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就趕緊小碎步踩著,向前數(shù)步尖聲叫道:

  “早朝起~有事啟奏!”

  眾官跪地磕頭,高呼吾皇萬歲。

  但這一套卻是聽得皇帝都有些心煩了,盡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繁俗禮文,浪費早朝的時間。

  “眾愛卿平身,有事即刻上奏?!?p>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手下左右各兩處的虛座,有些頭疼。

  這四個護(hù)國衛(wèi)還真是想不來就不來。

  然后他又看了眼百官之中,唯獨不持笏板的一個胖子,心中微微嘆口氣。

  起碼那個女人還知道替朕分憂。

  奉華不知道陛下正在看著自己,他此刻還在狠狠的暗誹著東方燭。

  本來今日朝會說好她親自來,沒想到今晨卻是反了悔,賴在床上耍起了無賴。無奈之下奉華只好匆忙之中揣了幾本折子就坐著馬車趕赴午門了。

  殿中不知是誰先起了頭,文職百人有半數(shù)都先后進(jìn)言。上至國家政法的改革,下到一城一縣官職的冗官漏洞,仿佛提不出問題、上不去折子,便顯得有多失職一樣。

  凡是被提出的問題,大金陛下悉數(shù)親為,不停地下著各種詔書。

  身旁的史部尚書與中書令兩個老頭忙的不可開交,還得大太監(jiān)領(lǐng)人給研著墨,得空遞上空白折子才得以跟上陛下的語速。

  時間慢慢推移,眼看太陽就要從東方移到正中。

  文官完了接著武官,西到抵御蠻荒魔族,東到火桑洲的重兵調(diào)動,都得經(jīng)過陛下開這個金口。

  一個上午的時間讓陛下心神俱疲,終于是完成了這從五更持續(xù)到巳時才將要結(jié)束的“早朝”。

  就在這時,門外侍衛(wèi)稟報,護(hù)國衛(wèi)到。

  皇帝微微皺眉,下旨請入。

  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的玉面書生,穿一襲白衣,圍著黑色腰繩,緩緩步入大殿。

  書生目不斜視,一頭長發(fā)挽作儒家君子發(fā)髻,發(fā)帶飄飄。

  白皙的臉上不見任何表情,更是毫無血色可言,有些不太健康。

  他走到龍椅之前,先是彎腰說聲“臣來遲,請陛下恕罪?!痹倮^續(xù)面色平靜的行至皇帝右手第二位跪坐,便不再說話了。

  皇帝按下心中不滿,冷眼望著群臣,開口說道:“眾愛卿可還有進(jìn)言?無事可退朝了?!?p>  本來還在犯著迷糊,神游太虛的奉華,看著那玉面書生走進(jìn)大殿,立馬來了精神,高聲說道:

  “回稟陛下,臣有事啟奏!”

  “念?!?p>  奉華費勁的起身,一身肥肉隨著他懶散的走到殿中而顫抖著,他撓撓頭說道。

  “今個這折子就不上奏了,走的急了,不知道帶的對不對?!?p>  說著奉華從懷里掏出匆忙中揣進(jìn)去的幾本奏折,皺著眉頭看了看,然后一臉高興道:“拿對了幾個?!?p>  說罷他突然發(fā)怒,表情轉(zhuǎn)為慍色,用力將奏折甩在地上,大喝道:

  “中洲牧曹袞,中洲東太守楊秀,檢察院御史我不知道是誰,也滾出來!還有京兆尹,起身聽罪!”

  隨著奉華憤怒的大喝,滿朝文武都嚇了一跳,一臉茫然與震驚地看著他,又悄悄打量著陛下的神情。

  大殿之中幾百號人都在心想,這吊兒郎當(dāng)?shù)呐肿油蝗婚g是怎么了?

  尤其是奉華提到的幾個大臣更是心里一虛,覺得要大事不好。

  只見大金皇帝面色陰沉,像是要降下暴雨一般,就算是瞎子也知道,皇上這是動怒了。

  這讓大臣們有些不解,陛下很久沒有發(fā)過這樣的火了。奉華雖說目中無人,更是一點禮法都沒有,但還不至于讓陛下生氣。

  因為陛下對東方燭的信任無人能比。

  而奉華又是東方燭唯一的門客,東方燭對其的信任也無人能比。

  今日奉華撕破臉在朝上大喊,引得眾官紛紛扯著脖子望向他提及的那四人。都是天子門生,要說官官之間沒有一點私情,連街上的孩童都是不信的。

  “起身,別讓朕說第二遍?!?p>  刺骨的寒冷在大殿中回蕩,天子之怒重重壓迫著所有人。

  聽聞陛下都開口了,這被提到的四人只好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其中有三個都是年過花甲的老頭了,只有京兆尹一人才剛過不惑之年。

  “長安城東五百里,有修士假借山賊之名殺人無數(shù),為何壓著不管?你個老不死的腦子讓漿糊塞滿了嗎?”

  奉華指著中洲東太守楊秀的鼻子罵道,給那老頭說得一愣神,氣的差點背過氣去。

  “不說話是吧,行,我來說?!?p>  奉華疾步走到中洲牧曹袞眼前,一腳踹翻他面前的案子,案子上的奏折和笏板散落一地,周圍大臣紛紛避之,不知道這瘋子在撒什么野。

  “為什么不管?就是因為上面的中洲牧早就打過招呼了,這事不用管!”

  奉華怒不可遏,又是一腳踹在曹袞的身上,那老頭哎呦一聲摔倒在地,驚恐的往人群里爬著,周圍人卻是避之不及,紛紛起身躲閃。

  “還有你京兆尹和監(jiān)察御史。那下邊的百姓縣官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派了幾個衙役來京城告御狀,結(jié)果呢?你京兆尹帶著人給人家半路截下,埋土里了!?。窟@是人干的事嗎!”

  奉華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京兆尹的臉上,把他戴的高冠打飛,那男人捂著臉,表情比他爹過世的時候都要難看。

  “你監(jiān)察御史也脫不了干系,京兆尹調(diào)府兵你會不知道?你上奏了嗎?”

  奉華氣地咬牙切齒,這也就自己不善動粗,不然一人一拳先打出氣了再說。

  說到最后,他竟是有些氣血上頭,累了。

  于是他就這么直挺挺的躺到了大殿中央,盯著金碧輝煌的天頂,呢喃道。

  “山北山南總十二個村子,千戶人啊,都死了,死在你們這群狼的手里?!?p>  再看那高階之上的龍椅,陛下聽完,氣地都快親自拔刀殺人了。

  但身為天子,從小的禮數(shù)教養(yǎng)讓他強行壓住心中的怒火,因為他知道今日這幾個還不是最大的那條魚。

  中洲牧曹袞此刻趕忙爬到過道上,沖著陛下不停地磕頭,大喊著冤枉。

  奉華躺在地上也不起身,又是在懷里摸了摸,掏出個小賬本來。他也不看,有氣無力的扔到腳邊半丈遠(yuǎn)處,說道:

  “自己爬過來瞅?!?p>  那磕頭磕到滿臉是血的老頭心中大悲,疑神疑鬼地爬過去撿起賬本,期間又是讓奉華趁機給蹬了一腳。

  曹袞拾起賬本才看了一眼,就險些暈死過去。這正是自己藏在床下的賬本!上面記了他一年以來所有的賄賂明細(xì)!

  “你!你怎么會有!”

  曹袞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連連倒退,指著奉華跟見了鬼一樣。

  “我怎么會有你這賬本是吧?”奉華抬起頭笑了笑,說道:“別說你藏在床底下的賬本了,信不信我能在你晚上睡覺的時候給你脖子上拴根紅繩?然后連你在城外邊養(yǎng)的幾房小妾也給你綁過來陪葬?”

  “騙你的,我其實是個好人?!?p>  說罷奉華費勁的爬起來,拍了拍手,說道。

  “不打算交代一下這次是誰使的銀子?”

  曹袞這下是真的傻眼了,他有些艱難的轉(zhuǎn)頭望了一眼坐在陛下手邊的那個玉面書生。

  然而就是這一眼,讓異變突生。

  只見玉面書生抬手一揮,一道輕風(fēng)拂過大殿。中洲牧曹袞,中洲東太守楊秀,京兆尹跟監(jiān)察御史四個人的腦袋悉數(shù)飛起,四具無頭尸的鮮血“嘩啦”一聲噴涌而出,濺了周圍大臣一身,更是把殿中大柱染的通紅。

  頓時大殿之中尖叫聲一片。

  聽聞大殿內(nèi)的哭喊聲,門外侍衛(wèi)魚貫而入,齊齊拔刀,視死如歸一般望著那玉面書生,更有武官起身就要以頭撞之。

  “都退下!不得無禮!”

  皇帝大喝一聲,鎮(zhèn)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侍衛(wèi)們面露難色,那些起身的武官更是進(jìn)退兩難,尤其是跑得最快的那個,還差半步就撞進(jìn)玉面書生的懷里了。

  書生一點不急,甚至是看都不看一眼殿里的侍衛(wèi)和武官們,只是自顧自的看著面前的陛下,眼神平靜。

  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

  皇帝咬著牙,恨恨地又是補了一句。

  “退下?!?p>  侍衛(wèi)們只好跪下行禮,然后撤出了殿外,那些武官也是緩步坐回席間。

  幾百人的大殿頓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只有殿中那四具無頭尸體還在流淌著鮮血,刺鼻的甜腥味在大殿之中飄蕩。

  玉面書生起身,來到龍椅之前,單膝跪地說道。

  “臣南無相見這四人膽大包天,草菅人命,忍不住出手殺之。還請陛下治罪。”

  大金皇帝閉上雙眼,心中甚是悲哀。

  就這一跪!就他南無相這輕輕一跪!就值朕那幾千條百姓的性命!

  臉上沒有表情,心里那是真真的在流血!

  這就是修士的世界啊,凡人的性命賤如草芥,朕哪怕貴為天子又如何?

  若不是還有當(dāng)年求來的北辰、朝中本就忠心耿耿的那位將軍、以及那被罵作妖婦的女人,自己這大金王朝的龍椅又能坐到什么時候呢?

  護(hù)國衛(wèi)倘若真只有他南無相自己,早晚有一天大金要改姓了南!

  “愛卿……平身吧,朕有些乏了,退朝?!被实垲澏吨齑?,痛苦的說出愛卿二字,然后起身由大太監(jiān)扶著,走回偏殿之中。

  玉面書生負(fù)手而立,望著遠(yuǎn)去的皇帝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時此刻奉華算是明白了東方燭為何要撒潑耍賴也不來這朝會了。

  她大概是怕一個忍不住,殺了眼前這個玉面書生吧。

  奉華轉(zhuǎn)身走出大殿,一只手伸個懶腰,另一只手捏一個蘭花指,聲音做作尖細(xì)地說道:

  “奴家一個小女子,可不能做些喊打喊殺的事情?!?p>  他心里想著,你大概會這樣狡辯吧。

  此時此刻東御子居里,東方燭也是悠悠醒來,她身上披著一層薄薄的輕紗,裹著被子坐起身來,緩緩伸了個懶腰,完美的玲瓏身材展露無遺。

  她嘴角笑著,傾國傾城的容貌一顰一笑間便能傾倒眾生。

  但可惜此刻的東御子居里空蕩蕩的,無人能夠欣賞這絕世的展顏一笑。

  東方燭一只手捏著蘭花指,一手托腮,輕聲細(xì)語,嬌媚婉轉(zhuǎn)地說道:

  “是啊,奴家一個小女子,怎么能做些喊打喊殺的事情呢?”

  庭院之中,飄下了中洲大陸這個冬天的第一朵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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