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逼供
張東、王衛(wèi)來二人本是柳公府自小就培養(yǎng)起來的暗衛(wèi)。后來跟著柳慕元去了邊關(guān)，又在數(shù)年前跟著他回長安。
在回長安穩(wěn)定下來后，兩人便也各自成了家。張東生了個兒子，如今五歲了，王衛(wèi)來的閨女前些日子剛過兩歲。
兩人的屁股都被打爛了，只能趴在床上，百無聊賴的。
張東就游說王衛(wèi)來，不如把閨女許給他家得了。又跟他一一歷數(shù)著，跟著大爺那多年的仗打下來，也攢了多少的家當(dāng)，夠給他家兒子在這長安城置上一處至少三進(jìn)的院子了。
王衛(wèi)來嗤之以鼻：“你那兒子，跟你似的，五大三粗跟個殺豬的似的，以后肯定是子承父業(yè)一介武夫罷了。我家女兒如花似玉，怎么的也要給她找個秀才、舉人什么的，將來也做做官夫人?！?p> 王衛(wèi)來征戰(zhàn)多年，三十好幾才得了這么個閨女，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張東反唇相譏：“還做官夫人呢，沒聽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么？就怕到時買米的錢都沒有。”
兩人正你來我往的斗嘴斗的正歡，便聽見一個讓兩人這幾年都頭疼不已的聲音響起。
一抬頭，果見龍三正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靠在門邊，一臉譏諷的望他們二人，門外不遠(yuǎn)處，還站著劉海。
二人對視，該來的還是來了。
“兩位這會聊完了吧?聊完了就跟我們兄弟走一趟吧，五爺有請?！?p> 王衛(wèi)來涎著臉裝糊涂笑道：“我們這不是動不得么，還請兩位轉(zhuǎn)告五爺，待過個幾日，咱倆大好了，自去聽五爺吩咐?！?p> “兩位是大爺?shù)娜?，五爺哪敢吩咐。說來也巧了，五爺就想跟二位聊聊你們是辦什么事不力，挨了這頓板子。”
王衛(wèi)來還想再說，劉海不耐煩的走過來，橫了龍三一眼：“啰里啰嗦的，娘們似的?！币话蚜嗥鹜跣l(wèi)來就走。
王衛(wèi)來被扯動了傷口，疼的大冬天的都直冒冷汗。
龍三皮笑肉不笑的問道：“張爺，咋弄?我是扶著你你走呢還是拎著你走?”
張東苦笑著，爬起來讓龍三攙扶著跟了上去。
一路行至昭清院，進(jìn)得正房里，迎面便見著柳慕容居中端坐在上首。
長安的冬天鮮少有晴天，天空總是陰沉著，縱是白日，廳房里也是一片陰暗。柳慕容肖似其父的臉沉在這片陰暗的光影里，面天表情的冷冷地俯視著二人。
二人心中竟恍惚有種錯覺，坐在上首的那個人，就是殺伐果斷的柳老國公。
“說吧?！绷饺莸_囗。
張東與王衛(wèi)來匍匐在地，又相互看了一眼，多年的默契讓二人迅速有決斷。
如今只有死不認(rèn)帳一賴到底了，若是五爺把那女人弄來當(dāng)面指認(rèn)，鬧將出來，說不得也只有一死償命了?？偛荒苷f這一切是大爺?shù)闹甘?，弄的兄弟反目?p> 王衛(wèi)來陪笑道：“屬下不知五爺要我們兄弟說什么。”
“就從嶺南說吧。”
“嶺南！”張東忽然抬起頭望向柳慕容，脖子一梗，冷“哼”一聲道，“嶺南！咱們跟著老國公、大爺在戰(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出生入死。五爺?shù)故呛脴拥模瑥膩矶际窃跍厝徉l(xiāng)里好不愜意！我張東就是看不過眼，不過橫豎一條命，五爺要就拿去，沒什么可說的?！?p> “呵呵………”柳慕容放聲笑起來，擊掌贊道，“真硬氣，你也好樣的!”
笑聲未止，倏地臉色一沉，叫道：“抱進(jìn)來吧?！?p> 王衛(wèi)來與張東相顧愕然，心念還未曾轉(zhuǎn)完，便聽的有孩童的掙扎哭泣呼喚著“爹爹”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雙雙回頭一看，就見柳平帶著兩個小廝抱著他們的一雙兒女走了進(jìn)來，
趙老四跟在其后，一瞪眼，粗聲喝道：“哭什么哭，吵死了。”頓時嚇的兩個孩子叫到一半的“爹爹”硬生生地縮了回去，只睜著一雙驚恐的眼巴巴地看著他們的父親。
張東火了，也顧不上屁股上的傷，爬起來就去奪孩子，被龍三一個鏟腳，又踢坐在地。
“五爺，你有本事沖咱們兄弟來，為難兩個孩子算什么？”張東怒聲道。
柳慕容冷冷一笑：“兩位都是寧死不屈的大丈夫，我為難的了嗎？再說兩位也好本事啊，就沒為難過婦孺嗎?”
王衛(wèi)來看著自己被嚇的噤若寒蟬的女兒，心疼極了：“五爺這又是何必?想知道什么，就去問你的女人吧。她說什么我們兄弟都認(rèn)了，五爺想怎么處置，我們兄弟也都認(rèn)了，不就完了？又何必費(fèi)上這多事兒?”
柳慕容站了起來，柳平忙上前相扶，被柳慕容一把推開。柳慕容雙手負(fù)在身后，走到兩人身前站定，俯視著兩人，一字一句的道：“今兒個五爺我就想聽你們說，從嶺南說，從三年前大爺讓你們兩個轉(zhuǎn)回去接我的女人那天開始說！”
王衛(wèi)來與張東相視一眼，垂下了頭閉上了眼，不再去看他們的兒女。
他們深知柳慕容從來就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他們在賭，賭柳慕容不會真拿兩個無辜稚子怎么樣。
見此情形，柳慕容又冷冷一笑，伸手道：“拿來吧?！?p> 柳平有些遲疑的聲音：“五爺？真要……”
“拿來?！绷饺輩柭暤?。
片刻后，張東的兒子忽地高聲哭叫起來：“爹爹，爹爹救我……”
張東訝然抬頭望去，見著他那個胖胖的兒子被小廝抱到了桌邊，柳慕容抓著他的一只小手按在了桌上。柳慕容的另一只手里握著一把寒光凜冽的刀，正是李小玉刺殺他的那把剔骨刀！
柳慕容緊抿著嘴角，那輪廓分明的五官在這刻分外的生硬冷漠。他把張東兒子胖胖的小手按在桌上，右手一揮，一道寒光閃過，他手中鋒利的剔骨刀對著那只動彈不得小手?jǐn)嗳欢缌讼氯ァ?p> 張東痛苦的閉上了眼，隨著“呯”的一聲，他兒子的哭聲嘎然而止，隨即又驚天動地的響起，王衛(wèi)來的女兒也跟著大哭起來。
張東睜開眼望過去，意外的并未見血。他兒子的手仍被柳慕容按在桌上，那把剔骨刀就擦著他兒子的手指頭插在桌面上。
張東略松了一口氣，兒子在那小廝懷中掙扎著沖他哭叫：“爹爹！”孩子稚嫩的聲音直哭的這個在戰(zhàn)場上殺人不眨眼的漢子五臟俱裂心如刀絞。
他耳邊恍惚又響起另個孩子的哭聲，那個不足三歲的，長得跟五爺一般模樣的孩子，也像他兒子這樣，在他懷中奮力掙扎，哭的撕心裂肺！
“罷罷罷！”
他一時間頓覺心念俱灰，慘然一笑，從長靴中抽出總是隨身帶著匕首反手便向自己胸口扎下。
他快，可有人比他更快。
“嗤嗤”兩聲，劉海兩枚銅錢激射而出，一枚擊在他手腕。他手臂一麻，五指不由自主的便松了開來，掉下的匕首還沒落地，便被另一枚銅錢擊了出去，插入了對面的墻上。
柳慕容對劉海贊許的點(diǎn)點(diǎn)頭：“有勞了，這兩位是我大哥最為得用的人，可不能折在我這兒。”
劉?！班肃恕币恍Γ骸拔鍫斁驼埛判陌伞！?p> 柳慕容摸摸張東兒子胖胖的小臉：“這孩子養(yǎng)的真好。”又轉(zhuǎn)身摸了摸王衛(wèi)來閨女的臉，“這丫頭長大了定是個美女胚子?！?p> 說著，嘆息著道：“這么可愛的孩子，五爺我可真下不了手，趙老四，你來吧。”
“得令。”趙老四爽朗的應(yīng)道，隨手拔起插在桌上的剔骨刀，在手中翻轉(zhuǎn)把玩，提議道：“五爺，我看就一根根手指頭挨個兒剁吧，剁完了手指頭，再剁腳指頭，腳指頭剁完了，再割耳朵鼻子……”
柳慕容點(diǎn)點(diǎn)頭：“就這么著吧，下手別太麻利了，慢著點(diǎn)來。”又一指王衛(wèi)來的女兒，“就從這小丫頭開始，嘴給堵上，別鬧的滿府的人都聽見了。我乏了，先進(jìn)去歇歇，等他們愿意說了再叫我?！?p> “是?！?p> 柳慕容再不看張東跟王衛(wèi)來，自顧自的向里間而去。
王衛(wèi)來看著手握剔骨刀高大魁梧一臉兇橫如屠戶的趙老四，再看看自己如花骨朵般嬌嫩的直哭的喘不過氣的小女兒，終于崩潰了。
他萎縮在地，嘶聲叫道：“五爺，我說！”
這一日已是臘月二十五了，距新年只剩五天，柳公府上上下下都收拾一新。加上柳慕容傷勢眼見的已是大好，柳老夫人更是格外的開懷，坐在她的月福院中，和大孫媳婦兒商議著過年事宜。
“今年可得好好操辦，熱熱鬧鬧的沖沖晦氣，煙花爆竹什么的可得備足了?！?p> “知道，老祖宗?！蓖踯铺m給柳老夫人捶著腿，含笑道，“都準(zhǔn)備好了，柳管家還把德福春的戲班子都訂下了，從年三十晚上，一直到初五，咱們不歇?dú)獾某蠋滋欤堰@幾年老祖宗沒聽的戲段子咱這一次都給補(bǔ)回來。”
“德福春？是這幾年在長安最歡騰最難請的德福春?”
“是啊，老祖宗您這幾年都沒怎么出門，您是不知道，您最喜歡的牡丹亭，可是那德福春的拿手好戲。哎，他們那個小生扮相，簡直就俊的跟仙女兒似的。前些日子我娘家侄兒滿月請了來，一開口，就驚的滿堂喝彩。當(dāng)時我就琢磨著，怎么得也要把他們請來給老祖宗好好唱上幾天?！?p> “好好好！”柳老夫人一連聲的道好，拍拍王芷蘭的手，“我也聽說過了，這德福春架子大著呢，可難請了，難為你了孩子?！?p> “也沒什么難為的，什么架子大，總不過是多花些銀子的事。”王芷蘭說著，突又想起一事，“奶奶，我還給您定制了一件紅色的妝花緞裙子，石榴花樣的，您過年穿上，肯定漂亮?！?p> “哈哈，”老夫人開懷大笑，“老都老了，還漂亮什么?！?p> “哪里就老了，等明年開春，弟妹進(jìn)了門，您還得帶重孫呢?！?p> 奶孫二人正說到高興處，忽聽春杏掀簾進(jìn)來：“老夫人，大奶奶，大爺來了?！?p> 兩人抬頭望去，就見柳慕元出現(xiàn)在門口，坐在輪椅上，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