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過來?！蹦锹曇魷厝崴扑?，如夢似幻。
那是桃夭魂牽夢繞的聲音。
“阿娘！”在一片白茫中，桃夭著急地尋找著身音傳來的方向，她在白茫中跑了好久，才看到一個快要和這片白茫融為一體的女子站著她遠(yuǎn)處。
她看不清她模樣，但她肯定，那是她阿娘！
女子朝她招手，示意她快過來。
“阿娘！”桃夭含著淚，欣喜笑著跑向她，可是桃夭越接近她，她的身影就越模糊，好像隨時要消失了。
桃夭好怕，連忙加快速度跑向她，但不知為何，在這片白茫中，她跑得很是吃力，全身好像被十幾斤的石頭壓著，步伐邁開很是沉重。
她拼盡全力和那力量對抗著，拼了命往前跑，可眼看著自己快要抱住眼前人時，女子突然消失了。
桃夭撲了個空，摔倒在地上，那種能得到卻還是失去的感覺讓桃夭胸口猛地一緊，淚一顆一顆砸落在這片白茫中。
可是事情還沒完，一陣怪風(fēng)就在此時吹來，四周不知從哪竄出無數(shù)火苗熊熊燃燒著，它們越燒越大，以極快的速度燒成一個圈包圍住她。
她退無可退，拼命拍打著那些想吞噬她的火焰，她喊著叫著，可是這片白茫中除了她空無一人，沒人能救她。
火焰漸漸聚攏，向高處燃燒著，最后燒出一棵參天大樹。
桃夭驚恐地看著那棵參天大樹，卻見它樹枝狀的火焰如魔抓般伸向她，并且還伴隨著那陣令人害怕的呼喊：
“給我力量！”
那聲音是桃夭以前、現(xiàn)在、以后的陰影。
“不要……不要……”她拼命捂著耳朵，可那聲音依舊透過她的手掌侵入到她的耳朵里。她想逃，可全身動彈不得，她只能哭、只能喊叫著，心中的害怕卻還是隨著火勢越發(fā)猛烈，籠罩她全身。
“不要過來！”
桃夭驚恐尖叫著，猛地坐起了身，渾身都是冷汗。驚魂未定中，她像受驚的小貓警惕環(huán)視四周，直到發(fā)現(xiàn)是在自己的房間里，發(fā)覺原來是夢一場時，她才猛吐一口濁氣，受驚的淚滑落了一顆。
又是這個夢……
“小桃！”蕭玥聽到桃夭尖叫后連忙趕來，在看到桃夭滿臉淚痕后她也不說什么，只是抱著桃夭，緊緊抱著她，讓她知道有她在，沒事了。
溫暖傳來，桃夭連忙抱著蕭玥，將內(nèi)心的恐懼全化為淚大哭出來。
“沒事了?！笔挮h很是心痛，可是她除了在語言和行動上安慰桃夭外，什么都做不到。
這是桃夭從小的夢魘，她克服不了內(nèi)心的怕，就永遠(yuǎn)沒法走出這個作了十五年的夢魘，這一過程，沒人幫得了她，這條路，只能是她自己走。
其實隨著時間的沖淡，桃夭已經(jīng)很久都沒作過這個夢了，可是最近幾個月，特別時傳來羽落離世的消息后，她的夢魘出現(xiàn)次數(shù)越發(fā)的多了。
蕭玥很擔(dān)心，以桃夭這種情況下去，她的心遲早會生病。
這時，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紗幔柔柔灑在她們前方，新的一天有來臨了。
蕭玥看著窗外那象征著新生的陽光，不禁抱緊懷中的人兒。
新的一天又來了，可是她的小桃何時才能迎來自己新的人生呢？
***
今天的千圣門格外熱鬧，其余六大門派的門主紛紛帶著一些弟子前來拜訪千圣門，參加一年一度的仙門大會。
何為仙門大會呢？
仙門大會就是各大仙門的重大聚會，每屆仙門大會都在雁山這座公認(rèn)的圣山上舉行，每個仙門門主都會攜帶弟子前來參加，相互討論自己所在地界的管轄狀況、討論今年斗妍會舉辦的地點及方案、討論仙門未來的發(fā)展規(guī)劃等等，然后順便討論怎么對付魔族，雖然這個問題討論了幾千年都沒得出個結(jié)果，但對付魔族至今依舊是仙門津津樂道的事。
身為圣女，仙門的仙花（桃夭自己是這么覺得的），桃夭被迫出席。
昨夜一夜噩夢困擾，桃夭今早的精神十分不佳，本來她的黑眼圈都沉得能朵拉到地上了，現(xiàn)在還要聽一群中年叔叔阿姨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簡直困出天際了。
只要你給她一張床，她倒頭就能睡！
但她不能睡，如果在仙門大會這種阿爹死要面子的場合上睡著的話，阿爹定要羅里吧嗦說她個不停，讓她今晚都沒個好覺睡。
為了今晚的睡覺時間，桃夭狠狠掐著自己大腿上的肉，用痛來提神醒腦。
“最近鬼影門突然安分下來了，也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鬼主意?！弊笙白晃淮┙饚сy、氣派非凡的中年男人，他叫榮世耀，榮戰(zhàn)的父親，榮光門門主。
沒錯，榮光門就是七大仙門中最有錢的，仙門的重大活動都是榮光門出錢資助舉辦，所以榮光門在其大仙們中地位頗高。
“榮門主不必害怕?！币魂嚋赝裰晜鱽恚幻碇卵腊滓碌膬?yōu)雅女子不緊不慢放下手中杯子，慢慢說著，“我相信我們仙門的實力是不懼怕鬼影門的任何小動作的?！?p> 她正是鼎鼎大名的觀月門門主——溫若。觀月門能觀一月知天下，是四界公認(rèn)的先知。
“溫門主所言極是?！笔拝栕谑鬃?，作為七大仙們之首的他是擺足了氣勢和風(fēng)度，“倒是蠱魅門，最近在溫門主的長河地界興風(fēng)作浪，囂張的很?！?p> “的確，著實讓人頭疼。”溫若道。
“我倒是懷念起前任蠱魅門門主了，那廝只顧研制蠱蟲毒藥，跟藍(lán)峰主一樣與世無爭的，多好！”榮世耀打趣著。
坐在右席的藍(lán)嵐聽著，很是不滿：“請不要將我和他放在一起說?！?p> “不好意思，嘴欠，老夫嘴欠?！币娝{(lán)嵐生氣，榮世耀連忙賠笑。
“十年前蠱魅門內(nèi)亂，韋氏一族盡數(shù)被滅，現(xiàn)在蠱魅門當(dāng)家的獨孤一氏囂張跋扈、無惡不作，特別是在前些年他們竟然滅了滅了岳陽的萬藥堂，那風(fēng)頭，都快趕上鬼影門了?！弊笙晃荒轮心昴凶诱f著，他神情莊嚴(yán)，坐姿如松。
此人正是玄音門門主許慎，許見塵的父親。玄音門修習(xí)音律，其門內(nèi)一只竹笛能舞蛟龍，泣嫠婦，控世間萬物。
以前仙門本來是有九大門派的，但十八年前鬼影門將墨雪閣給滅了，五年前蠱魅門把萬藥堂給滅了，現(xiàn)在仙門只剩七個。
聽到他們在討論蠱魅門，坐在許慎身后的許見塵眼神微微閃動，手中的茶杯一不小心就被打翻，杯中的茶水將自己那席墨衣浸濕，而那摔落在地的瓷杯發(fā)出的破裂聲也驚動在座所有人。
“見塵，何事如此慌張？”許慎責(zé)備著。
“……抱歉，晚輩失禮了?！痹S見塵慌忙回過神，連忙起身作輯賠罪。
“無礙?！笔拝柡吞@笑著，“先去換件衣服吧?！?p> 一聽許見塵能走，桃夭趕緊起身走到許見塵身側(cè)，恭敬行了個禮后，向蕭厲道：“阿爹，請允許女兒帶見塵哥去更衣?！?p> 只要禮數(shù)做足，她阿爹應(yīng)該不會不答應(yīng)的。
“好吧，去吧?！笆拝柟淮饝?yīng)了。
蕭厲當(dāng)然知道自己女兒一早就想離開了，但礙于禮數(shù)上她怎么也要坐在這聽他們嘮叨，不過反正現(xiàn)在她禮數(shù)做足了，又有合理借口離開，放她去玩別人應(yīng)該也不會說什么的。
“謝謝爹！“桃夭趕忙拉著許見塵的袖子往外走，那想壓抑的迫不及待離開的心情完全沒壓抑住。
其他門主看著桃夭那一刻也不想呆下去的樣子，不禁會心一笑。
水元連忙跟上離開，他一直盯著桃夭那只拉著許見塵袖子的手，表面上雖然冷冷的，但心里卻十分煩躁。
干嘛走了都不叫上他？
還有，男女授受不親，她怎么能拉別的男子的衣袖？
好氣啊好氣啊……
可惜桃夭完全沒注意到水元那不友好的眼神，自顧自拉著許見塵往外走了。
許見塵也任由桃夭拉著自己走，反正從小到大他倆就玩在一起，可以說許見塵就是桃夭的哥哥，就算別人看到他倆抱在一起也不會想歪那種關(guān)系。
許蕭兩家是世交，經(jīng)常相互交流門內(nèi)功法，相互促進(jìn)，許見塵經(jīng)常來千圣門作客學(xué)習(xí)，和蕭無涯一起修煉，所以千圣門專門有他的一間閣樓。
那座閣樓就建在青玉峰隔壁的流觴峰上，小小一座的，叫曲水閣，雖不大卻精致，從那里望去，能眺望到建在青玉峰崖邊的月湖閣。
“你啊你，總是這么任性，方才你在那打的哈欠我全都看到了?！皝淼角w，許見塵才柔聲責(zé)備著，”昨晚干什么去了啊？“
桃夭縮了縮脖子，朝他吐了吐舌頭：“沒干嘛，睡不好而已嘛！“
水元瞇眼：不爽啊不爽?。?p> “哦，對了，見塵哥，我剛剛已經(jīng)通知玥姐姐給你準(zhǔn)備些換洗衣物和吃的，你等等啊！“
“啊！不……不用！我……我先離開一下……“一向淡定的許見塵突然慌張起來，站起身就像往外跑。
“你……坐下！“桃夭一把把他拉住，很是恨鐵不成鋼，”好好等玥姐姐來，知道嗎？“
“我……“許見塵欲言又止。
水元看著許見塵那奇奇怪怪的反應(yīng)，有想起桃夭生辰那天許見塵和蕭玥兩人間奇奇怪怪的氣氛，他很是疑惑，又很是好奇。
他倆之間一定有什么！
水元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件事，只是此時敲門聲突然傳來，猛然打斷了他的思路。
蕭玥走了進(jìn)來，拿著一些衣物和糕點，在看到她他進(jìn)來那一刻，許見塵眼中冒著光，就像看到愛人一樣的光。
蕭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她避開了許見塵的眼神，只是看著桃夭笑道：“小桃，給，這是給你做的糕點?！?p> 桃夭看了看蕭玥，又看了看許見塵，然后突然皺起臉，痛苦叫著：“哎呦肚子痛，玥姐姐我不吃了，我要去出恭，先走了?！?p> 水元在一旁看著：好假。
“那我陪你。”
“不用不用，小元元陪我去！”桃夭二話不多說，連忙拉起水元的手拼命往外跑。
水元：？？？！
這這這……成何體統(tǒng)！
隨一臉不解和驚恐，但桃夭還是把他拽出出，跑遠(yuǎn)了，房間內(nèi)就只剩下蕭玥和許見塵兩個人尷尬看著對方，空氣冷到極點。
蕭玥忍了忍，笑道：“許少主，您需要的換洗衣物我給您拿過來了，您換完就放在這，呆會我會叫人來收拾。”
“你……最近還好嗎？”許見塵卻問非所答，眼神閃爍地說著。
“不勞許門主掛心?！彼琅f笑著，只是那笑容很禮貌，給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好就行?！痹S見塵從衣中拿出一個小瓷瓶，伸手欲遞給蕭玥，“這是我尋來的藥，或許可以除去你身上養(yǎng)著的蠱，你……”
“謝謝，但不需要。”蕭玥果斷拒絕。
手懸在半空，一股怒氣不受控涌上心頭，許見塵忍受不了蕭玥這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怒問著，“伽羅……蕭玥，我們之間一點要這般嗎？”
“這般是哪般？”蕭玥苦笑著，隨后猛然收起笑容，狠狠問著，“陌生？充滿敵意？許門主，你忘啦，我們就應(yīng)該這般，這可是你用實際行動教會我的?！?p> “蕭玥你……”
“你說過的?！笔挮h忍著淚，她看著許見塵，看著這位曾讓她不顧一切去愛的男人，“你說過仙魔從來就是敵對的，不可能成為朋友，更不可能成為伴侶，是你讓我不要癡心妄想的。”
回首往事，歷歷在目，她永遠(yuǎn)忘不掉那天自己狼狽的樣子，以及他絕情的回應(yīng)。
淚還是忍不住落下，原以為自己能放下一切，但在看到他時，蕭玥才猛然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忘不了。
“算了，不說，我累了，許大少主自便吧?！笔挮h拭去淚。轉(zhuǎn)身就想走，可是許見塵卻拉住了她。
他硬是把藥塞到她手中：“拿著，不管你是不是恨我，你都不應(yīng)該拿你自己身體斗氣！”
“我都說了我不要！”蕭玥怒了，狠狠把那個瓶子摔到地上，“你當(dāng)初不幫我，現(xiàn)在就不用假惺惺在這關(guān)心我！”
她哭著，帶著恨，滿眼淚看著他，看得他心好痛。
“蠱蟲種在我心，日日夜夜有折磨著我，很痛?！笔挮h哭著，發(fā)泄道，“但這種痛卻能時時刻刻提醒我滅門的教訓(xùn)，提醒著我的身份，警告著我不要再癡心妄想！”
“許見塵，我告訴你，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一定會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
蕭瑟的秋風(fēng)吹，一片枯黃的葉子從樹上慢慢飄落，落在一堆和它一樣枯黃的落葉上，那堆落葉越堆越多……
蕭玥毅然決然轉(zhuǎn)身離開，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許見塵模糊的視線中，許久，一顆淚滑落。
“對不起……”事到如今，他明白這句“對不起”有多蒼白無力。
***
桃夭把水元拽回青玉峰，萬般無聊下，他倆肩并肩坐在峰頂那吹秋風(fēng)，看秋景。
青玉峰很高，一眼望下去能俯瞰整座雁山，正直深秋的雁山滿山金黃，帶著秋季薄薄霧氣，就像是一片陽光被一塊紗布蒙住一樣，很是夢幻。
如此美景，桃夭很是享受，特別是身旁有喜歡的人陪自己看，她一時說不出是這處美景還是那個人令自己心情愉悅。
可是在如此美景之下，水元眼神飄離散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到走神，連桃夭叫了他好幾聲都沒聽見。
“小元元？”見他走神，桃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想什么呢？”
水元猛地回過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卻欲言又止轉(zhuǎn)過臉。
“干嘛？”桃夭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沒什么?！彼懿蛔咝牡鼗卮鹬?p> “哦……”桃夭很識趣，沒再追問，轉(zhuǎn)過頭自顧自吹風(fēng)。
她沒有發(fā)現(xiàn)，當(dāng)她瞇著眼在享受秋風(fēng)拂面時，水元正看著她，眼神很是復(fù)雜。
他想起了一件事，那件事是他在鬼影門內(nèi)的消息庫那里偶然翻看過的。
他的鬼影門擅長消息刺探，可以說四界里沒什么事能瞞得過鬼影門的眼睛，門內(nèi)有一個極大的消息庫，那里堆放著成千上萬的消息卷宗，在被父親接回來后他到過一次消息庫，偶然翻看了一卷卷宗，上面記載了一種蠱蟲，叫魔蠱。
這只魔蠱是由各大魔族創(chuàng)始人合理煉制而成，一直存放在蠱魅門內(nèi)養(yǎng)著，據(jù)說魔蠱內(nèi)藏有一絲不知從哪得來的生命之樹的力量，它養(yǎng)成后就算不如喚醒生命之樹那樣讓人能一步登天，但也能迅速促進(jìn)修煉，達(dá)到封神的境界。
魔蠱不是天神遺留的，是世人制造的，其水平卻可以說得上是一件神物。
只是在十年前蠱魅門內(nèi)亂后，魔蠱不知所蹤了，在此之前，一直培養(yǎng)魔蠱的，是來自東方西蠻的曼伽莎家族，而曼伽莎家族中曾有一位杰出女養(yǎng)蠱師，她曾和仙門一位弟子有私情，至今生死不明。
曼伽莎.伽西，就是這個女子的名字。
他腦海中想起那副畫在卷宗上的女子畫像，那副面容在他腦海中漸漸和蕭玥的樣子重疊起來……
他的心慌亂一跳，眼睛猛地放大。
難道她就是她？
如果是，那么就是說魔蠱可能就在他身邊。
看來，他得好好查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