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護短,一頓手板子是免不去的,還要抄書。即便他態(tài)度誠懇,老夫子還是跟父親告了狀,他回去連晚飯也沒得吃,屋里也不準用暖爐,正是冬天,手僵得沒法握筆,他一面搓一面呵氣,眼角余光卻掃到一個淺黃色的小包子貓腰鉆進門來,一路爬著鉆到了書桌下。
微微退后,撩開桌布,小包子瞇眼笑了,露出幾顆小小的好看的牙。
她說了什么?是了,她問他:‘烤紅薯,吃嗎?’
伸手將她拽出來,蓮華便踮了腳將紅薯捧給他,上頭分明有小小的牙印,他故作生氣的問:‘你咬過?’
‘每一個都咬了一口,’,蓮華爬到他腿上理直氣壯的說:‘這是最甜的。’
那的確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烤紅薯。
‘我呆在這,也不妨礙你抄書,’。蓮華怯怯的說,打量他的表情,大約看出他并沒有真的生氣,便拉了他的手貼在臉上,‘我還可以給你暖手?!?p> 那晚他抄書抄到深夜,不得空送蓮華回去,就讓蓮華在他屋里睡了。沒有暖爐,他將軟乎乎的蓮華攏在懷里,這丫頭縮成一團,比抱著暖爐可舒服多了,天要亮時,小東西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是他,又安心的閉上眼睛拱進他懷里,小腦袋朝他頸窩蹭了蹭,口齒不清的咕噥道:‘等我長大,我就叫娘親把我嫁給你?!?p> “哐!”突然的聲響打斷了海二爺?shù)幕貞洠不蛟S是夢。他睜開眼,看到玉樹正急急忙忙的關上窗戶。原來是風打落了窗。
“什么時辰了?”海二爺問。
玉樹看了一眼沙漏,輕聲回答:“丑時三刻?!?p> “讓婢女進來,你去睡下?!焙6斢值馈?p> “我睡得早,此刻也沒有睡意?!庇駱涞沽艘槐杷f給他,“我出去準備暖爐,讓巧云來還是你的婢女來?”
“隨你?!?p> “好?!?p> 海二爺回到屋里,玉樹已提著暖爐等著他。他在小榻上躺下來,玉樹坐在后頭拿暖爐替他烘潮濕的長發(fā),氤氳繚繞,他看到玉樹唇角掛著一絲淺笑。
“離開我便這般高興?”海二爺心煩的問,抬頭摁眉心,一股子煩躁壓也壓不下去。
“離開我,二爺不高興?”玉樹反問,“因何我卻覺著二爺比往日更有神采?”
海二爺未置可否,眼底的神采卻比方才溫和了些。沉默片刻,海二爺坐起來轉(zhuǎn)頭看著玉樹,一瞬不瞬,似在考慮要說的話。
“怎么了?”
“在你看來,我是個怎樣的人?”
“很好的人?!庇駱涞馈?p> “你這樣說,我很欣慰,然而我并不值得?!焙6敵谅暤?。抬手端茶,看玉樹面前的茶杯空了,伸手替她倒?jié)M,接著說:“你不必替我開脫,這個事我心中一清二楚。我是個精明的商人,習慣于衡量一切?;鼐┑氖挛冶P算多年,京中也早已布下了產(chǎn)業(yè),我遲遲不歸,不過在尋一個機緣,那日母親說你家來信了,我便曉得,機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