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千陰珠

　　這道光是珠子發(fā)出的，瞬間就照亮了女人的身周。

　　照醒了她的元神，她從珠中醒來。雖然依舊觸不到任何東西，上沒有天，下沒有地，但是有了這道光，她突然有了感受。

　　她仿佛聽見有人在說話，有人在喊“小魚仙子”。

　　她仿佛感受到了冷，感受到身周不再是空虛一片。

　　然后她睜開了眼。

　　是什么喚醒了珠子？是什么喚醒了冷冬歸？是什么喚醒了她？

　　她的元神又再次回到了身體里，是因為令她重生的力量出現(xiàn)了嗎？

　　冷冬歸透明的身體漸漸渾濁，里邊的氣泡開始縮小干癟。

　　女人看著手里的珠子，細(xì)細(xì)地摩挲：“它一定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p>　　到底是什么？

　　“會不會是那一陣震動？”小魚猜想。

　　“什么震動？”女人問。

　　她們談?wù)撈鹉莻€會發(fā)出震動的石頭，但是女人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小魚告訴女人那一下震動實在是救命之震，要不，那根要命的細(xì)絲現(xiàn)在估計就纏繞在她的心臟上了。

　　震動過后，冷冬歸的軟管和細(xì)絲就縮回了這里。

　　冷冬歸是魔界的一種植物，對死物沒有影響，但是只要遇上活物，就會絞殺并寄生。

　　它的生命是無止境的，只要它的絲體不死，它就會永生。

　　而那些軟管和傘蓋不過是它的絲體上虬結(jié)出的一個原基體。它本可以虬結(jié)出很多個原基體，跟隨它的絲體占領(lǐng)整個島嶼，可是在女人陷入沉睡的那日，它也開始停止了生長。

　　在它停止生長的這千年里，隨著島嶼的升降，泥沙的堆積，它漸漸被表層泥土巖石和植被覆蓋起來。

　　那片水域?qū)嶋H就在它身體上。

　　而千陽木也是長在它身體上的。

　　誰喚醒了它？

　　珠子喚醒了它！

　　誰喚醒了珠子？

　　千陽木！

　　只是她們都不知道，他們還在談?wù)摴质饎优c這一切的關(guān)系。

　　震動頂多延緩了細(xì)絲絞殺的速度。

　　它之所以會縮回來，完全是因為珠子從覺醒狀態(tài)轉(zhuǎn)成了爆發(fā)狀態(tài)。

　　珠子喚醒了冷冬歸，冷冬歸試探著千陽木，從千陽木的葉子中感受著這是比自己更強(qiáng)大的植物。

　　它想寄生在千陽木上，卻只能吞噬掉葉子，無法更進(jìn)一步。

　　慢慢地，千陽木的根系從泥土里延伸進(jìn)冷冬歸的軟管。

　　這軟管就像它的神經(jīng)網(wǎng)，將千陽木的信息傳遞到絲體中心，最中心的絲體包裹著女人和她手中的珠子。

　　在珠子感應(yīng)到的瞬間，它迸發(fā)出能量，將女人的元神送回了身體。

　　此時，冷冬歸收回了自己外放的軟管和細(xì)絲。

　　她繼續(xù)訴說，小魚和逐日鳥繼續(xù)聽，冷冬歸越來越干癟，珠子越來越亮。

　　冷冬歸干癟得像是脫了水，珠子亮得像是顆小太陽。

　　光亮中，女人仿佛又年輕了一些，膚色如水，臉上有了幾分少女的神色。

　　她的聲音也如輕鈴一般動聽：“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這世上，現(xiàn)在是什么時代？當(dāng)今主上還是陳國漢帝嗎？”

　　小魚搖搖頭，她也不知道。

　　其實世上已過千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為什么？怎么會這樣？”

　　小魚瞪大了雙眼，這，這還是那個女人嗎？

　　不自覺向逐日鳥靠近了些，逐日鳥稍稍移至小魚的身前，它能感覺小魚有些顫抖。

　　腳下的軟管就好比曬干了的豆腐皮，一踩就碎了。

　　這才注意到，冷冬歸已經(jīng)又干又脆，逐日鳥雙翅大張，往上沖破了冷冬歸脆脆的傘蓋，無數(shù)的碎片在逐日鳥的翅風(fēng)下，落雨般被吹到空中。

　　小魚雙手遮臉，她怕碎片瞇了眼。女人卻呆呆的，任翅風(fēng)中飛舞的碎片刮過，眼淚從她眼中一滴一滴地落下。

　　洞中光線暗了，珠子還在女人的手里，不，應(yīng)該說在一個小女孩的手里。因為衣袖太長，遮住了珠子的光。

　　只這半日的時間，女人已經(jīng)從老媼變成中年婦人變成少女變成孩童。

　　她怔怔地縮在長衣里，松垮的衣衫拖了老長老長。

　　眼淚落在襟前，她傷心了；眼淚落在地上，她又笑了。

　　“他一定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清亮的童音說著歷經(jīng)滄桑的話，“世上的事總是無法改變的，強(qiáng)求著去改變它，只不過是一時。最后的最后，殊途同歸?！?p>　　得到后再失去總是比一直未得到更令人傷心。

　　重生的喜悅還沒來得及好好體會，悲傷就已經(jīng)將她淹沒。

　　她感覺到自己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拉扯著，四周都在飛速的旋轉(zhuǎn)，旋轉(zhuǎn)中她看到自己這一生從呱呱墜地到步履蹣跚。有過快樂痛苦，有過相聚離別，有過他有過愛。

　　她伸出衣袖中的小手，將珠子遞給小魚：“如果有緣，你能見到他，請將這顆珠子還給他，告訴他，我曾有過他，我——很喜歡?！?p>　　她在漸漸地變小，那寬大的衣裙已經(jīng)鋪在了地上。

　　小魚蹲下去，急急地問：“他是誰？”

　　“他，名宛，”想想接著又說，“這顆珠子名千陰。”

　　千陰？跟千陽有什么關(guān)系？

　　小魚已經(jīng)來不及想了，因為那個女人已經(jīng)變成了兩三歲的孩童。

　　“那我該告訴他是誰給他的呢？”

　　“他見到珠子自然知道我是誰，如果已經(jīng)把我忘了，又何必告訴他我是誰！”

　　小小孩童終于倒在了滿地的衣服中，一聲嬰兒的啼哭仿佛是說著她的留戀。

　　四周枯敗干脆的冷冬歸全都化成了點點輕塵，在千陰珠的光芒里，有如滿地的星辰。

　　洞壁上的那些軟管細(xì)絲也化作閃光的輕塵散落下來，洞中人仿佛置身于浩瀚星海，星辰如雨般墜落。

　　接著，滿地的星辰全都開始流動，全都向一個地方匯集。

　　定睛一看，那匯集的中心不就是千陽木！

　　好在冷冬歸都化為了飛塵，否則那么多碎片，翻一天也不一定能翻到碎片下的千陽木。

　　千陽木的根系很長，枝枝丫丫的覆在閃著光的冷冬歸飛塵上。

　　那些流動的光點，像是被根系吸收一樣，飛快地進(jìn)入了千陽木。剎那間千陽木的脈絡(luò)被清晰地點亮。

　　嬰兒在星星點點中化作最亮的一顆光點，倏忽間也飛進(jìn)千陽木里。

　　在千陽木的枝條上凝結(jié)成更亮的點，點開始向外抽出，慢慢抽成葉脈的形狀，而后一片葉子生長出來。

　　接著，第二片，第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