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的街道一輛馬車緩緩駛過,最后在云侯府的大門前停了下來。
守在門口的門衛(wèi)見狀,立刻迎了過去,畢恭畢敬地對著來人彎下腰,“二小姐?!?p> 云溪靈扶著青璃的手從車上下來,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余光瞥見不遠(yuǎn)處停放的車輛時,問道:“府中今日有客?”
門衛(wèi)聞言立刻回答道:“回二小姐,是呂大人和丁大人來府中拜訪?!?p> 呂永昌和丁遠(yuǎn)?
之前呂永昌和云溪夢的婚事她也有所耳聞,估摸著今天就是來商量婚期的吧。
不過丁遠(yuǎn)…他來做什么?
印象中,他可是很討厭云侯府的人呢。
云溪靈想著臉上的露出幾分意味深長的笑容。門衛(wèi)雖然奇怪,但也不敢多問,依舊低垂著頭,直到她走遠(yuǎn)后才敢起身。
府內(nèi),過道走廊上的丫鬟小廝們看到云溪靈時,都紛紛停下腳步向她行禮。云溪靈淡然地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
青璃青淺平靜的看著府內(nèi)的眾人,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二姐姐?你回來了?!痹葡蓜偤脧倪@邊走來。
云溪靈輕嗯了一下,只見對方快步走向她,白凈的臉上透著幾分擔(dān)憂的神色。云溪靈看她似乎有話想說,于是輕輕一笑,“怎么了?”
云溪可欲言又止的動了動嘴唇,片刻后,她緊抿著唇低聲道:“二姐姐,你……就是那個……街上的事……”
看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什么所以然,云溪靈的笑容多了絲無奈。瞧云溪可這幅模樣,她也能猜到對方想說的事了。
“四妹妹是想告訴我,千歲爺重傷的事嗎?”
話落,云溪可猛的抬頭,紅潤的小嘴微張,“二姐姐知道了?”
“是啊,這事都傳開了。”想不知道都難。
云溪靈淡淡地笑著,看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傷。
云溪可一時有些摸不準(zhǔn)她的脈,于是小心的試探道:“聽說千歲爺傷的很重。”
二姐姐和九千歲的關(guān)系……有些難以言說。何況對方能有今天的地位,也和那位爺脫不了干系。
照理說,聽到自己的靠山有可能傾塌時,難道不該焦急萬分么?
就算她這位二姐性子平和淡然,那也不該一點表情都沒有呀。是真的胸有成竹,還是她猜錯了?
視線輕輕的上下徘徊,看云溪靈神色自若,平靜如常的樣子。云溪可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直到現(xiàn)在,她依舊看不清面前這個人!
在這侯府中,沒有誰是省油的燈。但好歹她還能摸準(zhǔn)大部分人的脈,知道對方的底線、喜好、做事風(fēng)格。唯獨這個二姐姐,除去明面上大家都能看到的東西外,她對她一無所知!
云溪靈啊……還真是讓人不得不忌憚!
云溪可想著隱藏在袖擺下的手也不由攥緊,但臉上還是揚(yáng)著柔柔的微笑。
云溪靈眼神微暗,神色不變幽幽道:“這些不是我們該操心的。好了,看你急匆匆的,是有什么要緊事么?快去吧,等改天我們再聊?!?p> “嗯嗯,今天杜姨娘說教我刺繡呢?!痹葡晒郧傻狞c著頭,她自然能聽出對方不愿多聊此事,那她也識趣些,順著她的話道:“二姐姐回來一定也累了,可兒就不打擾二姐姐休息了。”說完,就帶著紅杏從她身邊走過。
紅杏快速對云溪靈欠了欠身,而后就跟著云溪可走去。
云溪靈漫不經(jīng)心的穿過小花園,剛走到云軒閣的院口,就看到一個丫鬟抬著幾碟小食往廊下走去。
本來云溪靈并不在意,可當(dāng)她看清碟中食物后,腳步微頓停了下來,“等等。”她抬手叫住了那個丫鬟。
“二小姐?!毙⊙诀咭姞睿怨缘淖叩剿媲?。
“這是要抬去哪兒?”云溪靈淡笑著問。
“回二小姐,是給公主夫人準(zhǔn)備的小食?!毙⊙诀叩馈?p> 云溪靈給了青璃一個眼神。
青璃了然的走上前,接過小丫鬟手中的食碟,“我來吧?!?p> “可是……”小丫鬟有些為難的看著她。
云溪靈自然知道她在擔(dān)心什么,于是道:“我一會兒也要去看望公主,東西我一并帶過去?!?p> 溫和的嗓音很是悅耳,可字里行間卻是根本不給對方回旋的余地。
小丫鬟聽到這話后,心中還有幾分猶豫,可身體卻早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幾乎是云溪靈話落的同時,她便將東西遞給了青璃。
“呀,這不是雪蓮果么?”青淺笑著湊到青璃身邊,有些驚訝地看著碟中吃食。
小丫鬟點了點頭,“嗯,上次廚子做了之后,很得幾位小姐夫人的喜愛。李管家特意囑咐過,讓廚子這幾日多做些?!?p> “原來是這樣?!痹葡`輕笑著,低頭扶去衣領(lǐng)上細(xì)小的褶皺,眼神幽深而清冷,“青淺你先帶她去云軒閣,幫我打理一下院中花草。青璃,你和我去牡丹閣。”
“是?!鼻嗔鄿\不約而同地說。
隨后,在小丫鬟疑惑的眼神下,青淺就拉著她走進(jìn)云軒閣內(nèi),而云溪靈和青璃則從另一條小路走去。
不過她并沒有立刻去明燕居住的牡丹閣,而是穿過小花園,直徑走向后面的廚房??蛇€沒等她們走進(jìn),青璃便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姐,你看那不是丁大人么?”青璃側(cè)著頭,望著丁遠(yuǎn)離開的背影。
云溪靈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目光在丁遠(yuǎn)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私下去查查?!?p> “是?!鼻嗔c頭。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
兩人循聲望去,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一位廚娘正罵罵咧咧地數(shù)落著小廝?!澳憧纯茨?!笨手笨腳的,抬個簸箕都抬不好,這里面的東西全灑了!”說完,還用力的戳了戳對方的腦袋。
小廝苦著臉也不敢回嘴。
“一天正事幫不上忙,扯后腿倒是利索!這還沒到前院,就把貴客給得罪了!要是耽誤了上頭主子們的事,你有幾個腦袋!”廚娘越說越氣,一張臉都漲的通紅,眼中瞪的老大。
小廝苦哈哈的在一邊點頭,心中也有些委屈。“我這真不是有意的,誰知道……”
看他還敢回嘴,廚娘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一把扭著他的耳朵,大聲吼道:“你是腦子進(jìn)水了,還是被豬吃了!這么明顯的東西你……”
刺耳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云溪靈忍不住蹙了蹙眉。
青璃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個細(xì)微的動作,心下明了,小姐已經(jīng)開始不耐煩了。看那兩人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于是干脆壓著嗓子咳了一聲。
廚娘先是一愣,但很快又罵了起來,“咳咳咳,咳什么咳,不會說……”她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當(dāng)余光掃過來人衣擺時,話音戛然而止。
在等她看到云溪靈那略帶溫和的笑容時,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二…二小姐!這哪陣風(fēng)把您給你吹來了呀。外頭這天悶,我給您搬把椅子來?”廚娘兩手隨意的在圍裙上擦了擦,一臉諂媚的笑問,態(tài)度極盡討好。
小廝也非常有眼力見兒,這邊廚娘話才說完,那邊他就搬了個椅子過來,用衣袖擦去凳面上不存在的灰塵。“二小姐請坐?!?p> 或許是方才二人的言行不當(dāng),此刻都提著口氣,就怕這位二小姐要找他們麻煩。
誰都知道,在這侯府中,二小姐云溪靈早已今非昔比,輕易得罪不起!要是惹了對方不悅,天知道會落個什么下場。
二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神色被云溪靈盡收眼底,看他們眼中那難以掩飾的恐懼,云溪靈突然有些想笑。
她又不是那種喜歡折磨奴才的人,有必要怕成這樣么?
說實話,廚娘和小廝的擔(dān)心還真有些多余,畢竟云溪靈可沒心情和他們計較這些?!鞍⒏D??”
“阿福?”廚娘眨了眨眼,“哦哦,二小姐說的是那個傻子吧?他還在廚房呢。二小姐要見嘛?奴婢幫您去叫他?!?p> 廚娘不但語速極快,動作更是迅速。都不等青璃說話,人就走遠(yuǎn)了。
“這廚娘真是……”青璃無奈的將東西放到石桌上,又對著站在身邊的小廝招手,“剛才她為什么罵你?”
小廝一聽臉就垮了,“哎,都怪我自己沒看路,撒了丁大人一身的菜葉?!闭f著,他還指了指沒來得及打掃的地面。
青璃看了看,余光瞥見云溪靈對她輕點了點頭,于是她又上前半步和小廝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從二人的對話中,云溪靈也得到了她想到的東西。就在這時,廚娘扯著阿福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趕了過來,她用力推著對方,“動作快點!沒看見二小姐還等著么!”
阿福還是一如初見時的那般模樣,一張被煙熏的有些微黑的臉上掛著傻笑,手腳處的鎖鏈隨著走動不時會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你站著做什么,跪下啊!”廚娘看他光笑不動,又大聲呵斥。一邊推攮還一邊給云溪靈賠著笑,“二小姐他腦子有問題,你不要見怪啊?!?p> 云溪靈揮了揮手,“行了,放開他吧。你們?nèi)グ涯切┎巳~收拾好,弄得滿地都是?!?p> 廚娘訕訕的把手松開,“誒誒,那二小姐有什么事就讓青璃姑娘知會一聲?!彼贿呎f著一邊扯著小廝去出來地上的狼藉。
云溪靈慢悠悠地把視線放到阿福身上,她指著石桌上的菜道:“這道菜做幾天了?”
阿福憨厚的笑容越發(fā)燦爛,“嘿嘿……”
瞧他一臉傻笑,青璃微微蹙眉,她腰下腰在云溪靈耳邊輕聲道:“小姐,他一個傻子估計聽不懂?!?p> “無礙?!痹葡`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看著那盤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這菜做的太頻繁了,凡事要保留些新鮮感。”
阿福笑嘻嘻的眼睛眨了眨,答非所問的指著菜:“好吃,管家,好吃!”
“二小姐,他是說管家吩咐他做的,這道菜好吃。”廚娘大聲道,手下動作不停。
青璃好笑的看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云溪靈平靜的站起身,走到阿福面前,“從今天起,我希望飯桌上不要再出現(xiàn)這種類型的菜。你既然是大廚,那么就多換換菜品吧?!?p> 她的聲音平靜而緩慢,看向阿福的眼神中也帶上了幾分說不清的情緒。
阿福依舊傻笑著,也不知聽沒聽進(jìn)去。
“好了,你們忙吧?!?p> 云溪靈說完,就帶著青璃往外走去。就在這時,阿福突然抬起頭盯著她的背影,一直憨笑的眉眼間有一瞬的僵硬。
他傻笑著望向石桌上的那盤菜,幾息后,雙手猛揮。
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后,后廚中又響起來廚娘尖銳的呵聲。
另一邊,云溪靈和青璃快步來到牡丹閣。
不過人還沒走進(jìn)去,就先聽到了明燕的斥責(zé)聲。
青璃忍俊不禁的輕笑起來,“今兒是什么日子,大家火氣都那么大?!?p> “可能是秋日氣候干燥,人也難免燥熱?!痹葡`笑著說,而后在丫鬟的引路下走入院內(nèi)。
啪的一聲,一個瓷碗狠狠砸在她的面前,細(xì)碎的瓷片在慣力之下飛起,堪堪擦著側(cè)臉而過。
云溪靈神色微冷,在丫鬟驚恐的眼神下道:“公主這是怎么了?”
明燕本來正在發(fā)火,乍一聽到她的聲音還愣了一會兒。
“云溪靈?你來做什么,我這兒可不歡迎你?!泵餮嗪敛豢蜌獾卣f著,以往明艷的臉龐失了血色,眼底的青紫在蒼白的膚色下異常顯目。
云溪靈仔細(xì)的打量了她一番后,直接走到夕芙姑姑面前,“姑姑,近幾日屋中都插百合與蘭花么?”
夕芙姑姑點點頭,“是啊,這幾日的花卉都是特意采購的?!闭f著,她突然看到云溪靈含笑的眉眼,本來溫和的臉上漸漸沉了下來。
夕芙姑姑緊抿著唇,讓在屋子伺候的丫鬟們退下。而后在明燕不解的眼神下道:“二小姐此番前來,是有什么指教吧?!?p> “指教談不上?!痹葡`悠閑的坐到一邊。
明燕秀眉緊鎖,瞪著云溪靈,“你又想搞什么鬼!”
云溪靈并沒有理她,而是將視線轉(zhuǎn)移到窗邊的花枝上,“公主懷有身孕,屋中不要放花?!?p> “可是百合寧神,蘭花靜心,兩者都有助眠之效。”夕芙姑姑扶著明燕坐到她的對面。
“百合蘭花寧神安眠不假,但那是對正常人?!痹葡`的笑容中帶了幾分嘲諷。
在孕婦房中放置百合、蘭花,這不擺明了要折騰明燕么,大夫人此番舉動倒是費了不少心思。
若不是她那天多嘴問了藥老一二,還真險些被人鉆了空子。
不過云溪靈這番提醒,落在明燕耳中就變了味道。
“你是說我不正常?!”
因為這段時間遲遲無法安睡的原因,讓明燕的精神和身體狀況都非常糟糕。本來就處于爆炸點的她,乍一聽到這話瞬間就火了。
看她那雙布面血絲的眼睛瞪著自己,云溪靈完全相信,要不是夕芙姑姑拉著,明燕估計要撲上來和她拼命了。
云溪靈看她近乎瘋狂的模樣,二話不說就將自己面前放涼的茶潑了過去。
冰冷的茶水打在臉上,讓明燕有一瞬間的呆愣。
夕芙姑姑也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二小姐?”
云溪靈沒有給她解釋,反而是冷冷的看著明燕,“清醒了沒有?!?p> “你!”
“清醒了就給我坐下!”云溪靈目光凌厲的看著她,“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精神不佳的?!?p> “我……”明燕被她冰冷的語氣震住,還來不及和對方算帳,就聽到了云溪靈的這番話。
明燕本身并不笨,只不過驕縱慣了變得有些自以為是?,F(xiàn)在被云溪靈這么一點,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些曾經(jīng)被忽略的地方,抬手擦去自己臉上的水漬,“你說清楚?!?p> 瞧她冷靜下來后,云溪靈就吩咐青璃將擺放的花枝全部收起,“這些東西我?guī)ё吡恕!闭f著站起身就要離去。
正當(dāng)她要離開時,明燕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溪靈側(cè)頭直視著她,一字一句道:“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明燕,長點心吧。琉璃碎了粘起來都有痕跡,何況人心。這里是云侯府,不是你的懷燕殿,沒有人會一直順著你。今日我姑且多嘴一句,孕婦的房間最好保持自然空氣,任何有味道的東西能不用就不要用?!?p> 說完,扳開她抓著自己的手,“你好自為之。”
明燕沒有血色的雙唇抖了抖,嘴巴張了又合,雙手死死的攥著衣擺,最后朝著云溪靈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道:“我不會謝你的!”
云溪靈腳步不變,無所謂的笑起。
反正明燕謝不謝她,于她而言還真沒什么區(qū)別。若不是當(dāng)初答應(yīng)了太后,明燕是死是活又與她何干。
幾乎是云溪靈背影消失的同時,明燕就轉(zhuǎn)身進(jìn)了臥房。在夕芙姑姑擔(dān)憂的眼神下,一言不發(fā)的將懸掛于墻面的畫卷取下。
筆鋒流暢色澤鮮艷的畫卷上不時溢出幾縷幽香。
“姑姑,你說人心真的會變么?”明燕輕聲問道。
夕芙姑姑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會兒后搖搖頭,模棱兩可的說道:“這,還真不好下定論?!?p> “我曾經(jīng)以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泵餮嗵致摀徇^畫卷上綻放的牡丹。
夕芙姑姑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只好安慰道:“或許…二小姐并無此意,只是想要提醒公主提防大夫人。其余的,是公主多慮了。”
“多慮么……”明燕低垂著頭靜靜凝視著畫卷,片刻后眼中流露出幾分似嘲非嘲的笑意,她小心的將畫卷收起放入盒內(nèi),神色異常冷靜的注視著窗外幽幽綻放的桂花。
迎著秋日的太陽,那一簇簇細(xì)小的黃色花朵也染上了幾分璀璨。
云陌錦
靈緣小課堂: 百合與蘭花均有助眠安神之效,但對孕婦而言,兩種花香會刺激神經(jīng)讓人精神亢奮,久之必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