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陽光明媚,天晴得像一張藍紙,幾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陽光曬化了似的,隨風緩緩浮游著。
和往常一樣,孫嬤嬤挎著籃子上街去了,宋二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
孫嬤嬤照舊朝著春和堂走去。
店門口擺了不少的珍稀的中藥材出來招攬生意,讓人們認為在這里能夠?qū)さ较傻っ厮帯?p> 店鋪前和櫥窗里陳列著熊皮,犀牛角,鹿鞭以及各種曬干的蛇、蜥蜴,以及一些動物的頭骨和足蹄。
“小東,給我照著之前的方子抓十劑藥?!?p> “好咧,嬤嬤您稍等。”
孫嬤嬤經(jīng)常來春和堂抓藥,是老顧客了,和伙計十分熟捻。
“小東,我家夫人久瘧不能食,稍后還麻煩朱師傅隨我上門一趟,替我家夫人看診?!?p> “好咧,我這就跟師傅說?!?p> “讓朱師傅莫著急,我買完東西等會過來?!?p> “嬤嬤盡管放心?!?p> 孫嬤嬤點點頭,出了藥鋪,朝祥禾點心鋪走去,打算給夫人帶點她最愛吃的蜜餞。
鋪子里用蜂蜜浸泡果物制作的蜜餞一直是深受民眾喜愛的零食,算是它家的招牌,常常被搶購一空。
這是一家傳統(tǒng)的點心鋪子,欄間采用了極為鮮艷的色彩,恰好承托出了點心的五顏六色。
紅色的文字描述著店內(nèi)的點心品種,牌子上寫著“紹興香糕”“什錦蛋糕”等等吸引食客。
未進門,在鋪子入口處,就有掌柜站在門前笑臉相迎:“哎喲,孫嬤嬤,您又來了,還照老樣子?”
孫嬤嬤看見熱情的掌柜露出笑意,點點頭:“照舊?!?p> “好咧,我這就喊伙計給您弄去?!鄙蛘乒駶M臉的肉堆在一起,笑起來把眼睛都擠沒了。
“不急,掌柜的,我看今天外面牌子上多了一個名叫‘往生糕’的新鮮品種,這名字倒有幾分意思?!?p> “嬤嬤有所不知,明日便是清明了?!?p> “這往生糕是用艾草和糯米做的,是小店最近為了清明特地推出,用來祭祀的。提醒先人快快往生,早登極樂?!?p> “嬤嬤明日若要祭祀不妨帶些回去,這東西最近十分受歡迎。”
掌柜的十分耐心,介紹的面面俱到。
孫嬤嬤怔了怔,不自覺念念有詞:“往生極樂?”
突然回過神:“既如此,給我稱上兩斤一起帶走?!?p> “好咧,那您這邊先坐著。”
很快掌柜的將東西備好,孫嬤嬤接過油紙包,趁機將袖子里折好的信塞到沈掌柜手里。
沒等掌柜反應過來,死死握住掌柜的手:“感謝掌柜的多年來的照顧,我家夫人這么多年靠著你家的蜜餞才能多吃兩口飯,只是最近我家夫人近況越發(fā)不好,下次能否再為我多留一些。”
沈掌柜也是人精,瞬息就反應過來,悄悄將信收進袖子里。
哈哈大笑:“哪里哪里,您可是老主顧,下次我再為您多留兩斤,您看這樣可好?”
孫嬤嬤笑著點點頭:“多謝!”
隨后,孫嬤嬤去春和堂拿了藥,領著朱師傅一道回了宋家。
宋二跟到宋府門前照舊偷偷拐去了宋金根的書房。
“老爺?!彼味~媚的彎彎腰。
宋金根坐在太師椅上,閉著眼,手里轉(zhuǎn)著核桃:“太太那邊今日有沒有異常?”
“回稟老爺,今日太太照舊在佛堂誦經(jīng),同往常一樣,孫嬤嬤去春和堂抓了藥,請了朱大夫上門看診,之后又去祥禾買了點心便回來了,并無異常?!?p> 宋金根最近總感覺心神不寧,聽到這才稍稍放下心,覺得自己多慮了,揮了揮手讓人退下:“你下去吧,太太那邊你還是要盯緊?!?p> “是,小的告退?!?p> ------------
佛堂內(nèi),朱師傅一手捋著花白的胡子,一手診著脈。
“夫人是否常常感覺胸中氣悶,郁郁如吐,欲吐不能吐?”
“正是。不知有何藥可緩解?”
“這倒不難。老夫為夫人開劑藜蘆散,每日溫水送服,以吐為度,一劑下去便可緩解。
只是心病還需心藥醫(yī),夫人常常胸中憋悶,郁氣不出,長此以往恐對身子不啊?!敝鞄煾祰@口氣,搖了搖頭。
張茹苦笑,心病怕是去不掉了。
朱師傅寫好方子交給孫嬤嬤,叮囑:“夫人最近或食人參,服此藥,必停食人參,否則病情反而會加重?!?p> 張茹眼底閃過一絲微光,問道:“這是為何?”
朱師傅只當張夫人一時好奇,并未在意,捋著胡子老神在在:“夫人有所不知。這藜蘆散實際上只有藜蘆這一味藥,將藜蘆研成細末,制成藜蘆散,可治涌吐、化痰、清熱解毒和止痛。”
“想不到小小一味藜蘆竟有如此大的作用,這藥既有如此奇效,為何不可同人參服用?”張茹緊追不放,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一談到有關醫(yī)術的東西,朱師傅的胡子都得意的翹起來了:“這醫(yī)書中有十八反十九畏,其中就有一條‘諸參辛芍反藜蘆’,人參在內(nèi)的所有參類均不能同藜蘆一起服用?!?p> “藜蘆含有毒性,若同人參一起服食,不僅不能發(fā)揮人參的功效,反而會加重藜蘆本身的毒性?!?p> 張茹聽著若有所思,點點頭:“多謝師傅替我解惑,不知可否為我多開兩劑藜蘆散?”
朱師傅大驚:“夫人萬萬不可多服藜蘆散!須知常人的劑量連半錢都不到,而夫人體虛,體虛者本不宜服用藜蘆,我給夫人開的方子只常人的一半劑量,夫人欲吐之感消失后,可停食藜蘆,慢慢進補,補回氣血。”
張茹笑了笑:“師傅莫慌,我只是想留著備用。”
朱師傅聽了這才放下心,虛驚一場:“如此,那老夫便多開兩劑,夫人切忌不可多食。如有不適,可差孫嬤嬤請我?!?p> 張茹點點頭應下:“嬤嬤,你替我送送朱師傅?!?p> 待孫嬤嬤送完朱師傅后回到佛堂,張茹已經(jīng)閉著眼,手里敲著木魚,跪在蒲團上誦經(jīng)了。
孫嬤嬤靜靜站在一旁。
“嬤嬤,你剛剛也聽見了吧?”張茹停下動作,將手里的犍稚放到一邊。
“夫人的意思是?”孫嬤嬤跟著張茹多年,她一張嘴便知道是什么心思了。
張茹冷笑:“那賤人不是惜命么?天天人參燕窩養(yǎng)著,這藜蘆可是好東西,給她加點,還有老東西那里也不能落下!”
臉色陰沉沉的,雷電交加,張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劑量不要太多,一死了之豈不是太便宜他們!最好讓他們再茍活三年五載!”
孫嬤嬤對張茹言聽計從,從無二話,這廂便下去照辦了。
孫嬤嬤走后,張茹仿佛全身被抽空了力氣,癱下身子,嘴里低聲念叨:“啟兒,你會不會覺得娘太絕情了?”
瞬息,臉色又猙獰起來,慢慢從蒲團上站起來,似哭似笑。
拿起手邊的茶盞雙手摔向門口,瓷片碎的到處都是,熱茶潑了一地。
“都是你們逼我的!都是你們逼我的!”
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沒了剛剛“諸事盡在掌中”的精明,神情似瘋似癲。
漢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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