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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令

臨西奇遇(七)

山月令 燕奺奺 3084 2020-03-17 10:21:48

  火后濃煙剛剛散去,風中還殘存著有些嗆人的味道。微風起,塵埃浮,翠楊青柳盡婆娑,天邊月影晃人心。

  得到指引后,我和遲隱并肩走在通往水井的小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各自想著心事。

  其實也不算心事,我只是在想他方才的神情明明就是有話要說,但現(xiàn)在卻遲遲不開口,不知道盤算著什么。

  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著,隱約能感覺身旁投來的目光,本來想一直視而不見,眼觀鼻鼻觀心,但轉念一想我又沒做虧心事,為什么要心虛地不敢看他?于是我突然一轉頭對上他的眼睛,倒是他猝不及防被我嚇一跳。

  “你到底要說什么?”我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們漸漸止了腳步,四目相對時,我發(fā)現(xiàn)他清俊的面容竟然含了不易察覺的歉意。

  他舒了一口氣,移開目光,不自然地對我說:“之前,我不是有意斥責你的,你······別放在心上?!?p>  “我還以為什么事呢,原來你只是想跟我道歉?。俊蔽移鹆藨蚺男乃?,“道歉也要有點誠意啊,干巴巴的幾句話就算完了嗎?”

  他沒想到我居然能噎他,但還是當真了:“你想怎么樣?”

  “我啊——”我故意抻長了尾音,裝作思考的樣子,最后卻說,“我就是想問你點事罷了?!?p>  他有些意外:“我以為你剛才考慮那么久是在想要什么補償?!?p>  我搖搖頭,嘴角彎起一弧詭異的微笑,慢慢欺身上前,把他逼得不得已一步一步往后退。

  “我就是想問問,越棲鎮(zhèn)那天晚上,你說的那句話,到底什么意思?”我仰著頭,聲音很輕,呼出的熱氣像是春日里飛揚的柳絮。

  他定定地望著我的雙眼,忽然停下后退的腳步,我一時不察險些撞到他懷里,面不改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沒想到反被他壓上一頭。

  就算我的身量在女子中也算高挑的,但對于他來說還是矮了大半個頭。他一俯身,瞬間把我有些囂張的氣焰壓得一點不剩。

  玩笑似乎開過了,我意識到這一點后馬上要和他拉開距離,但不等我動作,他似有預知一般先按住我的肩膀不讓我動彈。

  場面一度反轉,從我威脅他變成他逼迫我,果然身量是很重要的,不然威脅人不成還要反過來受人掣肘。

  他沒有分毫的羞赧,面色如常,剛開始浮起來的紅暈都消失殆盡,感覺像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字面意思?!?p>  “你就想用四個字打發(fā)我嗎?”我反而不去在意彼此之間早已超越正常關系的距離,質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就可以了?!彼J真地看著我,忽略我語氣中的憤怒,“現(xiàn)在時機不成熟,人多口雜,不宜宣密?!?p>  這個世道,不是敵人即為朋友,他這么說是在表態(tài),跟我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

  “我憑什么信你?”我一字一頓道,“還有,何時為時機成熟?”

  “你可以不信我,但我從來都沒有想要害你的心思。去過長青派后,山月令我會陪你一起找?!彼捻脸粒谷槐群谝惯€要濃重,“以你我的身份,本就不應該再存活在這個世上,茍延殘喘至今,都是為了同一個原因罷了?!?p>  我的心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山月令!他知道山月令!還有……你我的身份?難道,難道他原本也應該是死的?那他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當年之事,牽扯了多少無辜的氏族,我根本不敢想象,古有盛名的皇城譽京一夕之間變成怨聲載道的修羅地獄。

  他見我有些失神的樣子,不由得再湊近一點,“你不要多想,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其他的有我。”

  不知道是誰的發(fā)絲隨風揚起,輕輕地劃過我的眼前,恍然間他清風霽月的模樣都夾雜了幾絲蠱惑。

  每一次悸動,偏偏都是如此的不合時宜。

  我突然好怕,怕眼前的他只是我的黃粱一夢,更怕這本該游際于云端之人被我拽入骯臟泥潭。

  這條路何其險,稍不留神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我抬眼,鄭重地問道:“你想好了嗎?”

  他亦鄭重地回答:“君無戲言?!?p>  “我暫且把你剛才那番話當作承諾,若來日你背叛我,我就算死,也必定要你一同陪葬。”

  

  王知的辦事能力很強,從不拖泥帶水。短短十幾天,軍營修正一新,雖然燒掉的糧草還未能補全,但稍有動搖的軍心已經穩(wěn)定下來。

  “將軍,查到細作了嗎?”

  我去主營帳找祁茹,進去后發(fā)現(xiàn)遲隱也在,看樣子是在詢問那天的大火。

  那天晚上我們談過之后,兩人都秘而不宣地把對方當作自己的盟友,雖然關系還是不冷不淡,但相較于之前已經算緩和了許多。

  祁茹不在,想來應該去找姜渡去玩了。今日我來,本想和她辭行,因為我們其他人已經商量好,把她留在這,我們繼續(xù)上路,畢竟有親生父親在身旁庇護,也好過和我們顛沛流離。

  況且,走散了那么多年的女兒,捧在手心里寵著都來不及,怎么可能放她跟我們這群江湖人涉險。

  這些天王知也算對她盡心,算得上百依百順,祁茹在他身邊的時候,他都會收起嚴厲的面孔,祁茹也慢慢地放下心中的芥蒂,和他日漸親近。

  “杳無蹤跡,根本查不出來什么?!蓖踔裆幻鳎盎蛟S,不是軍中有細作,而是外來人?”

  “不管細作與否,將軍都應該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糧草庫和水井周圍要加派人手,以防再度被襲?!蔽姨嶙h道。

  “這是自然。吃一塹長一智,此事也算給我個教訓。這些日子忙著操練軍隊,糧草方面并沒有太在意,給了他們可乘之機?!蓖踔嗔巳嗝夹?。

  “將軍素日勞累,閑時讓茹兒多陪陪您,也好緩解煩憂。”我微笑著說,“那丫頭愛亂跑,您可得看緊了?!?p>  一提到女兒,王知嚴肅的面容放松下來,慈愛的模樣令人動容。

  “這些年我也沒能在她身邊好好照顧她,如今只盼她能在我身邊平安喜樂,別的就不多要求了?!?p>  遲隱提完明日準備離開的事,王知表示理解,又再次向我謝過我?guī)煾杆先思?,塞給我們好些盤纏,盛情難辭,我們只好卻之不恭。

  沿途返回的時候,我看見蘭復婉坐在遠處的石塊上,身旁圍繞著幾只蝴蝶和一只青色的雀鳥,遙遙一望,當真是驚鴻一瞥,令人無法移開眼。

  這樣的好容顏,莫說我一介女子都覺驚艷,男人大概更心之所向。

  她先發(fā)現(xiàn)了我們倆,隨即溫婉一笑:“子斕、遲公子,都和王將軍說完了嗎?”

  我點點頭道:“你快去收拾收拾行李吧,明天我們怕是要趕早呢?!?p>  她如是應道,起身時蝴蝶似被驚擾,一下都飛走了,青鳥還戀戀不舍地盤旋在她周圍,她含笑地輕點了一下它的鳥喙,那青鳥嘰嘰喳喳地叫了幾聲,也飛向了遠方。

  看她走遠,遲隱方不咸不淡地開口:“你最好小心一點,別被她迷惑了?!?p>  不知怎的,遲隱對她的態(tài)度很是冷淡,一路上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蘭復婉一看對方對她沒什么好感,也不去討嫌,兩人在趕路時經常是離的最遠的。

  我若有所思地側頭看向他:“你覺得她有問題?”

  “身份不明,不得不防?!?p>  說的好像你明身份了一樣……

  我懶得跟他多費口舌,心下卻也有了自己的計較。其實我對她的懷疑始終都有,只是她一直安守本分,從來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我漸漸地也不再疑心她,然而遲隱的防范之心絲毫未減。

  我不由得想起承晉,那個看似精明的師兄,不免懷幾分擔憂。

  她若沒問題,兩人兩情相悅在一起我自然欣喜,她若有問題,我這個傻師兄空付一腔深情,怕是要賠上半條性命了。

  她婀娜聘婷的身影給周圍荒蕪的景色添了些許旖旎。

  翌日一清早啟程,我們還是六個人。

  祁茹牢牢地黏在我身邊,生怕我丟下她,眼圈紅紅,小嘴撅得都能吊幾個油瓶了,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

  昨夜聽說我們要離開卻不帶著她以后,她的眼淚一下就涌出來,哭鬧地抱著我,怎么也不肯放手。

  原本我就不忍心留下她一個人,她這么一哭我更什么都顧不得了,連連心疼地哄著她。姜渡從來沒見過她如此傷心,神都慌了,斟酌著語氣問我是否再考慮考慮。

  “師姐你騙我……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丟下我,你說過永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你騙我……”

  這個小妮子,準是抓住我不忍看她哭的弱點,一抽搭一抽搭的模樣委實太讓人難過。

  我讓她自己跟她爹說,若是王知同意了,我們自然沒有異議。

  此后我們等了足足兩個時辰,才看見她梨花帶淚又喜笑顏開的樣子,知道事情成了。

  我不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心思才說動王知,她只神氣地跟對我們說:“除非我主動請辭,否則你們誰別想把我撇下?!?p>  “師姐既然說過要永遠保護我,可不許食言?。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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