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綰進(jìn)來傳信時粉黛正給秦樓安涂著蔻丹,淡淡的海棠花色襯的秦樓安一雙玉手十指纖長白嫩,如上等的羊脂寶玉又如雨后春荑新出,衣袖未遮的手腕如凝霜雪又似新藕之色。
一邊看著粉黛仔細(xì)給自己涂著,一邊聽著綠綰探聽來的消息,秦樓安默不作聲在心里思量著。
自己雖是女子不得參朝議政,但朝中諸事自己卻都知曉,今日早朝可有意思多了,司馬賦及兵權(quán)被解,三皇子夜軒自請西南,月玦移居城東別院,樁樁件件,秦樓安都在心里默默盤算。
待粉黛給自己涂完最后一根手指,秦樓安才緩緩說到:“綠綰,派人暗中監(jiān)視好城東別院?!?p> 綠綰聽了令應(yīng)下便出去了,秦樓安起身望著窗外,薄霧濃云,霜漸風(fēng)凄,天寒欲雨。
“又要變天了。”
自己這個暻姳公主,世人眼里她容貌傾城風(fēng)姿卓越,自小便是花中牡丹女中之鳳,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已有經(jīng)年,她過活的并不輕松。
西風(fēng)建國已有數(shù)十余年,如今內(nèi)憂外患不斷,幾月前與東景一戰(zhàn)以攘外,朝中國內(nèi)亦是不得安穩(wěn)。
如今除己外,父皇還有三位皇子兩位公主,子嗣可謂不多也不少,但卻一直不曾立儲,現(xiàn)下諸位兄長明里暗里開始拉攏勢力結(jié)交黨羽,大有奪嫡之勢,朝中多位老臣亦是有倚功賣威的苗頭。
好在各方之間雖不和,卻也相互牽制彼此制衡,加之自己一直暗中均鎮(zhèn)各方勢力,西風(fēng)之安定可謂來之不易。
如今東景月玦來至西風(fēng),只怕不少勢力借機抬頭興風(fēng)作浪,安難亂易,稍有不慎,一顆石子之力便可激起這潭水的萬丈驚濤
身為公主,自己怎可不作為?外人皆知她是暻姳公主,可她亦是令朝堂及江湖上人人聞之變色的紫靈宮宮主雪柒。當(dāng)年師父將宮主之位交于她時,她尚未及笄,思及那個鶴發(fā)童顏的老者,已是兩年之久未見,不知師父,如今身在何處。
秦樓安正想的入神,宮中來了傳旨道是宣自己進(jìn)宮,緣是母后后宮設(shè)宴為三皇子秦夜軒送行。
此時城南大將軍府后院望月亭中,一人正在亭中焦急踱步,正是謝家二公子謝之顏。見他面露愁急之色,司馬賦及跨步邁入亭中。
“膽子不小,青天白日來尋人。”
“月玦呢?”
“被接走了,城東皇家別院。”
聞言謝之顏一愣,朝司馬賦及攤攤手道:“你為何不攔著?就這樣讓他去那虎狼之地送死?”
“他在我府中更危險?!?p> 說著司馬一撩衣擺坐于石凳上,端了茶盞自顧品茶。
見司馬賦及一臉深不以為然的樣子,謝之顏當(dāng)即就要跳腳。
“你還有閑情逸致在這品茶?現(xiàn)在月玦朝不保夕,不知有多少人欲除之而……”
謝之顏話未說完便看司馬賦及一只手兀的舉到他身前,食中兩指夾著一個紙條,接過一看:“稍安勿動?”
謝之顏自是認(rèn)得出這是月玦的筆跡,他既讓他們稍安勿動,那必定是有自己的安排,謝容見此也如吃了一顆定心丸,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月玦讓我們稍安勿動,你便當(dāng)真窩在將軍府中樂得清閑?”
聞言司馬賦及輕呷了一口茶,幽幽道:“并非讓我們稍安勿動,是讓我莫輕舉妄動。如今我身份不便,有些事做起來束手束腳。可你就不同了,形骸不羈的書香公子,有些事做起來自是比我游刃有余。”
“你能別如此見外?我們同繩之蜢一舟之人,他給你的囑托便也是給我的,聽你所言,現(xiàn)在你有何事做來不方便?我來。”
司馬賦及放了茶盞,說到:“現(xiàn)在最急的不是他們到底是什么陰謀,而是月玦體內(nèi)的毒。這些年行軍在外,我亦派人多方打探,終于前幾日探到有一藥物或許能解他的毒?!?p> “血靈芝?”
還不等司馬賦及說出是什么藥物,謝容便一拍桌案說到。
聞言司馬賦及轉(zhuǎn)頭看向謝容,卻是沒錯,他想說的便是血靈芝。
看著司馬賦及眼中稍有驚詫之色,謝容又開口說道:“這些年我一直云游在外,為的就是尋找恨無絕的解藥,終于在我云游蓬萊之時,得一世外高人指點,說是人間至寶血靈芝,能解恨無絕的毒。可惜,知道了血靈芝能解毒,要拿到血靈芝亦是難如登天。傳聞這血靈芝人間只有一株,且聽聞在五年前便成了紫靈宮宮主雪柒之物?!?p> 聽他說完,司馬賦及眼眸閃了閃:“不管物在誰手,這血靈芝我必是要定了。江湖上的事你比我做起來方便,雪柒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你可與他打過交道?”
“實不相瞞,我自知道了血靈芝的下落后便著手打探雪柒,底下不知派出多少密探,可查探多年,依然無甚確切消息,但知此人常在西風(fēng)境內(nèi),且與西風(fēng)皇室有不淺淵源?!?p> 司馬賦及把玩著手里的茶盞,聲色低沉:“你這墨意閣閣主都查不到,怕世間再無能查到之人。與其我們找他,不如讓他自己現(xiàn)身。”
聞言謝容不解,有何辦法能讓雪柒現(xiàn)身,就算謀得良策,怕月玦也等不起了。
“我會繼續(xù)查探雪柒,只是現(xiàn)在月玦身在皇家別院,我怕有人按捺不住直接暗中動手。而且這尉遲宏遇刺之事,你可有什么眉目?”
“別院那邊我已安排了暗中保護之人,至于尉遲宏之事,目前尚不明朗,不過可以在冷劍鳴身上下點功夫?!?p> 謝容點點頭,低頭看了眼手里茶水,這茶是好茶,只可惜現(xiàn)在自己沒有半點品茶的心思。
兩人一時無話,心里卻都彼此知曉,月玦萬不能出了意外,自己這些年來,都不過為了那么一人奔波。
一個金戈鐵馬馳騁疆場,朝堂之上撐起一片天;一個精心謀劃問鼎江湖,朝野之外辟出一塊地。如今二人一個是西風(fēng)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一個是江湖上號令群雄的墨意閣閣主。
而那人,卻是危在旦夕的薄命之人。
“你精心策劃讓月玦來西風(fēng),這個決定到底是對與不對?”沉默許久,謝容開口問到。
“不知,但知曉他在我身邊,總能讓我心安些?!?p> 函谷一戰(zhàn)西風(fēng)已然勢如破竹,若乘勝東進(jìn),不說能一舉拿下龍陽城,也得奪得東景半壁江山,西風(fēng)怎會放過如此絕佳機會。
自己不知在其中費了多少心力,才說服秦昊停戰(zhàn)修養(yǎng),并按自己的意思寫了議和書。
東景擇一皇室之子入西風(fēng),以結(jié)兩國皇室之好,此一條,他終把月玦帶到自己的勢力范圍內(nèi),可惜縱是自己一手遮天,也架不住他遭人暗算,如今,這決定是對是錯,自己也拿捏不定。
“且不去想那許多,如今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拿到血靈芝,不然什么對與錯,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時辰不早,我先回謝府,有什么事及時告知我。”
司馬賦及點頭算是應(yīng)了,謝容身形一晃便不見了身影,望月亭里獨剩司馬賦及一人,如今秋雨連綿,這望月亭里,多久都不見有月亮了。
那廂秦樓安赴宴回府已是暮色時分,此次西南之事緊急,秦夜軒明日便要趕赴西南。
宴上聽聞父皇將尉遲將軍的案子交了司馬賦及,到底這事也是與公主府有所牽連,且若司馬賦及不能在一月之內(nèi)破案,便要和月玦同罪處決。
念及那一身白衣,放下其他不說,秦樓安真的希望他能好生活著。她本以為自己不會有什么感情牽絆,終是年少的驚鴻一瞥,成了自己唯一放不下的執(zhí)念。
“粉黛,去準(zhǔn)備一身夜行衣,今夜我要一探京機廠?!?p> 聞言粉黛便退下去準(zhǔn)備了,秦樓安自一開始搜府便覺冷劍鳴甚是可疑,尤其是那把匕首的出現(xiàn)。
若真是月玦所為,她可不認(rèn)為月玦蠢到連兇器都不處理,還偏偏被人輕易找到。
若說是劍鳴嫁禍月玦,又一時尋不到緣由動機。與其自己瞎猜,不如夜探京機廠,看這冷劍鳴到底搞什么幺蛾子。
秦樓安隱隱察覺,若真是冷劍鳴嫁禍月玦,此事必有更隱秘的人在背后操縱,自己實想不出,殺死月玦對一個京機廠廠主來說有何益處。
陰雨連綿的夜沒有星月,秦樓安一身黑色勁裝只露一雙美目,身形嬌小動作敏捷,如同鬼魅一般出了公主府直奔京機廠而去。
此時城東皇家別院,里三層外三層的被重重包圍,暗中安插的人更是不計其數(shù)。
月玦看著床上人尚不安分,淡淡言語到:“你若乖巧聽話幫我此事,我保你無虞,可若你發(fā)出聲響被人察覺,事情敗露你亦會被治個同犯之罪,想必下場你比我了解。生死由你,可否聽話?”
床上的人被點了穴道,無法開口說話,聽了月玦此言不禁拼命點頭答應(yīng),那一張面容,竟與月玦一模一樣,身上也著月玦衣裳,只是此時他渾身發(fā)抖面帶惶惶之色,與月玦清冷氣質(zhì)相較可謂云泥之別。
見他點頭答應(yīng),月玦頗為滿意的展顏一笑,可這笑,在床上那人看來,簡直是世間最可怕的表情。
安置好那人后,月玦給自己易了面容,穿戴好那人的衣物,便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