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門旁的柳樹搖啊搖,帶著濃濃的春色,給這許久不住人的的老宅添了幾分新氣。今日,我們換了種方式進這宅院。
“久等?!?p> 白海棠清涼的嗓音從身后響起。
我轉過身去,那一刻,我們兩個都滯住了。
他穿著貴妃醉酒的行頭,顯盡了雍容華貴之態(tài),如今的舉止,沒了平時的陽剛,活生生像個貴妃,像個女子。
我悶聲一笑“姐夫雖拿手《貴妃醉酒》,姐姐卻愛他《霸王別姬》。”
“錯了。”他用手中的折扇輕輕叩了我的腦門,“紅杜鵑唱什么,你姐姐都愛?!?p> 他眼中柔光,看了我許久,“這婚服,襯你。”
是了,今日,我是穿著婚服來的,頭戴金冠,正紅衣袍,頭上蓋頭尚未蓋好,耷拉在鳳冠上。
“旁人見了,許覺得我們得了神經病?!蔽易猿啊?p> 白海棠從衣袖中拿出一朵杜鵑花,輕輕的別在了我的頭發(fā)上,動作緩慢而小心,隨之一笑,“無需管旁人眼光,我將蓋頭給你蓋上?!?p> “蓋上我就看不見路了?!?p> “放心,有我?!?p> 我在白海棠的攙扶下緩緩走著,他小心翼翼,連地有上的小小石子也要提醒我慢行。
“不知,院中如何光景了,那年我來時,丁香花開的正好,天卻格外的涼?!蔽艺f的很小聲,生怕打擾了院中的寧靜。
他的聲音也輕輕“此時的丁香花也開了,進了屋子,你再出來看。”
我們似乎走了很漫長的一段路,更確切地說是代替紅杜鵑與姐姐走了一段他們未走過的路。我在想,如果是她們夫妻二人,應該抱著什么樣的心情去走完這段路呢?是否是久經滄桑后的平靜與相守,還是,依舊懷著熱烈的情誼,期待著今后的生活。
我與白海棠無法得知,我與他有著些許模糊的友情,那份感情,似真似假,似薄如沙,又似經歷過了四季更迭,得來的沉淀。
“喬兒……”
不知為何,我似乎聽到誰在輕輕喚著這名字,我的眼淚再次不自覺地流出眼眶。
我只覺得胸口隱隱發(fā)疼,一句“嗯,我回來了。”就那樣不受控制的吐了出來。
緩過神來的我慌亂的掀起蓋頭,眼見白海棠在看著我,眼眶濕潤,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好像被姐姐的故事支配著,我好像注定擺脫不了姐姐的生活了,我好像慢慢變成了姐姐。
“有時候,我真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哪怕再努力一點,再一點點?!卑缀L倪@句話說的好像無關痛癢,又似乎心如刀絞。
可是他的這句話說出來,我卻覺得失落,不是因為他的埋怨,而是因為我像是沉入了深淵,希望拉我上來的那個人突然松手了。
不愿多問。我坐在門檻上賞著將開未開的丁香花,白海棠則用這里許久未用的灶為我做了一碗花生酪。
這里雖然許久沒有人住,但白海棠定期打掃,如今還是干凈。
花生酪入口,甜絲絲,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也是一種莫名的安心。
“以前姐姐病著,錯把紅杜鵑為她種的丁香花當作海棠花,不知姐姐那日醒來時,是否明白,姐夫對她的情意?!蔽铱恐T,心生萬般感慨。
“我倒是認為,即使沒醒過來,你姐姐,也是明白……”白海棠靠在另一旁,眼中閃著別樣的光。
“不說他們了,說說你吧,我還不知,你的經歷?!蔽矣幸馄查_這傷感話題。
“我??!早年喪母,父親再娶,后來父親也走了,繼母不喜歡我,就將我送去了煙齋學戲,一待就是十年,后來繼母因為我的長子身份,將我強行接回白家,我也為了所謂的孝道,與她保持著表面情分?!彼麤_我溫柔一笑“這就是,我的經歷?!?p> 我有些呆滯,這么多年的心酸與苦楚,他一筆帶過,我卻似乎被什么東西惡狠狠的敲了一下,眼前的這個男人,經歷風霜,卻依舊溫柔待人,真是讓人心疼??!
他見我沉思,突然反問我:“你呢?”“從小沒受過什么苦,喜靜,不喜熱鬧,從小受私塾教育,想法又有些固執(zhí),后來出國留學,這段日子倒也是平平淡淡。”
“原來如此?!彼p輕點頭,“你的那個世界是這樣的。”
我撿起一片掉落的丁香花,手里擺弄著。“你我之間,像是萍水相逢,又感覺是多年相識的老友。”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遠方,口中喃喃:“確實是老友了……”
從老宅里出來,我們各自換了衣服前去姐姐二人墳前,決定將衣物燒掉,也算是完成了他兩人未完成的心愿了。
那時我才得知,白海棠會定期給他們燒香。那日回國初到柳城時墳前的香,應該就是他上的吧!
“要不……我們結婚吧!”白海棠回來的路上突然和我說。
我有些措手不及,內心倒也平靜“怎么這樣想?”
他有些紅耳根,手倉促的撓了撓頭“我知你覺得我是看重宋家產業(yè)所以對我有所防范,可我并沒有什么野心,只是覺得與你心意相通,此生不求找一相愛之人,只求有一相知之人?!?p> “……”
他見我沉默,少有的慌張“當然,你有追求愛情的權力,若是不愿,當我沒有說過。”
“我尚未考慮婚嫁?!?p> 不求相愛,只求相知。這般也好,只是怕,,自以為相知的兩人,誰都不愿再走一步,打破隔閡,放下隱瞞。
后來幾日,真來了一件喜事,白存與于露有了孩子,那個像孩子一樣的于露也要為人母了,想想前兩日還和她翻墻揭瓦的,竟然還有些后怕,這要是一個不小心孩子有個閃失,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不過于露似乎沒這么想,那姑娘該吃吃該玩兒玩兒,也不把有了孩子當回事兒,整的白存整日整日冒冷汗,寸步不離小心呵護,生怕于露把孩子玩兒沒了,我將涼城的燕窩羹送了些過去,以表心意。
索林娜也給我電話,說聶子豪病情大好,蔣琳兒那邊也與他斷了音信,我想著,也許過不了多久,那些傷心事都會過去,迎來嶄新的日子。
不過,近日以來,夢魘頻繁,像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我去了解,去完成,姐姐,你到底,還有什么心愿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