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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月圓

第一百二十八章 護心軟甲

江山月圓 桑之一葉 2275 2020-06-27 00:18:14

  藩國使臣們又在西京住了一陣子,這就要到了離開的日子。溫雄看著自家妹妹自從那日從溫都府失魂落魄的離去,再無半點音訊,又未聽聞任何大王爺呼延良身體抱恙的消息,這便知道自己借刀殺人的計劃徹底落空。

  臨行前一天,溫雄主動登門大王府。

  侍衛(wèi)還未通傳,溫雄站在門口便看見院子里大王爺呼延良臨風而坐,正捧著一本不知什么書讀,自家妹妹從后面踮著腳小心翼翼地靠過去,俏皮地捂住他的眼睛,貼著他的耳側不知講了什么,兩人皆是開懷大笑。這還是溫雄頭一次見著大王爺如此放松的樣子,看來自家這個妹妹當真是將這令人聞風喪膽的大王爺收拾得服服帖帖。

  溫雄咳嗽了兩聲,院子里方才還笑著的兩個人立刻起身,將笑意藏了回去。尤其是大王爺,眼中斂著咄咄逼人的寒光,與方才判若兩人。

  溫瑜也是很警覺,待溫雄走進來,連忙湊到哥哥身前低聲問:“哥哥,你來這大王府做什么?”

  “真倒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寶貝妹妹嫁到這大王府了,我這個當哥哥的來看一眼都不行?怎么,莫非你家王爺是紙糊的,看不得碰不得摸不得?”

  “哥哥你……”溫雄與呼延良對視,兩人眼神中刀光劍影,早已在暗自較量。溫瑜察覺到今日哥哥來意的不善,生怕被旁人見著傳了出去,到時候再落了什么罪名到溫都草原,連忙將滿是敵意的兩個人左右一手一個拉近了書房。

  書房門剛被溫瑜闔上,溫雄的匕首已經(jīng)抵到呼延良胸前。

  溫瑜大驚,快步走到溫雄面前,雙手拽著他的胳膊:“哥,你干嘛???”

  “既然你狠不下心殺他,那這殺父之仇我來報!”

  “停手吧哥,王爺并非謀害父汗之人。”

  溫雄不聽勸,匕首又往前探了探,就快插進呼延良胸前??珊粞恿紖s巋然不動,仍是面無表情站著,眼神冷若冰霜。

  溫瑜見狀,右肘一彎對著溫雄手腕一懟,匕首應聲掉落。溫雄怒喊:“你為了他,要對你的親生哥哥動手是嗎?”

  溫瑜咬著嘴唇不說話,但卻死死擋在呼延良身前。

  “讓開!”溫雄挽起漂花毛袍的袖子,將礙事的前襟打了結系在腰上,這就虎視眈眈地當真要動手。

  “哥,你殺不了他的?!睖罔ば睦锩靼?,即使今日自己不攔,溫雄也不是呼延良的對手。

  “你讓不讓開?”

  “不讓!”

  話音剛落,溫雄的拳頭直沖著溫瑜的鼻子揮過來,溫瑜抬肘格擋。他來一招,溫瑜便擋一招。十幾個來回之后,溫瑜防御之勢竟然占了上風。

  呼延良這才張口:“你走吧,看在溫瑜的面子上,本王饒你一命?!?p>  “笑話,本汗何須你施舍面子?我這沒出息的妹妹被你騙了,本汗可清醒著?!?p>  呼延良甩過去一個犀利的眼神,悠悠開口:“溫瑜,停手,把匕首給他。三刀,本王給你三刀的機會?!?p>  “呼延良!”溫瑜手上沒停,轉頭不解地看著自家王爺。

  呼延良整理了一下方才久坐肘間銀袍留下的褶皺,對著溫瑜輕輕說了一句聽話。溫瑜聽罷,只能乖乖停手,將地上的匕首撿起來送到溫雄手上。

  溫雄握著匕首,目眥盡裂,一個箭步直奔著呼延良頸側刺過去,呼延良一個閃身,腳下仍是紋絲不動,輕松繞過了他的第一刀。

  溫雄用力過猛,整個人撲在書案上,轉身對著呼延良的后背又刺了第二刀。呼延良頭未回,只是腳步滑動了一下,又順利閃了過去。

  兩人纏斗在一起,溫雄的拳法被呼延良似有若無地一一阻擋過去。呼延良只是用自己的手腕推著溫雄的手腕,仿若蜻蜓點水一般便將他的攻勢與自己拉開安全距離。

  最后一刀,溫雄學聰明了,出刀之前喊了一聲溫瑜的名字,呼延良果然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待反應過來時,已來不及避讓,只能看著匕首劃破胸前衣料。

  溫瑜驚叫一聲沖過去,忿恨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技不如人竟然使這種下三濫的招數(shù)??芍灰?,溫雄手里的匕首卻卡在當中,并未刺穿呼延良的皮肉。

  “護心軟甲?”溫雄懊惱。自己妹妹最為寶貝的,當世僅此一件的金絲密織護心軟甲,竟然穿在呼延良身上。

  “阿瑜送本王的?!焙粞恿紝⑿厍耙驯淮唐频囊铝蠌氐姿洪_,漏出內(nèi)袍外的護心軟甲,以及軟甲之內(nèi)貼著心口擱著的同福結,朔方納福節(jié)時溫瑜親手做的那一枚。

  “這關鍵時刻能救命的東西,你竟然不自己留著,竟然送給他了?”三招過后,溫雄已沒了機會。

  溫瑜覺得王爺久經(jīng)沙場,自然是比自己更需要這護心軟甲。

  呼延良將匕首從護甲中拔出來,摔到溫雄腳邊,轉身背對著門,說了一句:“你走吧,本王只當今日的事情沒發(fā)生過?!毙写掏鯛斈耸侵赀B九族的重罪,若是呼延良追究,恐溫都草原又是一場浩劫。

  溫瑜心中只氣自家兄長為何如此愚蠢,將匕首撿起來塞回他腰間,連連推搡著溫雄往外走。溫雄心有不甘,眼下卻無可奈何。溫瑜只聽見溫雄出了王府,一腳便將駕馬車的車夫踹在地上,還嫌不痛快,又補了幾腳。溫雄心里的怒氣無處發(fā)泄,于是便一股腦發(fā)泄在了溫都使團隨從身上。

  方才雖然有護心軟甲隔著,匕首未刺進去,去還是劃破了表皮。眼下雪白的襯袍,胸前印著點點血跡。

  三刀。一刀還的是當年呼延良對溫都可汗的虧欠,一刀還的是當年呼延良對無辜受難的溫都臣子的虧欠,而最后一刀,還的便是溫瑜之余溫雄的兄妹情深。三刀還盡,從此,大王府不欠溫雄什么,他呼延良不欠溫雄什么。最重要的是,溫瑜也不再虧欠溫雄什么了。

  呼延良將撕裂的衣袍換下來,換上件新的,正低頭整理著衣襟。整理妥當后一抬頭,正看著溫瑜送完溫雄,從府門折回來往這邊走。

  溫瑜一身白衣,唯獨袖口和裙擺繡了一圈合歡花。她一半頭發(fā)梳了髻子聳在頭頂,另一半長發(fā)飄在身后。裙擺與發(fā)尾隨著她步子的頻率晃動著,飄飄然朝著呼延良所立之處來。

  呼延良不知這古書上所記載的神山仙女應是什么樣子,若當真存在,他猜想便應是此刻溫瑜的樣子。

  呼延良知道,溫雄不過是溫都舊案的一角。其后隱藏在黑暗中的血雨腥風,其間與今日形勢交錯的各方角力,才更是復雜。來日方長,這西京盤根錯節(jié)的形勢,呼延良總是要一點點理清斬斷的,不為了別的,就為了守護溫瑜的無憂與快樂,便已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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