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真原本想著從趙衍心手上拿回景玉祖師的儲物袋。畢竟這次奪寶脫困,基本全是李衍真一己之力。拿回這個儲物袋,勢必能使掌門師祖一系聲威大震。
但想到那個可能,李衍真還是沒有和趙衍心搶奪儲物袋。能拿到這些書,李衍真就很滿足了。
正如趙衍心所說,這些書放在藏經(jīng)閣,也只是像歷代祖師的手稿一樣,經(jīng)歷研究整理之后,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但對李衍真來說,這種千年古書就是無價之寶,對他的同參本命來說極為重要。更何況作者還是道門歷史上的傳奇人物,景玉祖師。
白石山是道門最早的那些山門之一,離方丈山只有兩百多里地,兩人心事重重地御使著飛劍,很快就到了。
等到只剩幾里地的時候,趙衍心道:“衍真師弟,我建議你此時換上便衣入城,找個地方等著。我先上山去了?!?p> 李衍真知道,雖然之前趙衍心受命來殺自己,但趙衍心并非窮兇極惡之人。
在李衍真救了他性命之后,他就誠心為李衍真著想,這番建議也是為李衍真考慮。
而且李衍真確實還有事情要做,常佐之還在悅來客棧等候。于是李衍真別過趙衍心,換上儲物袋里常備著的凡人衣物,從地面上步行進了琉璃城。
琉璃城城門口此時和往常一樣,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李衍真的便裝是一套凡人書生打扮,門口衛(wèi)兵很有禮貌地請他入內(nèi)了。
李衍真還看了一眼城門口的通緝令,都是些邪修的畫像,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李衍真走入悅來客棧,一進門就看到常佐之正在大堂里坐著給人算命,說些“印堂發(fā)黑”之類的怪話。
見到李衍真進門,常佐之滿臉堆笑:“喲,李兄,你怎么來了?是為上次那事?”
李衍真一怔,但見常佐之神色,也反應過來,笑道:“不錯,正是那事,可有消息?”
常佐之笑道:“我們進屋說吧。這位客人,少陪了?!毕蚰钦诳窗俗值目腿说狼?,跟大堂伙計說了一聲這位客人茶錢算自己的,便和李衍真一道進了客房。
一進客房,常佐之就收起了所有笑容,從懷中拿出一道符貼在門上,道:“有這隔音符,外面人聽不見我們說話。李兄,你……你怎么還敢回琉璃城來?”
李衍真見常佐之如此反應,疑惑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常佐之道:“你出去的時候,是不是有趙家的人對你動手了?”
李衍真吃了一驚:“是有這事,可你身在琉璃城,如何得知此事的?”
常佐之一擺手:“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現(xiàn)在方丈山、琉璃城,對你來說那就是龍?zhí)痘⒀?!你知不知道你師兄吳衍誠的事情?你走之前,他有沒有異樣?”
李衍真越聽越奇:“吳師兄怎么了?這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常佐之實在氣不過:“衍真??!你怎么這么糊涂!如果我沒猜錯,你師兄吳衍誠已經(jīng)被收買叛變了,收買他的是方丈山某個元嬰修士。”
李衍真再也聽不下去,站起身來道:“佐之,這話可不能亂說!吳師兄是何等樣人,我豈能不知?而且你一介凡人,怎能知道如此大事?”
常佐之冷笑道:“吳衍誠平時常因公務去琉璃城府衙嗎?”
李衍真想了想,道:“琉璃城府衙負責處理凡人納稅之事,之前掌門師祖認為這種大事不能全都落到趙家和方家手里。為防他們搗鬼,吳師兄也身兼相關(guān)職司,經(jīng)常去琉璃城府衙驗看賬目。吳師兄在這種事務上向來得力——你問這干嗎?”
常佐之道:“那,你們方丈山的元嬰修士呢?他們也經(jīng)常去琉璃城府衙嗎?”
李衍真只覺荒謬透頂:“堂堂元嬰修士,豈有經(jīng)常去府衙的道理?你到底想說什么?”
琉璃城府衙不過是凡人衙門,由一群筑基不成的煉氣弟子管理。吳衍誠一個筑基的嫡傳弟子常去,就已經(jīng)是不多見的事情了。
元嬰修士去府衙,這種事情想想就覺得荒謬,去干什么?
常佐之道:“幾天前,我去府衙,發(fā)現(xiàn)你師兄在府衙公干,還有一個元嬰修士也在?!?p> 李衍真仍然不信:“你怎么知道有元嬰修士在那?你看見了?你認識他?”
常佐之道:“李兄,雖然我們法教沒有你們道門那樣挾山超海、騰云駕霧的手段,但也自有一些禳災解厄的奇妙法門。”
李衍真忽然沉默了,因為他確實見識過。道門修士看不出李衍真的修為,但常佐之就能看出來。
常佐之見他這表情,補充道:“那天雖然沒親眼得見,但我清晰地感受到,府衙里正有一名元嬰境界的大修真者。世間元嬰修為的人物,總共也不多吧?”
李衍真一怔,這確實很奇怪,除非是吳衍誠在里面私自會見什么人。
但吳衍誠是李衍真師兄,自幼相識,還是不敢相信他能干出這事。
李衍真焦慮地踱步,道:“就憑這個,你就確定吳師兄被收買了?”
常佐之道:“方希簡還是丹房執(zhí)事的時候,曾經(jīng)參加過蓬萊山的丹會?!?p> 這事李衍真知道,大約就在自己筑基前后期,方希簡去參加過這個活動。
常佐之不知哪來的消息:“那次丹會上煉出了許多靈丹。而方首座身為方丈山派去的元嬰老祖,也得到不少私人的好處。據(jù)我所知,他得到了一種對元嬰修真者也能起到毒害作用的丹藥,但這種東西想讓人服用,就得最信任的貼身弟子才辦得到……”
話音未落,方丈山上傳來了鐘聲。
對李衍真這個方丈山弟子來說,這鐘聲既尋常,又不尋常。
說尋常,是因為這來自方丈山巔的鐘聲每天晨昏都會響兩次,每次九下,李衍真打記事起就聽著這鐘聲長大的。這鐘聲是生活中再熟悉不過的東西,自然尋常。
說不尋常,是因為這鐘聲從來都是在日出和日落的時候響起,今天卻是剛過正午時分就敲響,簡直像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的怪事。
但這次,所有琉璃城的居民都不再迷惑。因為三年前,方丈山掌門懋悅子羽化的時候,他們都聽到過這種在異常時分響起的鐘聲。
李衍真也不再質(zhì)疑常佐之說的話。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愿意相信、不愿意面對的事情,真的發(fā)生了。
趙衍心做得一點都沒錯,他真的是在救自己。
李衍真在鐘聲里呆呆地站著,流下兩行淚水。